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之阳》熹熹陈

15、第十一章 沧海与巫山

　　2024年3月2日中午1点

　　夏之阳从洗手间洗漱出来时，程歆星正好端着两个碟子从厨房出来，在客厅相遇时，程歆星将左手的碟子放在夏之阳手上，再径直走向餐桌。
　　“快来吃饭，小心烫”
　　夏之阳双手捧着碟子，慢悠悠边端详边走向餐桌正对程歆星的位置坐下，“这是，粽子？”
　　碟子里盛放着曾经在浔海程歆星家吃过的长型肉粽，粽子油亮饱满，被程歆星沿着绳子勒痕切成五个小块
　　“嗯，我妈包的，一起床就急着去找你，家里就只有这，将就吃吧”
　　“阿姨的粽子，很好吃，你为了找我，也没吃饭吗？”
　　“当然没吃啊，饿死了都，反正这也是我妈让我拿来给你的，待会儿你带几个走”
　　“阿姨，知道，她，跟你说？”夏之阳很久没有说不清话的时候了，可今天一面对程歆星就不受控制地语无伦次起来
　　“嗯”程歆星没有说话，希望夏之阳能够继续
　　只是，两人都吃完了碟子里的粽子，也没人开口
　　墙上的时钟滴答流转，程歆星起身收拾餐桌，回来时给夏之阳带来一杯开水
　　“星星！”似是做了极大决心般，夏之阳猛的站起，将餐椅在身后拖出刺耳的摩擦声，“星星，对不起，我不是刻意隐瞒的，我也没想隐瞒的，你这段时间是不是生我气了？”
　　“嗯”程歆星吹了吹杯中开水，喝了一口，走向通往阳台的小门
　　“你生日那天，我其实就想说的，我以为你认得出我”
　　“怪我呗”程歆星没有回头，看着阳台生机勃勃的多肉花园
　　“不是！不是的，那晚太多突发情况了，我，不知道，对不起星星，不对，我还欠你一句，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久到遥远的青春将我对你的思念掩藏发酵成怨恨，又在漫漫前行的长路消解凝固为心里深处的微光
　　“不用道歉，我其实不怪你”在夏之阳视线不及之处，程歆星望着阳台被阳光照射的一隅笑了，其实，有些问题，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就无所谓答案了
　　“那，我……”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程歆星突然回头，将正欲提步靠近的夏之阳吓了一跳
　　“你说”
　　“当年”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伤养了多久？在陌生的城市生活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也曾偶尔想起我？这些积压十几年的问题终究没有问出口
　　“嗯？”
　　“当年，你回国是不是找过我？”
　　夏之阳看着程歆星轻轻点头，“九年前第一次回国的时候，我去了宁安大学”
　　“我，没有认出你，是吗？”
　　“嗯”夏之阳视线绕过程歆星，也望向窗台，似是在回忆，“我知道，去图书馆门口一定能等到你”
　　“后来呢？”
　　“后来，我看见你笑着跑出来，跑向我身边那位同样等了很久的男生，然后坐上自行车后座，从我身边路过了”夏之阳没有说的是，他以为你跑向的是自己，也没有说，他曾试图呼唤你，却又在你回头的瞬间蹲下把本没有散开的鞋带扯乱又系上
　　“原来是这样”程歆星依靠着墙喝水，九年前，那就是在路远恒队伍打比赛的时候，来接自己的男生，应该就是刚因比赛结识的还在读大二的梁书棋，“那时候，他不是我男朋友”程歆星不知为何自己要强调这个
　　“我后来知道了”
　　“那这些年为什么没再联系我？”
　　“一开始工作压力太大不敢找你，后来你就去江川了”
　　“那现在又是为什么？”
　　“我就是，很想靠近”夏之阳慢慢走向程歆星，手指轻拽程歆星的衣袖，“星星，别生我气了，好吗？”
　　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程歆星心里不禁悄悄失落了三秒
　　“夏之阳”
　　程歆星突然的严肃又把夏之阳下了一跳
　　“嗯？”偷偷收回拽衣角的手
　　“听你说的话，好像你对我的过去很了解啊，所以，你偏偏在我没工作没感情被网暴的时候，突然出现当救世主？让你很有优越感了吗？”
　　夏之阳被程歆星突如其来的盖棺论罪惊吓得额头冒汗背脊发凉，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星星，好像他总是习惯星星对他的包容和顺从，所以他自认为这个少时为了帮他可以与同学和老师站在对立面的女孩，不会使用锋利如剑的语言指向自己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夏之阳不知如何才能安抚程歆星，想伸手拥抱她，却又闪躲地摇手，“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只是不想你被欺负，不想你不开心，你不是孤立无援，你还有我”
　　程歆星绕过夏之阳，走进客厅，在饮水机旁给自己添满水，低头喝水将窃喜的嘴角淹没在杯口
　　“星星，我说的是真的，相信我”夏之阳跟在身后保持一米的距离
　　“好，我相信你”程歆星将杯子放在茶几上，又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沉甸甸的纸袋，“这是我妈给你的粽子，你拿回去，微波炉叮两分钟就行”
　　“谢，谢谢，那，我们？”夏之阳不确定程歆星的态度，只听话地接过纸袋
　　“给我一段时间想想，好吗？”
　　“想什么？”
　　“想，我应该用什么态度与你相处”
　　“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吗？”
　　“以前吗？可是，你已经不是小太阳了啊，怎么回到以前？”
　　“我……”
　　“我也不想当以前的星星了”

　　走到小区门口等车时，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西落的太阳在身侧投射金暖的光晕
　　“还，还有八分钟”夏之阳搓了搓手机说道
　　“快到晚高峰了吧，会堵车”程歆星也看了眼手机，跟夏之阳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明天，你有什么安排？后天呢？大后天呢？”
　　“去店里，周一约了洛莎学姐，周二，拍视频剪视频”
　　“我看了你们跟蓝玉姑姑的联动视频，拍得真好”
　　“嗯”
　　“联动的产品是新品吗？”
　　“嗯”
　　“你设计的嘛？”
　　“嗯”
　　“我明天可以去试试嘛？”
　　“嗯”
　　程歆星似是突然想到什么，猛然抬头看向夏之阳
　　“嗯？”
　　夏之阳却将视线溜向路边停下的汽车，脚步一蹬跑远了，还不忘回头道别，“拜拜，星星，明天上午我来接你去店里”然后就“嘭”一声关上车门走远了
　　程歆星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尾灯，再也不用故作冷酷地“噗嗤”笑了起来，偶像夏之阳，精英夏之阳，都不如这个冒失傻气的夏之阳，嗯……
　　“可爱”
　　程歆星一路搜索脑海里夏之阳的模样，“哼，以前的小太阳，会糯糯唧唧粘人呢，夏老师，难不成你还真能回到以前呀？”
　　想了一夜也没把自己这颗天生缺点浪漫和情情爱爱的大脑整明白，之前别人藏着掖着时想着要戳穿他，这会儿他真掉马了，又要怎么跟他相处呢？久别重逢的邻居好友？还是，我难得遇到有好感的人居然是多年前被我欺负的瘦弱竹马？
　　早起化妆时恨不得用掉整盒遮瑕来盖住熬夜过后的大黑眼圈
　　“真陪我去店里呀？”程歆星一上车就问坐在驾驶位上明显精心打扮过，帅得让人心情愉悦的男人
　　“嗯！”夏之阳用力地点头
　　“那就出发吧！”不知是否是掉马之后夏之阳彻底放弃在自己面前装矜持高冷人设，程歆星竟然觉得这个男人越来越冒傻气了，但也越来越可爱了
　　“你今天好像很开心？”夏之阳问
　　“哦，那么帅的夏老师来给我当司机，能不开心吗？”程歆星看着窗外的街景，淡淡的笑颜隐藏在车窗上
　　“以前，我自行车载你你也这样偷偷笑”夏之阳语气透露着骄傲
　　“你怎么知道我在笑？”程歆星没有回头，继续侧头看窗外
　　“你的语气带着笑，我听得出来”
　　程歆星快速转头假装生气瞪了一眼夏之阳，“哼，知道了，优秀的配音老师”

　　将夏之阳安置在店里角落卡座并给他上了一份奶茶点心套餐，程歆星便拉着果子到里间办公室，以免她拉着夏之阳不是八卦就是要拍照发微博的。
　　“好啦，先把正事儿聊了”
　　“啧啧啧，外面坐着个全网千万粉丝大佬，你让他帮你发发微博发发视频啥的，得省多少广告费啊！”果子扒在门框上还有点不甘心地说道。
　　“别了吧，我还不知道怎么跟他这个身份相处”程歆星蹲在装周边小礼物的箱子旁边，拿起一只桃花旗袍样式的小挂件，“大树的兄弟靠谱啊，做得挺精致的，改天约他们吃个饭吧，以后多合作”
　　“行，这都是小事儿”果子将一只翅膀会扇动的蝴蝶发卡别在程歆星头发上，“这个送发卡的套餐这两天挺受欢迎的，库存快送完了，后续的单子估计后天到”
　　“嗯，记得让管运营的小吴在各平台发一下，提醒到货时间，别让顾客跑空啥的”说着程歆星顺手又拿走一只贝壳色翅膀的蝴蝶发卡
　　“好嘞，还有就是，这赛季比赛开始了，隔壁OTG主场人流量大了起来，我们要不要去跟OTG联合搞促销活动呀？”
　　“这，烟烟怎么说？”
　　“我还没问她呢，今天他们揭幕战，怕影响她”
　　“那过段时间再说”程歆星不置可否，继续说道，“把大厅里的显示屏打开，搞个一起看比赛的活动吧，对了，今晚你跟大树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在点单小程序上加一个‘竞猜活动’，猜对比赛获胜方的顾客，当天的点单积分翻倍”
　　“可以，待会儿他回来我就跟他说”果子沉默了三秒，语气柔和道，“小星儿，我知道你是不想利用夏之阳，不想利用路远恒，更不想给小烟压力，你果姐我也不是喜欢依靠别人的人，你不要有压力”
　　“呜呜呜我好感动啊我的果！”程歆星作势拥抱果子，把头埋在她脖颈
　　“哎！别把妆蹭我衣服上！”说着推开程歆星，“赶紧约会去，两个人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别在这浪费”
　　程歆星迅速站直，“什么啊！哪有什么约会！”
　　果子拉着程歆星朝前厅走去，“那现在马上商量去哪约会！你这个董事长在这杵着，我的员工干活不自在”
　　“哦，伤心了，我那么温柔可爱亲切活泼”

　　打趣着走出来时，夏之阳周围居然围着好几圈人
　　“这是？”程歆星和果子交换二脸懵的眼神
　　夏之阳从人群里探出头朝程歆星招手，“星星！你回来啦！”然后对着周围的人群温和说道，“抱歉各位，今天是私人行程，拍照签名就到这了，大家早点回去，注意安全”说完便拨开重重人群，跑至程歆星面前，“星星，你忙完了？”
　　“嗯嗯，忙完了”呵呵了，这人居然真的有那么多活人粉丝？得亏昨天他可怜巴巴躺在家楼下没被发现，不然今天可能她就被网暴了。
　　“星星姐”
　　“星姐好”
　　“星星？你们？”
　　……
　　程歆星看着跟在夏之阳身后过来的粉丝们，礼貌微笑挥手打招呼
　　“呵呵呵呵，你们好你们好”声音也不自觉虚了起来。
　　“各位各位！欢迎大家来果树星云，小店现在春季新品联名活动，扫码点餐即可get夏之阳老师同款套餐和周边礼物哦~”
　　果子不愧是当家大掌柜，程歆星默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拉着夏之阳穿过后厨从后门离开
　　“我们现在去哪里？”夏之阳问
　　“去人多的地方呀”程歆星放慢脚步
　　“啊？”
　　“把你藏起来，藏进人群里”说完，程歆星松开拉着夏之阳衣袖的手，双手背在身后，迈着愉悦的步伐向前走去
　　夏之阳怔楞了片刻，小跑跟上走在程歆星身旁
　　“真好”
　　“嗯？什么真好？”程歆星闻言疑惑侧脸询问
　　“以前小时候，你也喜欢这样走，像一只骄傲的布偶猫”夏之阳笑着回答
　　“噢~但是你跟小时候一点也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你以前可不从来不夸我”程歆星脚步不停，为了显得更有气势，头倒是抬得更高了
　　“我？怎，怎么可能？我明明一直夸你，抱，抱歉”夏之阳话越说越心虚
　　“好啦，逗你的，你总是道歉，我怪不好意思了”程歆星突然将夏之阳拉进商场一楼内某个角落里看起来有点隐蔽的电梯间
　　“哎”夏之阳被拉得重心不稳踉跄一脚，又害怕撞上程歆星，猛地站定反而因为两人力量悬殊把程歆星拽到了自己胸前，又担心她撞到脑袋，用右手扶住程歆星的头顶
　　“呃”程歆星被这一套行为艺术吓得来不及反应，近在咫尺的沁然气息和渐乱的呼吸声，让人想贪恋又想逃离，松开抓着夏之阳衣袖的双手，向后半步拉开距离，缓缓开口
　　“先藏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