《暗夜萤火》月亮想摆烂

28、季安然

　　乌乌泱泱的学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三三两两都在吐槽这考试简直不是给人做的东西。

　　甚至还有人说看到了有同学提前交卷，身边不明真相的同学对这个事情表示极其的不认可。

　　陈曦拉着叶谨铭在人流中穿梭，身边擦肩而过的同学只言片语不能让他有所反应，若放在以前，他一定会和身边的人吹嘘自己的做题速度有多快，以及这次卷子写的有多爽。

　　但此时的陈曦早已无暇顾及其他，他的脑子里在反复思考顾梓琛那句话的含义，却始终不明白对方话语中“玩剩下的”到底是何种含义，究竟指的是什么？

　　他的手紧紧攥着叶谨铭的手腕，不是生气，只是心中有莫名的怨怼，他讨厌那个装模作样的顾梓琛，也讨厌自己只能被支配而无法反抗的懦弱。

　　“陈曦......”叶谨铭轻声唤道。

　　只可惜陈曦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他只顾着一直向前走。

　　叶谨铭开始挣脱陈曦握住自己手腕的手，那双手太过炙热，力气又太大，似乎要将自己的手腕折断，“陈曦！你放开我......”

　　这时陈曦才刚刚反应过来，他连忙撒手，只见叶谨铭的手腕已经被他留下了红红的印子。

　　他连忙道：“对不起，我刚刚、刚刚有点走神。”

　　叶谨铭垂眸，他轻轻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抿唇道：“他的话，你不要听，也不要信，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果然，原来刚刚自己的走神引起了叶谨铭的不安，陈曦点了点头，他语气坚定诚恳，“你放心，那种混蛋的话我是一点不带信的！他若不是老师，你看我今天不把他打到跪地求饶。”他哈哈笑着，希望能用演技使叶谨铭赶快忽视自己的异常。

　　叶谨铭欲言却止，面前少年的笑容是让他觉得可以挣脱黑暗的一缕阳光。

　　但若有一天，陈曦发现了自己身处肮脏的沼泽，披着所谓洁白的外表，内里却已经早已泥泞污秽，会怎么想？他会嫌弃自己有个这样的朋友吗？这样一个爱憎分明的少年，这样一个刚正不阿的少年，这样一个如太阳一般撒发着光明的少年，他的身边可以存在有污点的人吗？

　　陈曦又向前走了两步，发现叶谨铭没有跟上，他便转身去拉立在原地不动的叶谨铭，“走吧，请你喝饮料压压惊去。话说，今天的题真的好难，你写的还挺快的。看来今天我得干活喽。”

　　叶谨铭表情略显呆滞地望着面前的少年，只是任由对方轻轻牵起自己的手。

　　“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陈曦把手放在叶谨铭面前晃了晃。

　　叶谨铭眉头微微蹙起，他抿嘴笑了笑，淡淡叹道：“晨曦的光转瞬即逝，我怕我追不上。”

　　陈曦一愣，他故作思考，然后轻轻依靠着叶谨铭的肩头，而后信誓旦旦道，“早上的光只有一瞬间，但陈曦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啊。”

　　陈曦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两人身边不停的有学生略过，欢声笑语随时都可能将陈曦的声音淹没。

　　但这句话，叶谨铭却听得真切。他眸子轻颤，愁眉舒颜，微挑的眼角融化几分冷淡，沾染了几片桃花的温柔。

　　叶谨铭慢慢将五指扣上陈曦的手背，轻笑道：“油嘴滑舌的家伙要说话算话。”

　　陈曦感觉到叶谨铭的掌心传来的温度，温暖却不滚烫，如同初春的暖阳，掌心很柔软，像是小猫爪子软乎乎的肉垫。

　　他没想到叶谨铭会反手与自己手指相扣，心跳雀跃间，将叶谨铭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走吧，说了要请你喝饮料的。”于是两个少年的身影逐渐与人群相融，消失在一同去小吃街吃饭的人海中。

　　只不过经过这次，陈曦也发现了，顾梓琛似乎会在叶谨铭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对他说一些奇怪的话。但只要叶谨铭身边有人在，顾梓琛就不会放肆。这可能是因为那个人在学生中的形象很不错，若因为自身某些言行暴露本性，似乎得不偿失。

　　所以陈曦决定，以后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离开叶谨铭半步，决不能给那个混蛋任何可乘之机。

　　因为现在是半下午，还没有到晚饭时间，所以大部分的饭店还是未营业的状态，他们来到一家小便利店。

　　这家小店门面看起来很老旧，有点像上世纪的产物，墙面是红砖，店门是折叠卷帘蓝铁门，屋里只有一盏白炽灯泡，在这么热的夏天，也只是有两个电风扇在运作。

　　门外有一棵柳树，枝繁叶茂，柳枝随着微风摆动着身躯，优美却不娇弱，柔中带刚。

　　陈曦问叶谨铭道：“想喝什么？”

　　“随便吧。”叶谨铭本来在饮料方面就很随便。

　　酒糟鼻子的老头从玻璃柜台后面探出个脑袋，他的皮肤黝黑，面颊却十分红润，一看就是一个微醺状态，他躺在可折叠的躺椅上，一手拿着蒲扇，一手小酒杯，腿上摊着一本上了年纪的且一看就是盗版的《射雕英雄传全集》，接话道：“小伙子，老话云：咱这可没有卖随便的哦。”之乎者也见，端着是一幅古代人的那种摇头晃脑讲理的姿态。

　　叶谨铭被这位老先生的生活状态吸引，他笑着问道：“那前辈有什么推荐的饮料吗？”

　　这个称呼带了些许仙侠色彩，老头听了精神愉悦，笑着把皱纹都堆到了脸颊上，“这两天刚上的新货，好像是叫想你气泡水，听闻后生皆喜这口，不若尝尝？”

　　陈曦在一旁笑道：“前辈高见小生记下，这就买来试它一试。”

　　他说着，去后面的冰柜里拿饮料，打开柜门还在下面几层看到了几瓶啤酒和江小白。

　　老头看两个少年似乎发现了自己藏在冰柜最下面的酒，两个人站在大开的冰柜面前一动不动，好像在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他这才坐起身子，然后装作一幅严肃的模样，道：“那个，未成年人，不能饮酒，”他说着还小声加了一句，“卖给你们，我喝啥。”

　　陈曦关了冰箱门，道：“好，您老就放心吧。”扫了码，两个人便离开了。

　　刚出门，好巧不巧的居然在门口遇到了楚皓轩，男人穿着一件运动短袖正抱着几箱气泡水准备往屋里送。

　　正巧看到叶谨铭出来，楚皓轩喜道：“哎，谨铭，你们怎么在这里？正好，来来来，搭把手。”

　　看到老板正在干活，叶谨铭自然也不推脱，上前接楚皓轩手里的气泡水，陈曦也跑送过来帮忙。

　　叶谨铭道：“来参加培训的。”

　　楚皓轩手里的箱子少了几个，瞬间轻松不少，他道：“对，想起来了，这次好像是数学培训来着。这培训基地，十多年历史喽。陈曦，你去后面，还有别的东西呢，车就在柳树下面。”

　　陈曦接了任务，他笑道：“楚哥可以啊，生意做到里了都！”

　　楚皓轩道：“和这里的老板认识，就来帮帮忙，顺便挣点小钱。”

　　陈曦走到车跟儿，看到一个男子染着一头黄毛，烫着韩式小卷，他似乎在清点货物，他并没有发现来者是陈曦，“皓轩，我总觉得还是得给糟老头带点酒，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我记得当时他老爱喝酒了，酒还有没了？”

　　陈曦道：“我不是楚哥，我是来帮忙的小弟。”

　　男人转身，他们两人四目相对，皆感觉对方有点眼熟，就这样你盯我我看你了半分钟，男人拍手道：“你是！新店开业时来吃火锅然后自带饮料的同学？”

　　陈曦也恍然大悟，“你是那个给我们打八折的火锅店老板？那味道我现在还记得，想想就流口水。”

　　男人笑道：“那好啊，分店刚准备开业，就在这里，一会搓一顿去？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们呢。”

　　陈曦抱起来后备箱里的一两箱饮料，问道：“谢啥？”

　　男人撇了撇嘴巴，故作深沉，又是深思熟虑，他也抱起来一箱饮料，道：“感谢你们去支持我生意，还让我在刚回家就找到了熟人。”

　　陈曦一头雾水，但想着一会能吃火锅而不是平常炒菜和面条，他的味蕾就开始迫不及待分泌唾液了，一头雾水也被拨云见日，他充满活力，“嘿，谢啥，该做的！”

　　重新进了便利店，叶谨铭正在帮楚皓轩把刚刚搬进来的水拆箱往冰柜里放，糟老头也从自己的躺椅上下来了，站在旁边和他们唠嗑，这时他看到陈曦他们进来了，先是大致一瞅，然后便定睛瞧了起来。

　　“糟老头，多余的饮料塞哪啊？”男子问道。

　　听到这个称呼，老头的眉头更皱了，他眯着眼睛，似乎这样就能使他的视力恢复到清醒时的青壮年时期，片刻，惊道：“呦呵，这不是安然吗，染了一头黄毛差点认不出来了！”

　　季安然把水放下，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不满道：“糟老头你不认我，倒是记皓轩记得清。”

　　“哎，”老人一摆手，头一晃，嘟囔道，“小轩去年就回来了，谁让你回来这么晚，小轩那时候还和我打听过你呢。”

　　楚皓轩这时不合时宜的咳咳两声。

　　这句话倒像是被季安然拿住了把柄，他嘿嘿两声，走到楚皓轩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头哼笑道：“看来还是某人先忍不住的吧，还说我呢。”

　　楚皓轩撇了撇嘴巴，道：“你去把水搬到后面库房去，别在这挡道。”

　　虽然季安然就是来帮楚皓轩忙的，但是这样被支配他还真不喜欢，于是故作娇弱，道：“哎呦我的妈呀，我的胳膊刚刚搬水抽筋了，皓轩你也知道的，我干重量活干得少嘛。”

　　季安然话刚说完，陈曦就要跳起来说，没事，我帮你，但是在他准备见义勇为的时候，却被叶谨铭眼疾手快地拉住，陈曦不知所以的看向叶谨铭，叶谨铭冲他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他去做。

　　果不其然，楚皓轩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真是的，搬箱水都搬不好，以前就让你多锻炼，”他嘟囔着去搬季安然手边的饮料，“疼吗，一会去医院看看？”语气中充满着恨铁不成钢，却还带着关切。

　　季安然露出一脸坏笑，道：“不是很疼，休息一会就好了。”

　　陈曦嘴巴大张，满脸惊讶的看着把水搬走的楚皓轩。

　　明明刚才看起来还有点嫌弃对方碍事，这种光速变脸是怎么做到的？

　　突然他斜眼瞟了一眼继续一脸冷淡往冰箱里放水的叶谨铭，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

　　陈曦身子往旁边的柜子上一歪，左手搂上了右臂，一幅抽搐的模样痛苦道：“哎呦我的妈呀，谨铭，我的胳膊也抽抽了，搬不动水了。”

　　他学以致用，来了一个东施效颦。

　　叶谨铭转头看向陈曦，对方正抱着稍微一用力肌肉线条就会很明显的胳膊在嗷嗷称惨，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拧在一起的眉头以及歪着的脑袋淋漓尽致的表达出了他对于陈曦行为的匪夷所思，眼神中还掺杂了一些对于智障儿童的关怀。

　　季安然在一旁看了看陈曦舞台剧一般的表演，以及仍然一脸漠然明显是看出对方在装柔弱的叶谨铭，他扶额道：“小弟，你表演太浮夸了，这不好使。”

　　果然，叶谨铭又把脑袋转回去，继续用心摆放饮料，道：“疼就歇会再干。”

　　在一旁吃瓜的店主老头哈哈直笑。

　　陈曦见自己这样不管用，心里暗暗哼道：小石头还真是铁石心肠。然后乖乖的把水搬到了后面的库房里。

　　送完便利店补给，太阳就快落山了，糟老头又送给陈曦和叶谨铭一人一瓶气泡水，然后给了楚皓轩和季安然一人一瓶啤酒和江小白，本来说是干完活就去吃火锅的，结果因为时间有点紧，所以陈曦和叶谨铭都先拿了小面包垫吧垫吧，准备等下了课再去大吃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