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飞》一眸擦肩

27、出营

　　第二天清晨，躺在床上的九公主刚睁开眼睛，就看见穆将军太太阿染坐在床前的脚踏上，侧身伏在床沿上休息。

　　看来这个阿染竟赔了她一夜，太阳穴有些隐隐作痛，依稀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片段了，看阿染的左脸颊，有一个红色的掌掴印记，还没有消退。

　　九公主努力去想，想不出记忆片段了，她伸开手指，覆在阿染左脸颊上的红色印记上，竟然一样大。

　　林惜染脸上觉得一阵痒意，被惹醒了，睁开眼睛，神情恍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再看床上九公主已经坐起身来，自己忙从脚踏上跌落下来，起身站好。

　　“你好大的胆子！”公主手指点着她，眼神犀利地瞪着她，声音冷厉。

　　林惜染没有认错，也没有跪下求饶，她没有犯什么错，没必要害怕，她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也没有必要邀功，吩咐丫头摆上早膳，端来热水，亲自伺候九公主洗漱。

　　九公主尽管心里很吃惊，但也没有抗拒林惜染的伺候，从来没有哪个人可以如此从容的，心平气和的应对她的暴躁脾气，她感觉自己的棱角被悄无声息的抹平了，自己还没有被激怒。

　　索性享受她的温柔地伺候，并要求林惜染陪她一起用早膳。

　　林惜染谢公主赏饭，欣然坐下与九公主共同用膳，她知道她和九公主是天差地别的两个层次的人，但是身处军营中寥寥的女人的共性，和了解了九公主所遭受的经历后，对其的印象就多了一层同时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

　　九公主看了一眼林惜染脸上的掌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怎么不躲？”

　　林惜染垂眸，欠身回话，“公主赏的，妾身不敢。”

　　九公主白她一眼，怒嗔道：“嘴还挺甜。”

　　公主吃的膳食果然与民不同，虽然这里也没有什么名贵食材，但贵在做的精致、美味。野鸭蛋炒的金黄松软，凉拌的嫩莲藕洁白无渣，脆嫩多汁，清爽甘甜，很美味。

　　“这都是当地田里的莲藕，吃个稀奇和新鲜。”九公主见林惜染吃了好几口凉拌莲藕，给她介绍，她吃着已是寻常，见别人这么爱吃，还吃得让人眼馋，又让她尝了其他的菜色，“蛰到苇叶蒸鸡你尝尝，有叶子的清香。”

　　林惜染听到“苇叶”眼睛一亮，夹起一块鸡肉，极口称赞，笑意都要从嘴角漫出来。

　　米饭也好吃，米粒蒸的盈润，粒粒分明，米香扑鼻，尝一口软糯适中，只吃米饭都觉得是一种味觉的全新体验和享受，舌尖流连在各色美食中，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幸福感。

　　她的吃香和享受的一脸笑容定是影响了九公主的寡淡食欲，九公主看她吃得香甜，重新审视了一遍桌上的寻常菜色，忍不住多吃了两口。

　　还别说，好像今日的饭食变得好吃了一点，果然有人陪着吃饭，还是有增进胃口的作用的。

　　林惜染逮着话缝顺杆爬，故意把话题往田地里带，“这清香的苇叶也是田边上的吧？这里种田的是当地的农民吗？”

　　九公主摇了下头，看着她反问道：“这么荒蛮的地方，怎么会有本地农民？都是流放到这里的罪臣及家眷，让他们开荒、种田，干些体力活，供给军营的食材。”

　　林惜染轻叹了一口气，神情微微有些抑郁，难掩遗憾道：“穆将军他不让我出去军营，可是我真想去田地里看看，亲手采摘莲藕和苇叶，拾点野鸭蛋什么的多好啊。”

　　“还真是。”九公主也被说得有些心动了，当即交代下去，“出军营。”

　　刚想拍手欢喜的林惜染，想了想又顿住了话，有几分迟疑，“穆将军说了，不准出去，不然就按军律处置。”

　　“他敢！”九公主厉声打断林惜染的话，一脸傲慢地睨着她，“在这个军营，本宫决定的事情还没有谁敢拦？”

　　当即吩咐备车，九公主看着林惜染迫切跟随的眼神，招招手示意她可以随同。

　　但话不能说早了，军有军规，马车行至军营大门，门口侍卫小跑着过来阻拦，小心地陪笑着理由，是军情紧张，外面此时不安全，随时防范外敌侵扰，还是不宜此时外出。

　　“若再阻拦，格杀勿论。”九公主冷冰冰的声音从车厢中飘出来，透着几分森然寒意，语气中带了警告的意味。

　　守门士兵被呵斥住，怔愣了片刻，忙低头跪地认错，“末将万万不敢。”

　　大门被打开，放行马车，但一队侍卫兵紧随其后出发，保持一定距离地保卫着公主一行的安全。

　　这可是公主殿下，这要是中间出了什么闪失，别说是杀头，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任谁也不敢怠慢。

　　一行马车缓行到军营外的田地停了下来，林惜染搀扶着九公主从马车上下来，二人站在田地边望着绿油油的禾田。

　　林惜染极目远望，一眼看到了在田里劳作的大哥，刚想迈脚又顿住，她眼睛微微睁大，不错眼地看着大哥的身影。

　　想冲上去又不敢确认，有想哭的冲动，忙用帕子试了眼角的泪水。

　　“你这是怎么了？”九公主发现了她的情绪异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瞬间，公主面上的表情一滞。

　　林惜染忙欠身答道：“哦，没事，只是被沙尘迷了眼睛。”

　　“你撒谎。”九公主横了她一眼，弯唇一笑，压低声音道：“别以为我没有看到，你在偷看人家汉子，你这是看了不该看的，长针眼了。”

　　林惜染一个怔神，心猛地一紧，立刻摆手否认，“不是的，不是您想的那样……”

　　九公主看她欲盖弥彰的样子，打断她的忙乱辩解：“不过，在判定男人的审美上，你与本宫的眼光倒是相似的。”

　　说着话，九公主的眼神也投向田里劳作的林惜康的身上，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眸底似有潋滟水光，带了几分毫不掩饰的赞许。

　　“我们去摘苇叶。”九公主眼底的笑意更浓了，话音刚落，下坡地面泥土湿滑，九公主不慎滑倒，一声惊呼，身旁的林惜染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她。

　　林惜康听到了田边的惊叫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身向田边看过来，待看清楚，眸底骤然一深，站在原地呆楞住了，不可置信自己的眼睛。

　　他揉一揉眼睛再看过来，看到妹妹阿染站在一锦衣华服的贵女身旁，不远处还有一队侍卫暗暗守护，再看妹妹的穿戴不像是吃苦受贫的样子，也就心稍安，没有表露出来丝毫情绪。

　　公主看着鞋底沾了泥土，心情不悦，对林惜康训斥道：“还在那儿傻站着看，不懂规矩，还不过来本宫身边侍候？”

　　林惜染瞥见了大哥望向这边的灼灼目光，她回避了眼神的对视，暗示大哥不要冲动地暴露了身份。

　　林惜康心领神会，默默收回了目光，听那贵女自称本宫，猜到了其身份应是九公主了，忙跑过去，对九公主深躬一礼问安，“这里地形复杂，泥沼安坑，公主殿下小心行走。”

　　说着，林惜康把腰畔系着的长衫解下来，从身旁找了一处平整的石头，将衣服铺在上面，“若殿下不嫌弃，坐在上面休息吧，别弄脏了鞋袜。”

　　九公主欣然坐下，看着鞋袜已经被弄脏了，神情有些扫兴，嘟囔着：“已经踩脏了，怎么办？”

　　这时候，监官开荒种地的监官从远处一路小跑过来了，卑躬屈膝地向九公主谢罪没有远迎公主亲临，想邀请九公主去一旁的公务小院子里休息喝茶避暑。

　　监官看到林惜康也在，冷下脸来训斥他没有保护好九公主，让泥土沾染脏了公主的鞋袜。

　　“你们回去，离远点，不要妨碍本宫。”九公主的声音透着不耐，眼皮都懒得抬。

　　监官诺诺称是，带着人麻溜地消失在公主眼皮底下，早就听闻这位九公主可是个不好侍候的主，说不定什么时候惹其生气，他这个芝麻小官的性命恐不保。

　　侍立在公主身后的林惜染用眼神示意大哥，林惜康眼明手快，上前请示：“是否允许奴才为公主殿下擦拭干净鞋袜上的污渍？”

　　九公主扬了扬眉梢，见林惜康又请示了第二遍，遂点了下头，想看看他倒要怎么做。

　　得到默允后，林惜康半跪到公主脚下，撩起一旁水洼中的清水，一点点仔细地擦拭着九公主翘起的鞋底泥土，一遍遍的抹掉、擦拭。

　　九公主并未脱鞋，翘着脚时间长了有些累。

　　不用提醒，林惜康一手捧起九公主的玉足，一手撩着清水擦拭，全程恭敬认真，不像是干粗活，倒像是在雕琢一件精美的玉器。

　　九公主显然很受用这般伺候，她低头看着眼前男子健硕黝黑的背，背上有被抽打的痕迹，新伤覆盖旧伤，增添了几分沧桑，这样一个男子屈服在自己裙下，温柔的握着她的脚，心里有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九公主得以近距离打量跪在地上侍候的男子，他细心的动作与高大的身形形成强烈反差，样貌俊朗，很符合她心中的审美。

　　林惜染瞧着大哥卑微的样子和背上的鞭伤，心中五味杂陈，别过眼去，不忍再看。

　　“你是什么出身？”公主盯着林惜康清绝的侧颜，淡淡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