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已是试新妆 ...
-
白素贞驾云来到了临安府，站在云间向下张望，只见街巷河道纵横，房屋鳞次栉比，人群摩肩接踵，不禁感叹，这京城果然是热闹繁华之地。
她想着自己初到人间，要寻一处远离人群的地方居住，以免被别人看破些什么。四下观望了一会，只见清波门外钱王祠附近有一处小宅院，内里许久无人出入。白素贞降下云头，来到院中，发现地上杂草丛生，一片荒芜，不由得心中暗喜，决定以此地为暂居之所。
她走到廊檐下，正伸手推门，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笑声。白素贞唬了一跳，回头看时，却是一个相貌俊秀的男子，一袭青衣，看着年纪并不大。
白素贞不好意思地说：“我见此地无人居住，本欲暂居于此，不想已有主人，有冒犯之处，万望包涵，我即刻便离去。”说罢转身欲走。
那男子急急伸手拦住她：“小娘子慢走。我是乌衣大王，此地是我的王府。我见小娘子美貌非常，想与你做个长久夫妻，共居于此，不知小娘子可愿意？”
白素贞看他一脸坏笑，厌恶地回绝道：“你这家伙好不规矩，若再无礼，休怪我手下无情！”
那男子叉腰大笑：“手下无情？莫非小娘子也会武功？那本王就更喜欢了！”说罢便上前作势欲抱。
白素贞顿时怒从中来，当胸一掌向那男子拍去，被那男子一闪身躲开了。只听那男子说：“小娘子有何本领，便都使出来，本王自当一一领教。”
白素贞心想：对这种不要脸的人没必要客气。当下二人便在前院中你一招我一势地对打起来，直打了一个多时辰。白素贞功力深厚，渐渐占了上风，那男子见势不妙，俯身就地一滚，瞬间消失了踪影。白素贞提放着他偷袭，却不料墙角一片茂密的草丛中游出一条丈把长的大蛇，通身翠绿。那蛇扬首吐信，口中丝丝作响，模样十分骇人。
白素贞见状，不禁失笑道：“居然是同类！”那青蛇一晃身又变回了男子，吐了吐舌头道：“原来你也是……”
白素贞由笑转气，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他，斥道：“你只有区区几百年道行，竟敢如此猖狂，今日即便不是由我除了你，日后你也一定会自己作死。”说罢，虚空画符，召来一把寒光逼人的雄黄宝剑，向青蛇刺去。
青蛇惊讶之余不及防备，被白素贞的剑锋逼到墙角。白素贞刚要一剑斩下去，那青蛇见势不妙，高声叫道：“饶了我吧，我知错了！”
白素贞听他求饶，又看他确实面有悔意，便收起宝剑，说：“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去吧。”说完便要离开。
青蛇一个箭步窜到白素贞身前，双膝跪地，嘻嘻笑道：“小娘子饶我性命，不知要我如何报答？”
白素贞忙伸手拉他，柔声说：“你我均属异类，不必客气了。”
青蛇起身，拍拍衣上的浮土，朗声说道：“如若小娘子不嫌弃，我情愿终身跟随，侍奉左右，做一个忠心不二的丫鬟！”
白素贞“扑哧”一笑，上下打量着青蛇：“丫鬟？可你这……”
青蛇答道：“我生于闽中，在南粤修炼了八百多年，化为女身。因慕江南繁华，故改妆易服，来此厮混，落居于这仇氏老宅中。小娘子若是不信，就随我来。”说罢挥了挥衣袖，刚才的破败院落登时变了模样——中路大门、门房、前院，垂花二门错落有致；正院中灰色高台基上是黑瓦、黑柱、黑栏、双层黑格子窗的上下两层数间正房，有一飞廊连着内院的两层后罩楼，中间小小一个院落，点缀着玲珑的太湖花石和茵茵绿草，端的是精致可爱。
白素贞随青蛇到了后罩楼中一室，但见敞亮房里一角置着做工的精巧杉木雕花床，床上设着髹漆屏风和髹漆床架并一幅绣花罗覆帐，床中铺陈皆绫罗锦绣。床边陈黑漆妆案，案上一概妆用齐备。案前摆黑漆条凳，案旁是一架山水画软障，软障边安着桐木大柜。又窗边设黄杨木小榻，上置描金花草枕屏和一个别致的白釉刻印梅花鹿纹腰圆枕。屋子正中是鹤膝方棹，四边摆着四张藤圆凳。
青蛇掩了房门，拉白素贞坐到榻上，自己则在妆案前的条凳上落座。白素贞见她摘下幞头，露出裹于青纱中的囚髻；解下鸦青圆领，内中是天青色敷金彩轻容纱背子衬着鹅黄素罗抹胸；脱去单靴，露出隐在洒金鱼肚白绫袴内一双纤巧的翘头绣鞋。
换回本来面目的青蛇起身来到白素贞面前，盈盈下拜，道：“姐姐如今可信了？”白素贞欢喜不已，拉着青蛇的手连连夸赞：“果然是个妹子！”
青蛇移过一张圆凳，坐到白素贞下首，说道：“姐姐芳名是啥？”
白素贞答：“姓白，小字素贞。”又问青蛇名姓。
青蛇说：“我自来无名，只以本色为号，人多呼为‘小青’，姐姐如今唤我‘青儿’便是了。”
白素贞想了想，问道：“青儿，你在此地如何生活？”
小青掩口“吃吃”笑道：“不敢隐瞒姐姐，这些年我领着五方鬼差，以偷窃为生。”
白素贞摇摇头，叹道：“偷盗会大大影响修行，不是好事。你以后要痛改前非，多行善举，以赎前罪。”小青点头称是。
白素贞又说：“你我虽名为主仆，实则我视你如姐妹。我久居深山，人间之事一概不知，还望青儿妹妹多多帮衬才好。”
小青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笑道：“如今京中潮流更替快，姐姐这副装扮已经落伍，还是让我为你换上时装才好。”
白素贞点点头：“由你安排。”
“那么姐姐请先稍坐，我去安排热水给姐姐沐浴更衣。”小青说罢，起身出屋去了。
不多时，只见小青捧着几样事物回到屋内，身后还跟着五个形容怪异之人，其中两人将一个大木浴盆抬至房中，另外三个则向盆中注入浴汤。事毕，小青挥了挥手，那五个人便掩上房门自去了。白素贞心知这五人乃是被小青拘使的鬼差，便也没有多问。
小青将手中的事物放到小榻上，拉起白素贞道：“我来伺候姐姐沐浴吧。”白素贞顺从地让小青为自己解开发髻，脱下衣衫，坐到了浴盆之中。
小青先从小榻上取过一垍毬子大的丸药，用一小碗汁水化了，给白素贞搽洗头发。白素贞好奇，问这是何物，小青解说道：“这是用胡饼霜、白菖蒲末与患子皮末衮研，合炼皂角浆而成的方子，混着灰汁洗头最好。”
见白素贞笑而不语，小青便又拿过一个丸状的事物来对素贞说：“这是京中现如今最时兴的肥皂团，乃是先将净肥皂肉捣烂，用鸡清和，晒去气息，再将白芷、白附子、白僵蚕、白芨、猪牙皂角、白蒺藜、白敛、草乌、山楂、甘松、白丁香、大黄、蒿本、鹤白、杏仁、豆粉、猪脂、轻粉、蜜陀僧、樟脑、孩儿茶为末，同和为丸做成的，姐姐试试？”白素贞应允，接过来涂抹身体，果然是光滑腻润，远胜自己原来所用的澡豆百倍。
沐浴完毕，小青从桐木柜里取出一套衣衫，说：“我一向以男装示人，柜中这些女装自做好便没有穿过。姐姐与我体态相当，若不嫌弃，便送给姐姐。”白素贞有些不好意思：“让妹妹破费了。”小青劝道：“这些人间俗物，怎抵得上姐姐的活命之恩，若是姐姐再推辞，青儿的一片心便是付诸东流了。”白素贞听罢点点头，让小青伺候着穿衣，又为梳头上妆。
待小青忙完后，白素贞从铜镜中看到了自己的新妆容——青丝绾成双髻，簪折枝花双股小钗；面上化了薄妆，清新淡雅。低头看看，上身穿的是月下白罗镶泥金印花填彩菊花纹领抹的背子，内衬勃罗红绡抹胸和乌红勒带；下身是月下白素罗开裆裤，系桃红色裹肚，外罩白地杂宝菱格折枝花绢的合裆开叉裤，又围一条印花罗合欢裙。脚上是白绫袜和鹦鹉衔桃绣鞋。
更妆完毕的白素贞姿容秀丽，一身白衣清雅胜雪，绣鞋在裙裤间若隐若现，一举一动如扶风弱柳般动人。这当真是自己吗？白素贞似有些恍惚了。
小青觉得姐姐看起来似乎和临安城中官商家的小娘子们没什么区别了，只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地打开妆案上的套奁，取出一副丸药对白素贞说：“如今时兴女子裹足，姐姐玉足虽是纤细，却需修饰方可。我这里有软骨丸一副，待我以此为姐姐洗足，不消几日便好了。”白素贞并不反对，由她去摆弄。
直到外面打了二更，小青这才发现自己折腾得实在太晚，怕累着了姐姐，赶紧用白绫紧紧裹了白素贞双脚，又扶她上床睡下，这才退出了房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已是试新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