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白娘子传奇之双轨版》青花娘子

9、魔幻第七章 平江城素贞斗五怪 野山岭小青逢毒神

　　这保和堂开张旬余，却是无人问津，偶有登门求医者，又是贫病潦倒，无力支付药费，许仙为此每日里只是愁眉不展。素贞心下亦急，却敛着性子，一面宽慰许仙，一面暗中令小青与五鬼四处打听缘故。不几日，小青来报，言说平江城内除保和堂外，仅有一家名为五合堂的医馆，虽说是诊金昂贵，内中却依然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素贞怪之，决意亲往查探。

　　次日，待许仙往铺中坐堂之时，素贞将浇花布兜头，换上一身雪青春绸衫裤，与小青二人出后门，径往五合堂而来。然到得五合堂外，素贞却突感一股邪气扑面而来，转头又见人群里有一面带黑气的游方道人穿梭其中，心下不禁一紧。小青径往病患中询问他们何故到此，不料闻者却都面露恐惧，避之不及，素贞心中更是疑窦丛生。终于，有一胆大的后生向小青使了个眼色，小青会意，与素贞跟着后生走出街口，往一僻静巷子里而来。到得巷头，那后生停下脚步，四下看看无人，才开口轻声道：“二位小娘子乃外方之人，不知此处事故，只说这平江城内的生死，便都由这五合堂所断。”小青惊道：“这话从何说起？”后生答：“数年前此医馆开业后，便有一游方道人到此走街串巷，凡他所经过之人家，必定有人罹患重病，若不去五合堂解灾，这病人便绝无活路。”小青道：“这岂非妖异！”后生道：“谁说不是，然却无奈。我等也曾请茅山道士来此做法，皆言不敌。城内其他医馆接连倒闭，就连官府也无能为力。”言罢，后生匆匆离去，素贞对小青道：“以我看来，那医馆内坐堂之人与那游方道人皆是妖孽，我们暂且回去，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二人回到家中，素贞引小青入内室密商对策。小青不忿，道：“那几个妖孽恐怕道行未深，姐姐千年修炼，除去他们何难？”素贞答道：“不可鲁莽，对方深浅尚不可知。自古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故而我欲在今夜往五合堂中再探究竟，你可愿同往？”小青道：“自然与姐姐同往。”素贞道：“如此甚好，但不可使他人知晓。”小青笑而戏谑答：“我这里自是无事，只盼娘哄得着官人，令他夜里勿要醒来才是。”素贞红了脸，故作主母之态道：“啐，哪个要你提醒，看看时辰已不早，你也该去厨下整备了，不然，一时官人回来寻不着饭食，看不打下你半截来。”小青忍俊，对素贞躬了一躬便退出内室。到许仙回房时，素贞已换回家常妆饰，倚在窗边做针黹，一如平常，波澜不惊。

　　却说当晚，素贞与许仙亲热一番，事毕，许仙沉沉睡去，素贞悄然起身，放出瞌睡虫，令许仙整夜昏睡不闻外事。看看已无不妥，素贞便将日间外出所着衣饰换上，来到小青房外轻叩了两声。其时，小青早已换好一袭窄袖衫裤，听到声响，推门便出。二人只用眼色相互会意，并不发一言，旋即携手出门，往五合堂而去。

　　到得五合堂院外，素贞悄声道：“需隐去身形才好入内。”小青道：“是了。”于是二人施了隐身法，悄然穿墙而入。但见内室正中置一黑漆方案，其上有牙盘数枚，内中非是常食，乃是虫蛇鼠蚁之类。上首无人，下首所坐则白日所见的游方道人，五短身材，腹大出奇，身着白罗道袍并道裙，戴墨绿莲花冠，外披一件古怪质地绿鹤氅。左首一人穿圆领，系长革带，顶朝天幞头，男女莫辨。右首一女子做前朝打扮，两鬓抱面，团髻上满簪鎏金钗梳，面敷红妆,青衫子黑袴，皂黑帔子纷繁挂下。又有一身材矮小行动迅速的小厮，窄袖短衣在旁侍候不提。

　　素贞与小青粗听三人谈话，似是在谈论自家的保和堂，细听，却闻前朝打扮的女子道：“外方之人不知深浅，料撑不了多久必倒。”那道人接言道：“不然，今日保和堂的内眷曾到我堂外走动，以我所见，那两个女子似非凡人，我等需格外留神。”女子道：“便是来者不善，以我等手段，想来也可轻松对付。”小青在旁听得这些言语，气道：“我小青岂能容你等如此嚣张！”说罢便要冲出。桌边那几人似乎觉察到了周围的异状，一时皆停了言语，四下观望。素贞见小青如此鲁莽，恐破了行藏，忙拉住小青。

　　却在此时，忽一阵寒意袭来，令素贞身上一颤，拉着小青的手也不觉松了一下。小青本在挣扎着要上前的，猛不防素贞这一脱手，一时站立不稳便跌了出去，只觉得撞到一软物方才停下。小青抬头一看，所撞之物竟是一刚从外走进的壮汉。这壮汉深目高鼻，身着圆领幞头，他一手抓起已破了隐身法的小青道：“何人到此撒野？”小青怒道：“我是你小青大娘！专为除你等妖孽而来！”那桌旁的游方道人起身对壮汉道：“大哥，此女便是吴趋坊保和堂中的女眷。”壮汉阴阴一笑，道：“不过小小一条青蛇耳，何足畏惧，且拿去与我下酒！”说罢，讲小青点了穴道，扔与小厮。

　　素贞见此情形，已知必有一战，便现了身形，喝道：“住手！不得伤我姊妹！”翻身跃至小厮面前，一手当胸一掌将小厮击倒，一手拉过小青护在身后。那壮汉见素贞出手，便退至桌旁，而游方道士等三人则霎时合围过来，以拂尘、革带、帔子攻向素贞。素贞念动咒语，召来雄黄宝剑，以一敌三，竟占了上风。那壮汉见三人渐渐不敌素贞，怪叫道：“你等皆不中用，待我来！”说罢，一手摘下幞头，露出无数细密小辫，一手变出一对寒铁钩，裹挟一股黑气杀到素贞面前。素贞举剑相迎，二人手中兵器对撞光如闪电。那个皆因多行不义，些儿不放善；这个只为救民行善，毫厘不容缓。两家各恨一般仇，二处每怀生怒怨。这个咬牙锉玉钉，那个怒目飞金焰。一来一往逞英雄，不住翻腾钩与剑。如此几番下来，素贞自感不能与壮汉相抗，便携了小青且战且退，终于退至五合堂外。素贞抬眼望去，东方既白，幸而堂中之人又未曾追出，便在街边给小青解了穴道，二人相携，赶在天明之前回到了保和堂中。

　　日上三竿之时，素贞夜来所放的瞌睡虫已自散去，许仙醒来，发现浑家独卧在屋内斑竹榻上，身覆一条夹被，面朝著里壁睡着。原来素贞侵早回来，卸去衣妆后，见许仙犹自酣睡，不忍扰他，便将一幅夹被在榻上休息了。许仙蹑着手脚走到榻旁，将素贞揽入怀中，却听得素贞闷地呻吟了两声。许仙大惊，定神一看，却见素贞以手掩腹，眉头紧锁，神色痛苦，小衣上似隐隐渗出一丝血迹。许仙急问：“娘子玉体违和？”素贞只闭目答道：“我只觉腹间好生难过。”许仙忙将素贞玉腕置于膝上，细细切了半晌，忧道：“娘子，原来我竟不曾发现你已有喜，真是该死。”素贞身上一震，睁眼坐起道：“官人所言是真么？”许仙道：“这等大事，何来假话。只是娘子妊娠未久，坐胎尚不稳，悔不该昨夜与娘子如此那般，冲撞了胎气，故而致使娘子身上不适。”素贞心下苦恼，但又不能言说，只落泪道：“皆怪我平日里粗心，连身上有变也未曾留意，眼下，还望官人给我句实话，这腹中骨肉是否有伤？”许仙将衣袖与素贞拭泪，安抚道：“娘子头胎，故不知己身之变，就勿要再自责了。据适才的脉象看来，虽是动了胎气，然母体强健，故只需静养些时日，孩子必无大碍。娘子放宽心，这几日且安心卧床将息，万不可随意走动。我即往前面配两副安胎药，煮好着小青送来。”说罢，将床中一应铺盖移到榻上，服侍素贞躺下，自己更衣梳洗往铺中配药去了。

　　不一时，小青端药进房，素贞撑起身子道：“官人何在？”小青道：“官人刚着我送药来，现又至厨下为姐姐熬参汤了。”素贞道：“青儿，现今我已是有孕之身，无力再与五合堂中那一众妖孽斗法，这如何是好？”青儿道：“姐姐曾说，当年观音菩萨开示之际，曾许你危难之时会来相助，姐姐何不就向菩萨祝祷，求她襄助？”素贞道：“我怎的没想到这个，如此，趁着官人尚未回房，烦妹妹于净室中替我备下香烛。”原来素贞房内平素以屏风隔出了一间净室，专以供奉观音法像。小青自楼下取来了香烛，在净室内布置妥当，又出来扶素贞起身，好歹更衣笼发一番，方才搀至净室内，焚香三柱，跪拜菩萨。未过几时，那壁上陡然元光万丈，祥云盖顶，像上观音香雾笼身，启口道：“白素贞，汝有何事相求？”素贞拜道：“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灵感观世音菩萨，今日城内有妖孽为害一方百姓，怎奈弟子如今身怀有孕，无力降服，求菩萨指点救民之道。”观音道：“汝今所诉之情，本座已悉知。平江城内这五方妖孽，本是五毒所化，那为首的便是一条千年巨蜈蚣，余者为蝎子、蜘蛛、蟾蜍、壁虎，十分利害，我也是近他们不得的。要除他五人，除是别告一位方好。”素贞再拜道：“望菩萨指示，别告哪位去好，弟子即去请他。”菩萨道：“东天门里光明宫的昴日星官善降毒物，或可收服，然五方妖孽皆来自极西之地，为我东土不谙，星官是否能敌，我也无甚把握。”素贞再三拜谢，那观音又道：“本座还有数言要告诫于你，许仙命犯天煞孤星，本应孤独终老，然本座念他累世为善，积下功德，故使你下界报恩，为其延续宗祧，光耀门庭。然你须谨记，报恩完毕即至座下覆命，不可留恋红尘，否则必遭灭顶之灾！”言罢，收了威严法相，净室中顿成死寂。

　　素贞闻菩萨告诫之言，身上不觉一软，瘫坐在地上。小青见状，忙将伊扶起送至外间榻上躺下。素贞面容木然，珠泪潸然，小青在旁劝道：“姐姐与许官人恩爱，不忍分别，小青岂能不知？然将来之事尚未可知，多思伤身，姐姐不顾着自己，也需顾着腹中块肉。况眼下还有未完之事，姐姐需挣扎精神则个。”素贞将泪拭了，道：“我一时恍惚，险些误了正事。我如今身上诸多不便，可否劳烦妹妹走一趟光明宫？”小青道：“正该如此，姐姐且安心歇息，我这就去东天门里光明宫告求昴日星官。”说罢旋身一转，驾云径往光明宫而去。须臾到了东天门外，只见那壁厢有一行兵士摆列，为首的拦住小青，道：“何方妖孽敢私闯天界？”小青作礼道：“禀爷爷，小妖是奉观音菩萨之命，到此间求访昴日星官下界除妖的。”兵士道：“却是不巧，星官今早蒙玉帝给假，为母毗蓝婆菩萨贺寿去也。”小青道：“求爷爷告知，这毗蓝婆菩萨所居何处？”兵士道：“西去千里，紫云山千花洞便是。”小青谢过兵士，驾云又往西去。

　　正在半路，忽一道奇光袭来，小青不防，被打下云头，落于一片荒山野岭之中。小青四下一看，只见一人立于山下，面刺蝎纹，顶挽髻，戴巍峨双角大冠，余发四辫曳腰，系青白玄朱四色头须、悬铃，耳琉璃珰、垂铃玑，衣小袖玄黄偏衣，腋红鞓，长珮自胸垂踝，跣足脚铃，形容衣冠，诡异非常，又手持青铜杖，杖顶一羽人抱巨蝎跪坐，旁有一铜鼓，四角塑造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象，中间浮雕放射光芒的蝎子，身后更有无数蜂虿蛇虫拢集，俯身垂首似跪拜之状。小青自语道：“这定是毒蝎成精阻扰于我，只除了他便好。”于是召出青锋剑，向那怪人杀去。那怪人也不惊惧，只将青铜杖对小青一指，便有一条金索飞出，将小青牢牢捆住，又自顾自埋怨道：“人言东土地大物博，谁想可入眼的毒物竟匮乏如此，这条青蛇聊且有几分道行，也不过尔耳。”小青又惊又惧，可挣扎不过，不禁心想：“前时我与姐姐在临安城过得总算逍遥自在，现今跟了这歹命的许仙官，真个是处处碰壁，姐姐与他夫妻之谊，忍苦吞声自不必说，却连累我小青也跟着受罪。”越思量越觉心中苦楚，索性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那怪人见小青如此这般，忙将金索收回，又上前劝慰并详加询问。小青见怪人颇有善意，便如竹筒倒豆般将近日所受委屈尽吐出来。那怪人听罢，朗声道：“吾乃毒神是也，自拂菻之南来东土。汝所遇之五方妖孽，吾可降服之，烦领我至平江城中。”小青闻此言，大喜，抹了眼泪，起身谢道：“请恕小女适才鲁莽，尊神请了。”于是二人驾云往平江城而来。

作者有话说

　　①浇花布，即今所谓的蓝印花布。
②白素贞与蜈蚣精打斗一段，参考《西游记》第三十五回“外道施威欺正性 心猿获宝伏邪魔”。
③素贞与观音对话一段，参考《西游记》第五十五回“色邪淫戏唐三藏 性正修持不坏身”。
④毒神的形象很拼凑，但服装的底本是江陵楚墓，然后杂入了很多南蛮西南夷的形象。
⑤民间认为的五毒本是蝎子、蛇、壁虎、蜈蚣、蟾蜍，但因本小说主角是蛇，故用蜘蛛替换蛇作为五毒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