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舞》花尘月希

66、她永远都是她

　　好在江浔阳眼疾手快，上前阻止了将要发生的闹剧。
　　正往外迈步的纪权澈回过身，看到酒瓶掉在地上。
　　他没有松开许奈思的手，但望向她的眼神从震惊转为不可思议。
　　“这么看着我干嘛，第一天认识我？我许奈思就是这样的人，以前是，现在是，一直都是。你想说教我可以找一堆人给你当学生，你能改造他们是你的本事，但我真不是什么好人，你想让我弃恶从良，绝不可能。”许奈思边说边走向纪权澈，最后几个字更是贴着他耳根子恶狠狠道出的。
　　说完，她后退一步，迎着眼前人的视线，不带丝毫情感。
　　看着这样的许奈思，纪权澈只觉无力感盈满心头。
　　她的神情、举动、态度，她的一切都在否认和他一起经历过的曾经。
　　她好像变回去了，又或者说，究其本质，她从不曾因他而发生过改变。
　　“走吧，别屈尊降贵的和我们这群人待在一起了，污了您的身份。”说完，许奈思再一次挣开纪权澈的手，转身拿起一瓶酒仰头就往嘴里灌。
　　纪权澈虽然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但他还是下意识去阻止她那找死般的灌酒方式。
　　许奈思一直处在爆发边缘，能忍到现在属实不易。
　　纪权澈第二次夺酒行为无疑起到引爆炸弹的作用。
　　身体不受大脑控制，她一巴掌狠狠甩到他脸上，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但许奈思反应够快，她扇完纪权澈就对江浔阳吼起来：“你是死了吗？把人给我弄出去！”
　　江浔阳立马冲卡座内的众人使眼色。
　　大家看热闹归看热闹，办事儿还是利索的。
　　五六个男生朝纪权澈一拥而上，纷纷劝他赶紧离开。
　　可红了眼的少年已然失控，还欲冲过去继续拉扯许奈思。
　　拥上前的男生们见用嘴劝不动，只能出手制止了。
　　一个男生拍拍纪权澈的肩膀，想顺势把人揽走，可他刚一动手，纪权澈一个拳头便抡了过来。
　　速度之快，力道之足，男生毫无防备，直接被打倒在地。
　　能跟江浔阳认识的圈外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见兄弟被打，其他人果断出手相助。
　　卡座内瞬间扭打成一团。
　　江浔阳本来还想制止，可他看见许奈思站在桌前一个劲儿地昂头喝酒，纪权澈就在她身后挨打，她也没有半点要回头看看和管一下的意思。
　　那他更没什么好管的了。
　　江浔阳只撂下一句“别在里面闹事”，便淡然坐回他之前的位置。
　　场面虽然已经很混乱了，但江浔阳发话还是很管用的，一伙儿人迅速将纪权澈带出酒吧，然后继续他们的行动。
　　许奈思灌足酒后，窝回沙发角落，重拾麻痹之感。
　　酒吧外，在昏暗幽深之处挨了十多个人暴打的纪权澈早已遍体鳞伤、狼狈不堪。
　　最开始挨了纪权澈一拳的男生站着俯视他，放话道：“兄弟，要不是哥几个今晚兴致高，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你，自求多福吧！”
　　一群人嬉闹着离开，打架于他们而言就是家常便饭的事。
　　纪权澈躺在地上缓了好一阵子，艰难地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在地上，他连举起手机的力气都没有了。
　　偏头看着亮起的屏幕，他用最后一丝理智将出于本能按下的110改成120，方才确认拨通。
　　…
　　纪家别墅。
　　睡得正香的李皖尔被无数个不停打来的电话吵得险些用枕头捂死自己。
　　看这架势似乎没完没了，暴躁的女孩儿从床上一跃而起。
　　原本怒气冲冲地准备将手机关机，可来电显示是“小澈哥哥”。
　　李皖尔很快冷静清醒过来，边去往纪权澈的房间边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自称是护士，简单告知了病人伤情后，让她尽快赶到医院，并且不要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房间确实没人，但李皖尔还是警惕地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看到镜头里浑身是伤正在接受包扎的纪权澈，她忙说自己马上就到。
　　去医院的路上，李皖尔一个劲儿展开联想——
　　小澈哥哥这是闯什么祸了？跟许奈思有关系吗？还是跟那个去世的沈狱有关？
　　虽然这两天她听到的相关消息少之又少，但根据之前的调查，以她对许奈思和江浔阳的了解，他们近期肯定不会安生。
　　赶到医院后，医生已经帮纪权澈处理好了伤口，两人正在交谈些什么。
　　李皖尔等医生出来后才冲进病房。
　　“小澈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女孩儿焦急地询问道。
　　“我没事，你坐下。”纪权澈冲她微抬下巴。
　　李皖尔一把扯过旁边的凳子，如坐针毡地等待回复。
　　纪权澈没有瞒她，把今晚发生的事全部交代清楚。
　　“什么？所以你还是没吃我亲手给你做的便当对不对？小澈哥哥，那可是我辛辛苦苦学了很久的！我做好之后恨不得亲自给你送过去盯着你吃，本来还想看你吃第一口的时候是什么反应，结果你都不让我来，果然，我不来你就不吃！”李皖尔噘着嘴埋怨了好一通。
　　“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纪权澈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李皖尔很体贴，特意把重点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可惜效果甚微。
　　如果非要直面问题不去逃避的话，那她也想给出点建议。
　　“小澈哥哥，你如果实在没办法或者失望的话，随时可以跟我一起走，我还会在这里待上一阵子的，你有充足的时间考虑。”
　　纪权澈眸光闪动，像是自己问自己：“走？”
　　“对，跟我回去，在那边你起码还有大好前程。”李皖尔有些激动地劝说起来，“爱人的前提难道不是先爱己吗？不管对方是谁，你都不能迷失了自己。”
　　这么久以来，纪权澈笃定的想法头一次出现松动的情况，更准确地来说，是不确定。
　　李皖尔继续鼓动：“我知道你放不下许奈思，可努力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说明根本问题在她不在你，哪怕你小时候一直陪在她身边没有出国，她也未必会变成你心目中的样子，所以，何不尊重他人命运，不要再去强行改变些什么了。”
　　纪权澈无言以对。
　　李皖尔的话露骨直接，一针见血，把他最想含糊过去的清楚呈现。
　　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完全脱离掌控，即便他无法改变什么，也不能一走了之。
　　纪权澈陡然想起文淑跟他说过的话——
　　“你如果想帮她，只需要一直在她身后。”
　　那时候母亲才刚把许蔓的真正死因告诉他，他尚不能理解母亲嘱咐背后的真正含义。
　　后来，许毅的所作所为越发出格，许奈思还是一股脑扎进火坑里，她不愿放过自己。
　　他也向她保证过，会一直陪着她。
　　或许早在那个时候就印证了文淑说过的话——
　　“她人生中的所有事情都只能由她自己做主，我们应该做的是尊重她，给予她支持和帮助，在她走岔路的时候及时伸手拉她一把，然后到此为止，剩下的交给她自己，这样她才是一个鲜活的人。”
　　现如今回忆起来，纪权澈如梦初醒，坦然接受。
　　她永远都是她，他也只在意她。
　　总之，是她就好。
　　…
　　江浔阳陪着许奈思熬了个通宵，他滴酒未沾，全程看护。
　　酒吧早已打烊，其他客人均已离开。
　　江浔阳跟老板打过招呼，随便他们待到什么时候。
　　现已是清晨，酒吧外朝阳初升，静谧的街道于酣睡中缓缓苏醒，愈发繁忙。
　　新的一天充满了新的生机与活力，阳光扑洒着整座城，却总有它照不到的地方。
　　酒吧内一室昏暗颓靡，十几号人横七竖八躺得到处都是。
　　许奈思整宿没阖眼，酒精反复麻痹着神经，她却还是异常清醒。
　　越清醒就被折磨得越痛苦，没法儿解决就只能硬受着。
　　“回去补个觉吧？”江浔阳走过来，尝试性地询问。
　　许奈思用力眨了眨眼，起身的同时带倒了怀中的酒瓶。
　　清脆的声响唤起某个瞬间的记忆。
　　她想到了纪权澈。
　　他，还好吗？
　　昨晚闹成那样，怎么可能好。
　　许奈思自嘲般笑笑，酸涩倒涌，袭遍全身。
　　站稳脚跟后，果断给出回复：“去学校。”
　　如此跳脱的答案，不需要问，江浔阳也知道许奈思意欲何为。
　　哪怕已经下定决心了，到头来还是纠结得要死。
　　在旁人看来，许奈思洒脱得近乎冷血，只有江浔阳知道，她栽得有多深。
　　…
　　国立一中。
　　许奈思进班的时候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她成了明晃晃的焦点。
　　这一周发生的变故太多，多到当事人无法承受，也多到围观群众议论不完。
　　沈狱跳楼的事原本只是以一种最寻常的方式传播，所有人都抱着路过吃一口瓜的心态去看，偏偏许奈思前天做出了那样出人意料的举动。
　　当有人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的时候，大家就不只是围观那么简单了，迫切想要知道更多内幕消息的猎奇心理被激发，整个学校这两天都因此而沸沸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