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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家人 ...

  •   扬城之中,“薛六”伸冤的事都传得那般沸沸扬扬了,可隆旭帝却只借着养病的名义,压下不发。

      如此种种,也都在穆玄烽意料之中。隆旭帝或许会因为盐政事生气,但凭一座小小浦城,怎么可能彻底撼动那爱妃爱子在他心里的地位。

      最多如今在气头上,冷落他们一段日子,等回了京怕是没多久就又恢复原样了。
      就这样在沉重的气氛中,隆旭二十三年七月,皇帝的南巡之旅宣告结束,圣驾如来时一般走水路返回京中。

      正如穆玄烽所料,不出半月隆旭帝就重新召见了韦贵妃,至少表面上两人和好如初了,至于内里如何,也就只有他们知道了。

      这件事迅速被宫人们抛到脑后,因为京中很快迎来了另一件大事。

      自从去岁魏大将军率兵大胜北戎人后,两方进行了几个月的拉扯和谈,最终除休战外,又增定北戎使者护送公主沙缪尔来大庆联姻。

      转眼到了九月中,北戎使团与沙缪尔公主即将抵达京城,宫里宫外都忙碌起来。
      +++++

      “今日大朝,殿下怕是又会被留下商议北戎的事,天气这般热,殿中一定早早多备下冰。”永隆殿里,挽竹已经开始陆续从福德老公公手中,接管各处的琐事了。

      自从南巡回来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穆玄烽与挽竹之间气氛跟之前不一样了,原本还只是偶尔值夜的挽竹,如今夜夜宿在寝殿中,与大殿下同床而眠。

      再加上穆玄烽的几次明示,如今挽竹虽然还是太监,但所有人都已经将他看作是主子一般。
      “挽竹公公,尚衣房送了殿下的礼服过来。”
      “挽竹公公,这是昨日陛下赏赐之物,您看看可是要入库?”
      “挽竹公公,上月殿中的支出账目,您可要核对……”

      穆玄烽虽然不在,但挽竹却越发忙碌起来,幸而他本身也聪慧,又被穆玄烽带在身边手把手教了这么多年,倒也不会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歇下来,他亲自盯着宫人们为穆玄烽摆好午膳,挽竹却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好似这些天来精神总是跟不上。

      “累着了吧?”这时候,年迈的老太监福德来到他身后,慈和地拍拍挽竹的肩:“别着急,我当年刚接手这些事时,也是这般,以后慢慢就好了。”

      “多谢公公提点,只要是为殿下好,挽竹就不觉累的。”挽竹依旧十分敬重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老太监,像以前一样守礼。

      老太监福德听他这么说,笑了起来,又私下指点了他几处。

      正在这时候,太监逢喜匆匆地跑来,见着挽竹后立刻到他跟前:“挽竹公公,值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您家里来人了,想要见您。”

      大庆皇宫西门外,有一处值房,原本是侍卫换班休息的地方,后来宫里的太监宫女,若是有家人来探亲,也可在那处会面。

      挽竹并非不知道哪里是做什么的,只是自他进宫以来,家中从未有人来看过他,如今已经有九年了,他甚至已经快要忘记,家里人的相貌。

      “是,是我家中什么人来了?”他愣了一会后,才向那太监逢喜问道。

      逢喜如实地回答:“听说是您的两位弟弟呢。”

      “两位弟弟?”挽竹低声念叨着,他离家时确实有两位弟弟,大一些的与他同父所出,比他小了两岁。小一些的,是母亲改嫁后同继父生的,那他走时不过才四岁。

      “好歹是家里人,既然来了,就去见见吧。”老太监福德自然看出了挽竹的怔愣,他们当太监的,大多都家世相近,也很能体谅挽竹此刻的心思。

      “是,”挽竹还有些回不过劲来,经过福德的提醒,才点了点头:“我这就去看看,若是殿下回来了,您替我跟他说一声。”

      “放心吧,你只管去就是了。”
      +++++

      挽竹随着逢喜,一路穿过宫道,才来到了地处偏僻的值房中。
      时近晌午,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他出了一身的汗,胸口也闷闷的难受。

      不过挽竹如今也顾不上这些了,他刚进值房就看到了一高一矮,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十分拘谨地坐在椅子上,脚边还堆着些土货。
      “你们……”

      他刚开口,其中那个子高挑、皮肤黝黑的少年,就扑到了他跟前,含泪叫道:“大哥,这么多年了,我终于见到你了!”

      挽竹仔细看着他的眉眼,终于寻到了记忆中的几分熟悉,他声音颤抖地扶着那少年说道:“你是扶蓬,对不对?”

      “是!”少年薛扶蓬见着哥哥认出自己,用力点了点头,回头又招手让那个矮胖些的少年过来:“阿柴快来,这是咱们大哥,你认不出来了吗?”

      阿柴本就与挽竹并非同父,再加上挽竹走时他年纪太小,对这个兄长哪里还有什么印象。
      只是看着眼前这人,衣着光鲜,样貌又跟神仙似的,又想起临来前他爹的叮嘱,顿时也作出副激动的样子,来到挽竹面前:“大哥,我是阿柴呀。”

      “阿柴也这么大了。”挽竹时隔多年终于见到了家里人,最初的陌生过去,到底还是亲情占了上风,他拉着两位弟弟一起坐下,不住地打量着他们。

      “这么多年了,娘……她还好吧?”提起母亲,挽竹心里也很是挂念,向着扶蓬问起她的情况。

      “当年你走后,娘哭得生了场病,好几年才养过来,可……”提到这个,扶蓬鼻子一酸,又流下眼泪来,还是阿柴催促着,他才为哭着说道:“可今年夏初雨水太大,咱们家的屋子和田又离河岸近,就一并被冲毁了,还砸伤了娘的腿。”

      “今年没有收成,家里又是修屋,又是给娘治病,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上京里来找你。”

      挽竹一听也着急起来,当年母亲虽然迫于无奈改嫁,但也是疼爱他的。如今听闻她出了事,又要用钱,立刻叫来守在外头的逢喜。
      “辛苦你回永隆殿一趟,去我以前住过的那间屋子,取来放在床头的木匣。”

      逢喜满口答应着,匆匆就往永隆殿而去,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可是手中拿的并非是挽竹的小匣子,而是一只蒙着绸子的托盘。

      “这是怎么回事?”挽竹掀开绸子,却见那托盘中竟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两排银两。

      逢喜立刻说道:“我听了公公的话,赶回到永隆殿,正巧碰到了大殿下。”
      “大殿下听闻是公公家里要用钱,就叫福德公公从库里支了二百两出来,要我给公公送来。”

      挽竹看着那些银两,想起穆玄烽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暖意。他将银两从盘中取出,仔细地包了起来,才转交到扶蓬的手上。

      “你也听到了,这是殿下赏的二百两银子,回去后抓紧给娘治病,若还有剩余就存起来,或是再买些地,或是做点小买卖,都好。”

      薛扶蓬和阿柴几乎看直了眼,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捧在手上都觉得跟做梦一样。

      扶蓬只知道一个劲地点头,倒是阿柴看着那些银两,一双眼睛溜溜地赚着,他被爹赶着来京之前,满肚子的不愿意,嘟囔谁知道他那个当太监的大哥是死是活。

      可没想到大哥不仅活着,而且在那些贵人面前如此受宠,一出手就是二百两……

      这样想着,他立刻作出懂事的模样,弯腰捧起了放在椅子边的箩筐,送到挽竹的面前:“大哥,这是我们走之前,娘让我们带给你的。”

      挽竹听说是母亲给自己的,虽然不能收下,但也想好好看看,可谁知那筐子里,不光有农家的蔬果,还放着几条咸鱼干。

      他刚一靠近,就闻到了浓浓的鱼腥味,胸口当即泛起阵阵恶心,下意识就推开了那筐子。
      “大哥?”扶蓬也看出了挽竹脸色一下子变白,忙问是怎么回事。

      挽竹不想让弟弟们以为是自己嫌弃那些东西,于是强忍着难受,露出个笑容来:“没事,只是宫中有宫中的规矩,这些东西我也没法带进去。”
      “你们告诉娘,她的心意我都知道了,东西你们还是带回去吧。”

      挽竹本以为自己是被那鱼腥味冲着了,过会就好,可那味道却像是萦绕在他鼻间,怎么都散不去,他也越来越难受。

      只能匆匆与扶蓬和阿柴告别,让人好生将他们送出宫门,自己带着逢喜也回了永隆殿。

      这一路上,仍旧是酷暑难当,挽竹越走越是艰难,仍旧是感觉阵阵恶心,牵连着腹中也有些不适,好不容易被逢喜扶着回到永隆殿,还没等走入房门,便彻底撑不住了,扶着廊下的柱子干呕起来。

      “这是怎么了?”穆玄烽原本在殿中等着挽竹,这会听人说他回来了,正巧也走出来接他,可没想到就看到小太监这般模样。

      他着急地几步走到挽竹身边,见他吐不出什么后,就将人一把抱起,一边往殿中走,一边叫人去找太医。

      挽竹这会靠在穆玄烽怀里,也稍稍缓过来,虚弱地握着穆玄烽的手摇摇头:“殿下,不必那么劳师动众的,我就是热到了有些难受,这会已经好了。”

      今日炎热,挽竹这模样也确实像是中暑的样子,穆玄烽也没作他想,见着小太监不愿意看太医,只好将人放到凉榻上。
      “福德,去盛些冰梅子汤来,殿中的冰也多加一倍。”

      “哎,奴才这就去。”福德老公公看着挽竹那样子也心疼,立刻就去照做了。

      没多久,宫人送来了梅子汤,穆玄烽也不假人手,将挽竹揽在怀里,亲自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了小半碗。

      那凉凉酸酸的汤水入腹,挽竹立刻就觉得舒服了不少,看着穆玄烽还一脸紧张的模样,忍不住拉了拉他家殿下的手:“殿下,别急,奴才没事了。”

      穆玄烽看着挽竹脸色确实好了许多,这才语气缓和下来,继续喂着小太监将剩下半碗梅子汤喝完,才捏着他的脸说道:“天这么热,你急着回来做什么,等到凉快些再走也好。”

      挽竹也觉得自己是中暑了,没再往那鱼上想,只靠在穆玄烽的胸前,低声喃喃着:“是,是奴才错了,让殿下担心了。”

      “知道我担心就好。”穆玄烽低头轻轻吻咬了一下挽竹的唇,倒是尝到了梅子汤的酸甜,又深深浅浅地吻了一会,直到呼吸乱了才稍稍分开。
      “这是罚你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挽竹将红热的脸,埋入穆玄烽的胸口,闷闷地说道:“殿下哪里是罚,明明是在欺负奴才。”

      穆玄烽听出他话里的小性子,忍不住又笑了,揽着挽竹的肩膀:“欺负你也是应该的,谁让你作贱自己身子的。”

      “奴才没有……”挽竹的手指缠绕上了穆玄烽的发丝,知道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说不过他家殿下了。

      “好了,不逗你了。”穆玄烽见好就收,双手又揽到了他的腰间,掌心贴着挽竹的小腹。
      “算算日子,又快到情蛊发作的时候了,最近可有感觉?”

      提到情蛊,挽竹红着耳尖在穆玄烽怀里摇摇头,他是太监原本早已不该有什么欲望,可自从中了那情蛊后,不止发作时会意乱情迷,就连平日里也会对穆玄烽的身体有所渴求。

      穆玄烽吻吻小太监的额头:“北戎使团即将进京,我最近难免忙些,你若是想要了一定要跟我讲。”
      “若是要我知道,你自己偷偷忍着,可又是要罚的。”

      “殿下,”挽竹终于忍不住,抬手抵住了穆玄烽的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再三保证道:“奴才知道了,真的不会瞒殿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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