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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至军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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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半个月的航程,船队终于抵达了南疆的码头,岸边车马辚辚,到处都是士兵。
来接应的车马早已停在岸边,一众小厮听吩咐将箱笼搬运到车上。
船上的士兵也集结列队,有秩序地下船,分骑兵和步兵行进,穆云安骑马,林惜染坐上马车,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地启程赶往军营。
南疆这地界果真荒凉,林惜染挑开车帘向外张望,终于踏上这向往已久的土地,这是她朝思暮想的亲人被流放的地方。
中途路过一片农田,有农民在烈日下辛苦劳作,一个熟悉的背影吸引了林惜染的目光。
那人正在擦汗,烈日下他光着上半身,脊背上的皮肤被暴晒得黝黑发亮。
是兄长,林惜康。
林惜染一下子坐直了,她上身依靠在车窗上,瞪大眼睛凝望着刺眼的阳光下那个熟悉的身影,目光停留在那人身上,眼睛不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他的转身。
穆云安放慢马速,侧头看到了林惜染回望眼神中的期待与隐忍,看得出来她在压抑着心中的某种情绪,但她的嘴角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
穆云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双目骤然一深,他看到一个在农田里劳作的汉子的精壮背影,那汉子竟然光着上身,其高大的体格和一身健壮的肌肤格外惹眼。
他手握马鞭的手攥紧,骨节微微泛白,催马与马车同步,挡住了林惜染的视线。
林惜染察觉异样,扭过头来看了车旁高头大马上的穆云安一眼,正对上他探究的目光。
“看什么呢?如此专注?”穆云安俯身低声问她。
林惜染冲他眨了眨眼,“田里庄稼涨势好,你看绿油油的一片,在这种贫瘠的土地上耕种很辛苦吧?”
穆云安没有回应,怒气冲冲地催马,扬长而去,这就知道心疼别人了,还是对一个陌生的汉子,生出这么大的怜悯心。
前面有训斥的声音,林惜染探头往前方瞧,发现是穆云安正用马鞭点着一个士兵,错着牙呵斥着,一脸的恼怒。被训的士兵当即跪在地上认错,一脸的惊恐。
林惜染吓得缩回身,这人脾气太差了,说爆就爆,他在军中就是这么暴躁管制下属的吗?原本谦和有礼的好风仪呢,跑到哪里去了?
她又探头回望兄长,遥望大哥远去的身影,他瘦了也黑了,一看就是吃不饱饭,又干这么重的体力活,看得让人心疼。
兄长身旁并没有发现爹娘的身影,不知道他们是在一起还是分开劳作,林惜染心中有几分不安。
穆云安心中火气更盛,叹了一口气,也难怪林惜染垂怜,这个劳作的汉子身形高大,肌肉健硕,样貌也硬朗有男子气概,虽然自己也不差,但与之相较还是稍显薄弱了点,从未见过她如此神情专注地凝望过别的男子啊。
一路逶迤行进了小半个时辰,舟车劳顿,终于来到了军营。
安置的营房,是一间二进的小院,马车直接进了二门,两个丫头一个婆子迎出来伺候,搬运箱笼,收拾东西。
林惜染先去寝室看床,当看到是一张宽大稳当的实木大床后,喜上眉梢,扭头对穆云安道:“终于可以舒服地睡了,你也不用被挤到床的一侧了。”
穆云安看过来,目光挪到她身上,林惜染忽然意识到什么,脸颊微微泛红。
穆云安同林惜染说这里的情况,“这里终究危险,你也看到了,营地中女人甚少,都是特殊情况才会来此的。”
林惜染好奇,“这里都有谁家的女眷是随军至此的?”
“有几个将领的随军夫人,还有九公主乐安公主。”穆云安回答,“对了,对于九公主,我要特别嘱咐你一句,她为人高傲,阴晴不定,你还是少惹她为妙,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见穆云安郑重的态度,林惜染不禁好奇这位素昧谋面的九公主殿下了。
在战线最前方的军营,军情总是不期而至,随时会有突发战况传来,天色未亮,边境线上的敌军来犯了,躺在床上的穆云安立刻起身,唤丫头进来更衣。
丫头浮春进来侍候穆云安穿衣,但时间紧张,铠甲坚硬并不好穿戴,浮春慌张中手速慢了些,穆云安蹙了蹙眉。
林惜染也起床了,她吩咐浮春退至一旁,亲自上前伺候穆云安穿上战袍和铠甲。手下动作利落,并柔声叮咛着注意保护好自己,平安归来。
穆云安低头凝着为他整理铠甲的她的柔软手指,“每次出战都是生死难料,这里虽处军营,但也不是完全安全之地,我走后,你最好就在营房呆着,不可出军营,若是违背了军规,一切安军律处置。”
林惜染感觉军营中的穆云安像是变了一个人,哪里变了又说不出来。
她送穆云安到二门外,见他跨上高大的战马,纷飞的飞尘扬起,骑在战马上的他,身穿英武铠甲,手握沉重的兵刃,眉宇间的硬朗沉稳,这些都是她未曾见过的他的另一面。
穆云安调转马头,最后一眼离别的凝视,然后绝尘离去。
林惜染感觉有沙砾迷了眼睛,红肿了眼眶,眼泪顺势流淌下来。她望着穆云安远去的背影,为国为民,他的形象在她的心中一下子高大起来。
想起穆云安对她说的不准离开军营,林惜染又犯了难,走不出营地,还怎么去找爹娘和大哥呢?
浮春劝她别伤心,穆将军英勇善战,无往不胜。
林惜染看得出来,这是丫头在宽慰她,胜利与风险是一起存在的,都是生死大事。
她总在营房里呆着觉得憋闷,遂出来小院来到营地里四处逛逛,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
今天的风格外大,狂风一吹,漫天飞沙,恰逢九公主也出来散心。
九公主姿容艳丽又不失端庄,十七八岁年华,身姿窈窕,眉梢微挑,自带一派威严神韵,一双杏眸明亮有神,仿佛能洞察人心。
周围的士兵和下人有眼力见地前去护卫和伺候左右,谨慎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这位当朝皇家公主。
林惜染想起穆云安叮嘱过她的,少和这位九公主接触,也就没有上前,只是低头垂手侍立在一旁。
“刚来的?过来伺候。”九公主却看到了她,招手唤她过去。
九公主明知道林惜染是穆将军的太太,还是尽情使唤着她,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皇家公主自带傲气与气势,林惜染被她的气势所震慑住,听她的吩咐。
九公主让林惜染在身边伺候着,拿她当丫头使唤,林惜染做事细心,默默地做好,九公主看在眼里,给了赏钱。
回到小院后,林惜染坐在床上想这事,皇家公主自带威严的光晕,众人皆大气不敢出,生怕哪一点没有做好惹怒了九公主,从这一点看,她和九公主是身份不同的两个层面的人,注定不会有任何交集。
林惜染心里有些矛盾,她不知道今日她这么做对不对,是不是失了身份体面,给穆云安丢了人,让人笑话她上不得台面。
负责洗衣做饭的齐婆子进屋来取需要浆洗的衣裳,林惜染知其是这里的老人了,呆的时间长知道的也多,向她私下打听九公主。
齐婆子平时就是个爱闲聊的,遂关严了门窗,坐下来向林惜染说起这位乐安公主的身世和过往。
九公主容瑶,生母是一位低级宫女,一个意外的机会被圣上宠幸怀胎,生下九公主后就死了。
失去生母的九公主幸被虞妃收养,虞妃就是四皇子誉王的母妃,九公主也就成了誉王的同胞皇妹。
九公主长大及笄后,被安排与南疆境外的塞斯地部落和亲,后来部落首领旭觉因病身亡,按照部落习俗,让九公主改嫁旭觉的长子,也就是下一任即将上任的部落首领旭殷。
九公主极力抗拒这种婚配制度,偷跑回了边界内的军营,扬言不回去了。
塞斯地部落打发使者来接公主回去,九公主根本不接见,就是不回去。
消息传回京城,龙颜大怒,圣上的意思还是让九公主回部落,既已和亲嫁了外族,就要尊重当地民族的风土人情。
九公主也是任性,不惜违抗圣意,就是不回去,圣上也没有再进一步相逼,所以现在双方还在僵持着。
不管结局怎样发展,目前来说,九公主在军营中还是受优待的。
九公主我行我素,军营里的将领和士兵有保卫她的职责,皆听命于她,不敢违背她的权威,所以九公主在军营中是出入自由,无人敢阻拦的。
听见“九公主在此出入自由,无人敢阻拦。”林惜染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心里多了几分念想。
九公主容瑶常常饮醉,成为常态,昏昏沉沉间滋生闹事,欢乐无度,这份率性洒脱虽自我逍遥,但也常常对军营的日常纪律造成困扰。
这不,某天白日里,容瑶公主饮醉,大闹军营,无人敢拦。她走路摇晃,忽然一个踉跄,险被地上的一块凸出来的石头绊倒,她的裙摆被地上的一丛灌木丛缠住,拉扯布料间,裙摆扯出一道长长的裂痕。
士兵们更不敢上前了,皆低眉垂目回避眼神。
林惜染见状,也没有过多思量,三步并两步小跑到容瑶公主身旁,伸手按住了她撕裂的裙摆,不顾她的叫嚷与推搡。
林惜染直到公主这是醉了,此时若是依着她,定惹出更大的麻烦,待她酒醒后依着她的性子更会严厉处置相关人员,所以不如这时候冒着冒犯公主的风险,把将要惹的麻烦降到最低。
她扶着容瑶回到公主府邸,进了寝室,一把将九公主按到床上,并倒了杯水,喂其喝。
九公主手一推,将水杯推翻在地,瓷杯落地,摔得粉碎。
林惜染见九公主醉态依旧,决定彻夜照顾左右,安慰其早点歇下。
九公主一脸愤怒,在和空气争辩,“我算什么?棋子?礼物?”呼出的酒气依然浓重,能闻得出来果酒的度数不低。
林惜染劝道:“殿下,您要这样堕落下去吗?”
话音刚落,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林惜染的脸颊上。
林惜染被扇懵了,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继而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