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舞》花尘月希

63、敬而远之

　　看了不知多久，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清晨忙碌的城市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一切都将是崭新的开始，被封存的只能隐隐作痛。
　　时间总是残忍地推着人往前走，没有任何大悲大喜能够撼动这家伙。
　　许奈思在沈狱的书桌前一坐就是一整夜，她把所有能看的文本都翻了个遍，只剩一本压在底层小柜子里的笔记本没有打开。
　　它像是被人刻意珍藏起来的，隐秘且完好。
　　许奈思一眼认出这是她送给沈狱的。
　　不经意送出去的东西能被人视若珍宝，任谁都会有所动容。
　　翻开第一页，看到黑底硬纸正中央的小字：沈狱的日记。
　　沈狱，有写日记的习惯？
　　脑海中闪过这句话后，许奈思猛地合上本子。
　　日记是非常隐私的东西，就和人的手机一样，甚至比手机更为私密。
　　许奈思深知自己不能乱看，更何况她都没有勇气去看。
　　天愈来愈亮，江浔阳在客房睡得很浅，早早醒来。
　　洗漱过后准备去看看许奈思，哪想她的房门竟然是开着的，且里面空无一人。
　　江浔阳瞬间慌神，他拨通她的电话，手机铃声却在房间内响起。
　　她没拿手机。
　　一拳重重砸在书桌上，江浔阳边喊边在别墅里到处找人。
　　等他快要找到沈狱房间时，许奈思从里面走了出来。
　　惴惴不安的情绪在见到她人的那一刻瞬间平复过来。
　　江浔阳狠狠松了口气，克制隐忍地走到许奈思面前，问：“大清早的你在这儿干嘛？”
　　“放心，我不会干傻事。”
　　他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因此她会第一时间向他保证，让他安心。
　　“不管有什么打算，一定要提前跟我说，我这条命是用来挡在你前面的。”他把那些隐匿的东西敞开了说。
　　原本默认既定的事两人无需多言，可江浔阳这次真的怕了。
　　事态最终会发展到哪一步谁都无法预料，只希望失控前他能护得住她。
　　“一定。”许奈思毫不犹豫地正面回应。
　　江浔阳和纪权澈到底不同。
　　于许奈思而言，前者是世另我，他们一同沉沦，没有任何顾虑；后者是遥遥相望的星辰，当她再次陷入泥沼，满身泥泞之时，不得不敬而远之。
　　*
　　吃过早饭后，许奈思提出要去学校，江浔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样也好，她能越快回归到正常生活中去，就会越快好起来。
　　开车把人送到学校后，江浔阳跟二老汇报了下情况。
　　穆贞是极不赞同孙女现在就去上学的，她的心肝宝贝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处于一个极度脆弱的状态，让人怎么放心得下？
　　许晏这回倒是没那么强硬了，这个节骨眼上他觉得有必要多顺着点孙女，别到头来是他们把人给逼疯的。
　　最后二老让江浔阳派人多看着点，也让纪权澈多多留意。
　　成为“重点保护对象”的许奈思一上午都待在教室里，她听不进老师讲课和同学交流的声音，始终盯着课桌里那本小小的笔记本，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看。
　　她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这么让自己把握不定的事情了，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从早自习到第三节课，许奈思的眼睛已经快把那本笔记本给盯出个洞来了。
　　终于，在上午最后一节课上，她心烦意乱地打开笔记本。
　　哪怕此刻的心情很焦躁，手头的动作也被克制得极尽温柔。
　　许奈思比看什么都认真地阅览起沈狱的日记。
　　果然是小朋友，本子搞得花里胡哨的。
　　翻着写一页画一页的日记，许奈思忍不住在心底吐槽。
　　其实沈狱并不喜欢花里胡哨，小姑娘可能连手帐是什么都不知道，怪就怪那笔记本过于花哨，每隔一页就是空白的纸张，上面还到处分散着小涂鸦。
　　所以沈狱只在横线页写日记，空白页便拿去画画。
　　小姑娘画画天赋还挺高，虽没受过专业培训，但素描仍然有模有样。
　　这画的也没别的，除了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画得最多的便是姐姐。
　　沈狱一直是带着滤镜看姐姐的，所以在她的画里，姐姐拥有一对天使翅膀。
　　许奈思爱惜地摸摸那对翅膀，大喜过望之余，愧怍地反省：她真的担得起吗？
　　前面看的这一小会儿，许奈思一直嘴角含笑，可越到后面，嘴角下拉得越快。
　　应该是从林霏语这个名字出现后，许奈思的表情便愈发凝重。
　　她妹妹这是，被校园暴力了？
　　真是笑话，她在外面横得跟个霸王似的，结果妹妹竟然在学校被人霸凌？
　　许奈思看着沈狱记录下来的林霏语的罪行，后槽牙都快咬烂了，太阳穴突突突地炸疼，手指捏笔记本的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其毁灭。
　　看完最后一篇日记，许奈思只觉得浑身冰凉，心脏的跳动不受控制般乱来。
　　她妹妹，算是被林霏语害死的吧？
　　*
　　下课铃打响，所有学生都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只有许奈思和众人脚步相反。
　　给江浔阳发完信息，她失去最后一丝理智，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去找林霏语。
　　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许奈思一路走来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人和物以及声音。
　　她时刻游走在崩溃边缘，强行驱使身体机能正常运作。
　　纪权澈来找许奈思吃饭，却看见她两条腿跟机器人似的僵硬且快速地行走。
　　只需一瞬，他便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迅速追上去。
　　当纪权澈准备把人叫住的时候，离他们约莫四五米远的地方，高声传来一番话：“拜托，我林霏语是什么人？你可别拿我跟那群幼稚的初中生混为一谈！”
　　“林霏语”这三个字在许奈思耳边炸响，将她宕机的大脑拉回现实。
　　脚步猛地顿住，少女一双本来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些，随后迅速扭头，目光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凭借之前的记忆，以及对方刚刚自报家门，目标锁定无疑。
　　没有任何踌躇，许奈思大步流星地走向林霏语。
　　她干脆利落地伸手抓住那扎得高高的马尾，断了其得意忘形的说话声。
　　林霏语突然被人“袭击”，吓了一大跳，连连尖叫出声。
　　她来国立一中是为了找她新交往的男朋友吃饭的，两人刚才因为一点小事斗嘴，停在路边。
　　正当她要为吵赢男朋友而得意之际，却被人拽着头发走。
　　“啊！干嘛？谁啊有病啊！”林霏语一边反抗一边尖叫。
　　可她抵不过许奈思的力道，整个人弯下腰被拽着头发磕磕绊绊地往前走。
　　周围有三三两两路过的同学，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林霏语的男朋友第一反应便是拿出手机拍视频存证，可他才刚点开录像，手机便被人一掌拍到地上。
　　“许奈思你也敢拍，不要命了？”纪权澈头一次对人放这样的狠话。
　　男生窝囊地把手机捡起来，实相地溜之大吉。
　　纪权澈看了眼许奈思拽着林霏语上楼的方向，敏锐地捕捉到一处摄像头，继而朝反方向下楼。
　　无论如何，他要先赶去监控室删视频。
　　刚刚路过那么多人，他实在不敢保证这件事情传播起来的速度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要先删了监控，他才能赶去阻止许奈思做傻事。
　　等纪权澈赶到监控室的时候，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江浔阳在指挥保安删监控。
　　后者头脑冷静语调平淡地开口：“等你赶到，着实是有点晚，赶紧去看看许奈思怎么样了。”
　　纪权澈不敢耽误时间，转身又奔回高三部教学楼。
　　*
　　“你到底是谁？快放手！信不信我喊人打死你啊！”林霏语以极其狼狈的姿势被一路拖拽至顶楼，挣扎的力气虽然小了不少，但嘴上功夫仍旧不减半分。
　　一脚踹开顶楼的门，许奈思狠狠把人推进去。
　　几个踉跄导致林霏语没站稳，一个平地摔摔得她浑身上下多处擦破了皮。
　　“啊！我操！”
　　吃疼地从地上爬着坐起来，全身痛到伸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捂。
　　许奈思走到林霏语跟前，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俯视她，语气狠恶阴森：“这样摔一下就痛啦？那从五楼摔下去呢？试试？”
　　这话吓得林霏语直接从地上“噌”地站起来。
　　“你……你有病吧？”她认出对方是沈狱的姐姐了，嚣张的气焰瞬间被浇灭大半。
　　长得那么漂亮的人，想不认出来都难。
　　可就是这么漂亮的人，此刻的表情比阎王爷还吓人。
　　许奈思站直身子，面对林霏语的破口大骂，上去就是一巴掌。
　　力道十足的一巴掌让林霏语头晕目眩，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快被打偏，还直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他妈干什么？想死就去死啊！在我这里找什么晦气？”头一次被人这么对待，屈辱和不甘占满心头，林霏语近乎破音地嘶吼道。
　　明明从来都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哪有别人欺负她的份儿啊！
　　但许奈思明显比林霏语崩得更厉害些，她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把人直接推到墙上顶着，猩红的双眼死盯对方，咬牙切齿道：“这种话你没少跟沈狱说吧？你他妈害死了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