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萤火》月亮想摆烂

22、拔针

　　叶谨铭双眸紧闭，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只言片语，但陈曦听不懂，他只能感受到叶谨铭很抗拒，很痛苦，他在梦境中看到了恐怖的事情。

　　陈曦心中不忍，他用床边的毛巾沾了凉水敷到叶谨铭额头上。

　　虽然医务室的门和空调都开着，却不见老师，于是陈曦准备去楼里找老师去，这时他却被沉睡着的叶谨铭攥住手腕。

　　男生的力气不大，但手心却烫的厉害，陈曦重新坐回床边，他看着叶谨铭毫无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被无情的渔夫钓上岸的鱼儿，渴望水，却因一开始的挣扎筋疲力竭，最后只剩下嘴巴能拼命寻求生的希望。

　　这时陈曦才听清了，叶谨铭正用很弱很弱的声音，在说、在恳求。
　　“别走......别离开我......不要不管我......”

　　“谢谢。”叶谨铭把陈曦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陈曦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随即抿出一抹令人安心的微笑，“这算什么，该做的。”他说着，握着叶谨铭的手拇指情不自禁的来回摩挲了一下。

　　叶谨铭的手背上的皮肤很软，摸起来像白玉一般细腻，像小姑娘的手——虽然陈曦并没有拉过。

　　这一个小动作原本是无心的，却在此时变得多少有些暧昧，两个少年几乎是同一时间把手像自己身边缩了回去。

　　叶谨铭眼帘半垂着，“我那样说你，你却仍然愿意帮我......”

　　陈曦一手支着下巴，嘴巴微微撅起，他抬脸望着叶谨铭，“哼，这并不代表我就已经不生气了。”有时候真的不得不说，陈曦就是有贱必须犯一下的性格，叶谨铭的话头好不容易软了下来，他就见缝插针的去犯贱了。

　　“你......”叶谨铭实在有些想揍面前这个“救命恩人”。

　　陈曦看着叶谨铭即将要举起来的拳头，连忙做出抱头鼠窜的模样，忙不迭的说道，“那下次你生病及时看医生，不要总是把不快乐憋在心里我就不生气了——别打脸！”

　　只不过陈曦恐惧的拳头并没有如期而至，他抬头看向叶谨铭，却看到对方嘴角挂出一抹浅浅的微笑，似有似无，这个笑容浮在叶谨铭苍白的面庞上，并没有如同阳光一般温暖人心，反而显得十分脆弱，像夜晚湖面上明月的倒影，只消一点扰动，便会消散逝去。

　　陈曦不明白叶谨铭这一抹微笑的含义，对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表情的变化，叶谨铭无厘头的问道：“陈曦，我可以信任你吗？”问完，他便把头转了过去，看向了左手边正在吊的点滴瓶。

　　气泡从瓶口出一个一个冒出来，经过药液浮到水面，破裂，有的似乎侥幸，贴在瓶壁，暂时躲开了破裂身死的命运，最后却也会因为液面下降而难逃一死。

　　叶谨铭似乎不在乎陈曦的答案。

　　陈曦道：“人在说谎的时候会心跳加速。”

　　叶谨铭不明白陈曦为什么突然冒出来一句这个。

　　下一瞬，他的右手就再一次被陈曦抓了起来，直接放在了对方的胸口处，叶谨铭下意识想把手抽回去，却被陈曦死死按在胸前。

　　男孩的呼吸平稳，隔着薄薄的校服，叶谨铭能感受到陈曦因呼气而起伏的胸膛，与自己瘦弱的身材不同，陈曦的胸膛覆有一层肌肉，因为没有用力，所以接触时带有一些肉感，而此时陈曦的心跳，却好似越过那一层肌肉，在叶谨铭的掌心跳动，舒缓、雀跃、鲜活。

　　“叶谨铭，你永远可以相信我；陈曦，永远不会背叛叶谨铭。”陈曦的手心紧紧贴在叶谨铭的手背上，心跳声分毫不差的在安静的医务室鼓捣。

　　秒针滴答滴答流出时间划过的声音，叶谨铭却觉得这一瞬间像是过了万年。

　　正如陈曦自己所说的，他的心跳并没有加快，但叶谨铭的呼吸却急促了几分，“我知道了。”他迅速把手抽了回去。

　　还好，叶谨铭把手抽回去的快了些，要不然他就会发现，陈曦此时的心已经快跳出来了。

　　原本陈曦也不觉得自己说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看着叶谨铭逐渐泛红的脸颊，陈曦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话好像是在发誓，这和在婚礼上问新郎新娘you do不do，I do不do有啥区别，虽然自己确实讲得是大实话，但若是换个角度想却是多多少少有些奇奇怪怪了。

　　陈曦感觉自己的耳朵有些烫了，他手忙脚乱的突然看到了点滴的药水快完了，刚想说自己叫校医来拔针，并借机去大喘气来平复心情时，却意识到，那个漂亮的校医老师好像是已经下班了。

　　陈曦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道，“现在我们似乎面临着一个问题，”他指了指吊瓶，“你的药快滴完了，但是校医老师先走了。”

　　叶谨铭看了一眼药瓶，又歪着脑袋看向陈曦，他把输着液的左手递了出来，问道：“敢拔针吗？”

　　陈曦满脸错愕，食指指着自己，“我？”

　　不得不承认，在情感波动以及管理方面，陈曦远不及叶谨铭，刚刚两人明明都已经呼吸紧张成那样了，叶谨铭下一秒却仍然能保持一本正经的八风不动，他甚至还有时间和陈曦开玩笑。

　　叶谨铭点了点头。

　　陈曦三省吾身：我吗？我行吗？我能不行吗？

　　最后得出答案：不行也得行。

　　于是他飞快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曾经输过液护士拔针的经历，然后又找了度娘寻求帮助，一顿线上线下的忙活，陈曦最后还去洗了个手——是把每个指甲盖都关照过的洗手，郑重其事的坐到了叶谨铭的左手边。

　　叶谨铭被陈曦忙忙活活的动作逗笑，他挑了挑受伤了一半的眉毛打趣道：“拔个针而已，看把你吓得。”

　　“这可不算是小事，我刚刚看网上说要无菌、迅速，”他说着，轻轻托起叶谨铭的左手，像是在捧着一个病危的小动物，“而且，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主动让我为你做的第一件事。”

　　言罢，陈曦把记忆和网上的经验贴糅杂在一起，先关闭输液软管上的调节器，用手中按压着穿刺点上方的白色创可贴，扯掉固定针头用的几个胶带后，迅速拔出针头。

　　明明就像是被小虫子咬了一下的感觉，而且远远不及扎针时那般肌肤被刺破的痛感，叶谨铭却还是情不自禁的嘶了一下。

　　陈曦连忙问道：“弄疼你了？”

　　叶谨铭任由陈曦帮他按着针孔止血，右手带上枕头旁边的眼镜，他一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道：“吓吓你。”

　　“你小子！”陈曦没想到叶谨铭竟然和他开起了玩笑，他把外套递给对方道，“走吧，送你回家......回便利店。”一时的激动让陈曦险些言错，现在的叶谨铭应当是一点也不想回家吧。

　　叶谨铭接过衣服，穿上鞋子，“等以后吧，如果有机会，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陈曦耸了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说不定那时候我就不想听了呢。不想说就别说，谁还没点秘密。只不过如果真的有人欺负你了，而且你自己也扛不住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告诉我。”

　　叶谨铭轻轻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伤痕。只是希望在你知道了那些事情后，还会接受我、继续和我做朋友吧，陈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