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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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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威镖局的赵镖头有心上人了,整天往那七宝斋跑。
水湾镇小,镇里有个针尖大的动静便闹得世人皆知。谁不知梧桐巷七宝斋里买的尽是些胭脂水粉、云鬓花黄的姑娘玩意儿。
三姑六婆笑着挤兑,便扯着块青色的帕子掩着嘴笑:“这是谁家的姑娘叫赵三小子看上了,改日婶子给你说说去?”一边说,一边将那两把老腰扭得花枝乱颤。
平日里雷厉风行的一个人,便僵在那里,只知呵呵傻笑。愣了半响,挠了挠头说,“这八字儿还没一撇的东西,不劳婶子操心。”
水湾镇,水湾镇,必有那秋水一弯所在。
虽说是小了些,也常有些南北货物往来。逆流而上三十里是荆州重镇,顺流而下七百二十里内便是再无其他。水路艰险,常有些江盗河贼借地势行凶,往来船只,少不得请一二镖师护航。若是在荆州错过了,水湾镇便是最后的去处,少不得重金请了,求个一路平安。回来路上再捎上一脚,便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都成。
镖师是个好前程,水湾镇的姑娘们都喜欢。尤其是赵三这般的,二十又三的年纪,性子实诚长得又好,若不是整日的出镖没个着落,镇里的姑娘早就打破了头去抢。
“瞧见没,今个儿又去七宝斋了……”
“不知是谁家的姑娘,这般好运气。”
不大不小的议论声落在了柜台里头,谈的便是他的老主顾赵镖头。剑眉入鬓,目如星点,五官硬朗,犹似刀刻。
这般相貌,倒也能讨得姑娘家欢心。
案台后头的人张望了几下,暗自抽出一个浅浅的笑。
这一笑若叫那骚人墨客看了,必是咏上一段,“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烟”的话语。若叫那赵三看了,大约只有两字:好看。
秦情确实好看,笑时两颊含情似能春风化雨;就算那般普普通通的站着,也能双瞳翦水叫人看得心尖上滴出泪来,真正是应了他的一个情字。
一件洗的发黄的青绿布衫,穿在他身上也是格外清雅。藏青腰带一掐,掐出一截纤细的身姿,就那么弱柳扶风的一片儿。腰带上草草的系着一枚挂饰,街头五个铜板买来的小核雕,雕一个歪歪扭扭的乌篷船。大约是长拿在手上摩挲,竟是擦得油光发亮。
梧桐巷偏僻,就连脚下铺的青石板都比人家差些似地,坑坑洼洼,夜里湿滑,雨天积水。据说当今皇上刚即位那会儿,在那巷子后头的空地上杀了不少人。往来六七年间,这一入夜啊,冤魂便在梧桐巷里闲逛,留下的泪水便结在了路上。
“不信你看门前那小圆坑。去年中元节,冤死鬼敲门,我不给他开,他一生气便用手指在我这廊前戳了两个坑……”一方红唇开合,说的是绘声绘色。手上攥着一把新炒的香榧,是后街李姑娘拿来赊香粉的。
堂前一群姑娘笑得是前仰后合,举手投足间总改不了风尘味道。粉衣女子伸手掐掐秦情的脸颊,“秦郎这张嘴啊,真会逗人开心。”十个涂了丹蔻的指甲红艳的吓人。
七宝斋是不清白的。
水湾镇并不富庶,梧桐巷更是矮子中的矮子。从北口到南口,住的没有一户是殷实人家。巷中只有两家店铺,一家是七宝斋,专卖胭脂水粉,另一家是王记棺材铺,专制寿衣画圈。两家门对门,说不出的晦气倒霉。秦情之前,整整空了四五年光景。
“对着棺材铺也好,升棺发财不是吗?”
梧桐巷里,男子大多是码头上的劳工苦力,媳妇大多替人浆洗衣裳帮补家用。四五更天,便能听着梆子往哪石板上砸的声音,“砰,砰,砰……”一直到晚饭时分。
但人比人,总有些三六九等之分。破败的人家需找更破败的比,以衬托自己的高贵。于是,梧桐巷里也分出了界限。他们是穷人家,清白的穷人家,而七宝斋的秦情,虽有几个小钱确实不清白的。走过梧桐巷时,宁可贴着棺材铺的门边上蹭过去,也不能靠近了七宝斋一步。
只有青楼里的花姑娘才敢大刺刺的坐在里头谈笑。若是正经人家的女儿进了七宝斋,回去爹娘就会教训:“死丫头,没出息,去那种劳什子地方,也不看看去的都是什么人!”边说还便用藤条抽的,好似用了那儿的脂粉就是下贱了一般。
若问究竟是哪里不清白了,众人都是寻思良久左顾右盼一番,梗着脖子厉道一句,“就是不清白了。”
秦情倒也不在意,只将那香榧抛进嘴里,脆脆的嚼了两下,含混着道,“我这儿的好东西只叫姑娘们用了,江上走货的男人都被你们迷的神魂颠倒,不是更好?”水湾镇里青楼多,各色姑娘一应俱全,便在梧桐巷后的小街上。镇里人说,这就叫蛇鼠一窝。
姑娘们咯咯咯的笑倒了一片,颊上飞起乱两团红晕。七宝斋的东西就是好,全是苏杭上来的新花色。单说一盒胭脂,就能有八个颜色四五种香气。谁家的姑娘不喜欢?谁家的姑娘不伸着脖子可劲儿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