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天龙李建

4、勇闯天下

　　1986年正月十八，19岁的八哥怀揣着借来的5000块钱“巨款”，带着老婆、儿子坐了一天班车到成都。翌日，八哥边问边找，摸到骡马市、□□街的布匹批发点，通过两天反复比较，八哥终于确定了一个叫海潮的老乡做自己的供货商，海潮家住在筠连城头小西街。在成都待了3天后，他们一家三口坐上K546次绿皮火车前往山西太原，为节省开支，八哥买了两张硬座票。早上 07:36，从成都出发，途径绵阳、江油、广元、阳平关、略阳、凤县、凤州、秦岭、宝鸡、咸阳、西安、延安、绥德、吴堡、吕梁、汾阳、文水、交城，27个多小时后，10:58抵达太原。
　　出了火车站，芳成背着儿子，八哥扛着行李，边走边问路，步行一个多小时，他们来到五一路，八哥用“□□”打听租房的地方，终于在北大街与五一路的交叉口反背小巷子里的大杂院，找到一处价格较便宜的木瓦房。院里各家窗户上都贴有剪纸，这是一种用纸造型构成各种图案的艺术表现形式。过年时，在太原的大街小巷随处可看到卖剪纸的摊点，2角钱一对。买一些贴在窗户上，增加节日的喜庆气氛。交过房租，芳成背着儿子和八哥一起打扫房子卫生。翌日，八哥便去“五一”百货大楼，找到一楼商场经理魏道仕，想要租一个商铺卖布匹。
　　八哥被秘书------一个斯斯文文的小伙子领着，刚进经理办公室，他就打量着这位经理------戴着金丝眼镜的瘦高个，西装笔挺，有模有样的。年过不惑的魏道仕，板头，头顶中间光光的，四周有着稀疏的几缕头发围盘着，就像一个鸟巢，办公桌上摆放着一瓶启封的山西老陈醋。此刻，魏道仕也正打量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后生。
　　八哥深呼吸了几下，壮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魏道仕左手无名指在桌上敲打着，指上的黄金戒子特别醒目。“后生，你是哪里人？”“四川的。”“你大老远地从四川来，也不容易，我现在也不拒绝你，租商铺的事，我得开会研究研究，毕竟我们是国营企业嘛！”他边说边拎起桌上的老陈醋，一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他砸吧砸吧嘴，咧牙，露出满意的神情，一旁的八哥看着都觉得牙酸、浑身都酸。“想不到这人还有这嗜好。”八哥心里嘀咕。
　　稳过这阵酸劲，他忍不住问：“经理，那什么时候有研究结果呢？”“你留个电话或地址，你等着吧，很快！”八哥相信经理说的话，回到住处，等了一个礼拜也没动静。这几天，他独自一人在家喝烧酒，微醺时点上一根“春耕”牌卷烟，吐着一个个圆圆的烟圈，有时还能吐出两个连环烟圈，仿佛熊猫的眼圈。
　　又过了一个礼拜，他实在憋不住了，跑去找魏经理，秘书说不在，开会去了。过了两天，八哥再去，秘书说魏经理出差去了。一个礼拜过后，八哥又去，这回魏经理在，八哥感觉松了口气，门半开着，他推门径直跨进去，“不晓得敲门吗？你这个后生！”“对不起、对不起......”“退出去，重新来！”虽然天冷，可八哥额头已然冒汗，他退出去，庄重地抬起左手轻轻敲了两下门，“进来吧！”八哥终于得进。“坐吧，后生。”八哥赶忙一屁股杵在沙发上。
　　这时，秘书端着一个茶杯进来，缓缓地把茶杯轻轻放在经理的办公桌上，“我不是告诉过你，今天我不喝茶吗？！我要白开水！”魏道仕大吼道，秘书身体抖缩了一下，经理手一挥，茶杯被碰倒，水漫桌上，似黄河决堤横流四方。茶水攒（溅）在经理双排扣的白色西装上，经理恼怒，满脸通红，秘书立马从门后的墙上取下一张红毛巾，双手呈给经理。魏道仕发疯似的机械地使劲擦着西装上的茶渍。八哥看在眼里，心想：“这么个擦法，不把衣服弄坏才怪！”
　　这时，魏经理把毛巾往地下一砸，突然脱下西装往秘书脸上一扔，“脏啦，拿去洗了，找件干净的来换。”八哥碰到此情景，坐不住，他站起来，也搭不上话，只有尴尬地看着，他心里想着：“哼，连杯茶也不肯给客人泡，来者是客的嘛，真是太吝啬了！”此刻，秘书低头诺诺退出去了。
　　八哥赶紧递上一根“红塔山”，魏道仕接过烟叼在嘴上，八哥已划燃火柴给经理点上。魏经理缓缓吐出一口烟。“这是孝敬您老人家的......”八哥边说边从包包里扯出一条“红塔山”，此刻，魏经理已然拉开了办公桌抽屉，八哥赶忙把烟放进去。“我那事......”“后生，本来要求保密，实话告诉你，现今想租一楼商铺的老板太多，都是出得起价钱的，你说到底给谁呢？”这时，秘书端着一杯白开水进来，放在办公桌上，转身离去。“魏经理，您看我要怎么做，才租给我？”“哎呀，我再研究研究吧！”现在，八哥有个怪毛病------一听“研究”两个字，浑身就起鸡皮疙瘩，心里起紧。“后生，你先回吧，等消息。”......
　　又是一个礼拜过去，八哥跑去找魏经理，秘书说不在，开会去了。他在一楼商场闲逛，无意间打耳叉（耳闻），听到一些传闻------魏道仕是个吝啬鬼、守财奴“葛朗台”......他的老婆偷人，他也爱嫖。他不仅吃老婆的醋，而且还吃情妇的醋。这个“葛朗台”心情糟糕时不喝茶，只喝白开水......
　　三天后，八哥厚着脸皮去找魏经理，这次运气好，经理在办公室，“看来有贵人保佑。”八哥心想。他敲门进去，还没说上话，秘书就进来，双手呈给经理几张表格，“老大，这是上月商场的财务月报表，请您过目。”魏经理对着“三表一注”只浏览了一会，就抬起头对秘书说道：“你去把财务科长叫来！”秘书快步走出去。八哥马上凑过来：“魏经理，您看我那事......”“你等等，我先上厕所。”八哥木木地望着经理的背影，从左裤兜抽出一支“春耕”咬在嘴里，像变戏法一样。他自己抽烟就抽“春耕”牌的，这烟既劲大又便宜。
　　一会，秘书把财务科长找来了，科长手里还拎着算盘，八哥正翘着二郎腿独坐在沙发上抽烟，正好魏经理也回来了。他拿起桌上的月报表，“科长，你再好好看看利润表和现金流量表！”科长立马打起算盘核查。八哥上前，从右裤兜掏出一包“红塔山”，抽出三支分别递给魏经理、科长、秘书，魏道仕接过烟，手往沙发一指，示意八哥先别出声、安静地在沙发上坐着。一会，科长核算完，抬起头说：“老大，没错啊！”魏经理冷笑道：“球势！这样，我和你一块算！”只见经理飞快地心算，嘴里报出一串串数字，科长的算盘居然跟不上，结果，查出两处错误。八哥瞅见科长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
　　秘书和科长刚一离开，八哥立马窜过去把门关上，转身靠拢魏道仕，从包包里摸出一沓“大团结”，“嘿嘿，这是500块钱，请您老人家笑纳。”魏经理拉开办公桌抽屉，八哥识趣地把钱放了进去。“后生，回去等好消息吧！”“谢谢，谢谢。”八哥拉开门，神气十足地迈步快行，他想这回事情总归落实了，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芳成。
　　走在太原街道上，八哥感觉像走在家乡的路上，山西的太阳和家乡的没得啥子区别，阳光洒在脸上，暖和舒服。翌日，八哥就和魏经理签了商场商铺租赁合同，一年一签。八哥在阳春三月找老师择了个吉日良辰，他到邮局打长途电话，叫老乡海潮即刻从成都发货到太原，八哥计划先上架化纤布，涤纶、锦纶、丙纶、氨纶、维纶做主打产品，这是八哥的“五虎将”，八哥当商人的梦想终于要成真了，他准备大展拳脚。
　　商铺开张事宜筹备妥当，货也到达，先入了商场仓库，只等过几天吉日开张。“五一”节来临，忙里偷闲，八哥准备带着芳成和儿子好好玩几天。晋祠、天龙山石窟、永祚寺、纯阳宫、崇善寺、窦大夫祠、龙山石窟，全都去了。在太原，除汉族外，比较常见的还有满族、维吾尔族、藏族、蒙古族、回族等。太原市徽是中国第一枚市徽，其图案内容为双塔、并字、煤层和火焰，象征太原是一座历史悠久、煤炭资源丰富的能源重化工基地和“四化”建设蒸蒸日上的新气象。
　　八哥对晋商文化特别感兴趣，太原是晋商故里，作为中国最早的商人，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明清两代成为晋商最鼎盛时期，并成为中国四大商帮之首，一直称雄中国商界500多年之久。晋商家族有别于一般的官绅家族，其是具备商业烙印特征的中国传统文化家族。晋商在中国历史上首创了“票号”。“票号”是中国古代一种商人通商的方式，“商路遥远，汇通天下”，在中国历史上曾经显赫一时，甚至遍布了世界上多个地区。八哥遐想：“哪个时候咱们筠商也能像晋商一样名扬四海啊？”现在，八哥业以筠商自居了。
　　太原民间艺术有晋剧、太原莲花落，太原锣鼓、清徐背铁棍、剪纸、架火、社火等。八哥反正觉得和家乡的有些相似。太原小吃的代表有清和元头脑、羊杂割、过油肉、五寨烩菜、杨记灌肠、面皮、六味斋酱肉、双合成糕点、孟封饼、醪糟、小米粥、老豆腐、认一力清真蒸饺、老鼠窟元宵、鱼羊包、徐沟灌肠等。这些美食，八哥一家人几乎看了个遍。这几天，是八哥、芳成离乡两个多月来最开心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