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来兮》天堂在远方

11、候贵公子

　　我眼中氤氲的泪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刚才那番生死悬于一线的场景犹在脑海中回想。

　　对不起......紫纭，对不起。

　　我没办法对他狠下心。

　　没办法看着他带着两千弟兄去送死。

　　我答应了你的事，却不能做到。

　　你，就让我自私一次好吗？

　　我日后定会尽心对待你的父兄。

　　心一阵阵的抽搐，女人呵，就是这么傻，这么容易被感动。内心深处明知我是他最后的筹码，却仍然不愿承认这血淋淋的事实。

　　我泪眼朦胧地看向他模糊的轮廓......

　　你是真心救我的，对么？

　　骗他，骗自己，真是愚不可及！

　　林紫纭的面孔在我眼前交错，.......“答应我”.......“我是乌章侯林伊的女儿。”

　　她缓缓的瞌上了眼睛，“你答应了我的。”

　　肝肠寸断，我用双手掩盖起涕泗横流的脸孔，借着残存的勇气，冲破束缚，身子奋力向前。

　　顺势将双手附上了他的耳朵，凑近去悄声耳语，喃喃中带着哽塞的呜咽。

　　他再次看向我的目光中多了份敬意，我见他仍旧稍稍迟疑，声音陡然拔高，“败则不过殊死一搏，成则可保两千弟兄！”

　　......

　　“好！”他双唇终启，一锤定音！

　　我看着他，破涕为笑，用手抹干残留在脸上的泪水，拍打着马儿前进，心中涌起阵阵酸涩的暖意。紧随在后的众人脸上也再无俱色，一如军队般有序的前行，士气高涨。

　　我心中大快，不禁弹剑纵声高歌，“千古江山，
　　英雄无觅、
　　孙仲谋处。
　　舞榭楼台，
　　风流总被、
　　雨打风吹去。
　　斜阳草树，
　　寻常陌巷，
　　人道寄奴曾住。
　　想当年，
　　金戈铁马，
　　气吞万里如虎。”

　　唱着，唱着，那些个丈高的铁血男儿渐渐被我的歌声感染，虽未听懂歌词大意，却也纷纷引吭而歌，随声附和。

　　歌声直窜云霄，荡气回肠，带来空前的震动！

　　当唱到“元嘉草草，封狼居胥”时，居于马后的三哥竟然落下滚滚热泪，掖袖擦拭。百感交集间仰天长叹，“男儿有志当勒石燕然！”目光如炬，向我射来，却又似要将我穿透！

　　我浑然一颤，身子略略歪斜，他的视线却未移动分毫，仿若看到了什么惊奇大爱之物，眼中有一种我难懂的神色。

　　我茫然的抬起头来，却见到他眸中的风云际会和那深深的扼腕哀叹。他的眼角泛着泪花，双唇嗫嚅，表情竟与三哥相差无二！此时的他浑身散发出一种如兰气质，仿若世家公子。

　　这还是一个土匪吗？这还是一个贼头吗？

　　我扪心自问，目光游离在这二人之间，心中猛然而动，好像窥知了什么。

　　我眼皮一跳，扫向他牵着僵绳的手，却见他除了虎口等常年拿剑磨刀之处长了厚厚的一层茧外，其余地方皮肤透白，俨然一副养尊处优的摸样，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他语音微颤，忽然低头问我，“你曲中寄奴可是那南朝宋武帝的小名‘寄奴’？”

　　他的话语在我心中激起千层浪，他是受过教育的，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世家子弟！封狼居胥，当年骠骑将军霍去病至狼居山，在山上筑坛祭神而还，他和三哥都听懂了我的歌。

　　是什么样的经历让这两位七尺男儿潸然泪下？他们土匪身份之下究竟掩藏着怎样的过去？又是如何的际遇，使得偌大的家族只剩下他们二位，落草为寇？

　　我心中思绪扯得老远，三哥已经大步上前，抚摸着马脖子在风中摇头叹息，难过的脸色掩藏在阴影之下。

　　“三哥，”他的嘴角勾出一道弧度，眯了眼，撇去心中的愁肠，右手轻拍起三哥的双肩，“寻常巷陌既住得寄奴，这牙山自然住得我谢文钦。”

　　文钦，文钦，我反复念叨着，心中感概万千，竟是这么儒雅的一个名字，我当初一语中的，“千军之前也难下将令”正是刺破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啊！

　　土匪贼首绝不会是他心中所想，那么他所想的究竟是什么啦？这小小的牙山怎么困得住蛟龙.....

　　我默默地背过身去，潸然泪下，哽咽着道，“你的真名是谢文钦么？”

　　他身子一凛，丝丝抽气，微弱的叹息声从我身后袭来，“我本乃温溪谢氏，名临轩，行三，字文钦。”

　　这不是和三哥重了么？我眨着眼，酸涩的泪水扑在了睫毛上，对温溪谢氏我是知道的，此乃是凌朝的四大氏族之一！钟鸣鼎食之家啊！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世家大族，侯贵公子，乌合之众，碌碌无为，我无法将这些词语重叠在一起。

　　从天上到地下，亲离友散，他看似不羁之中承受了多少常人难以理解的痛苦。

　　三哥挺直了背杆，眉心流露出丝丝苦涩，“我本是少爷家仆，叫做谢三，所以到了这大家也称我一声三哥。”

　　我余光撇向临轩唇角噎着的那抹笑意，心中大痛，将憋足的一口气长长嘘出，俯了身，摇头晃脑的冲谢三道，“三哥，卫青当年可是平阳公主府中马夫啊！”

　　他如被雷劈，脚步一下子僵在原地，消化起我的话来，倏然抬头，再次看向我的眸中满怀深意，“谢三受教！”

　　忽然一下子跳开丈远，抱拳握剑，至头顶向下移动，行以长辑之礼，“谢三过去若有冒犯姑娘的地方，还请姑娘恕罪！”

　　我大为窘迫，吓得想要跳下马去扶他，腰上却被一只长健有力的手臂箍住，不得半分动弹，骨头勒得生痛，挥手便向他脸上打去，“你吃......”多了啊！

　　话未说完便被他的手将话堵在了嘴里，我眼珠滴溜溜的转着，万分不解，牙齿一咧，血腥味一下子窜满了口腔。

　　“唔......”临轩轻轻地低呼一声，“你这女人.......，哎。”话语换成了一声轻飘飘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