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舞》花尘月希

51、无比珍贵的一幕

　　从步入舞蹈房的那一刻起，他的视线就一直钉在她身上，不曾正眼打量过这片陌生区域。
　　江浔阳知道许奈思会跳舞，也知道许奈思早就放弃了跳舞。
　　他从来没想过，她竟然会如此简单的因为一个人，打破自己严格遵守了这么多年的规则。
　　可她在一步步向好，他替她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去纠结那些细枝末节。
　　江浔阳恍惚地看着许奈思在他面前跳舞，她清晰的脸庞和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像他初见她时那般。
　　他有幸和她成为一个世界的人七年，而这场异想天开的梦，好似即将被粉碎。
　　一支两分半的编舞很快跳完，许奈思关掉音乐，期待地问江浔阳怎么样。
　　江浔阳内心的情绪虽然复杂到极致，但他眼神中流露的却是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欣慰和喜悦。
　　“非常好，果然是童子功。”他笑着夸赞。
　　许奈思跳累了，背靠镜子席地而坐。
　　江浔阳马上撤掉椅子，也跟着坐在地上。
　　“还得多练练，毕竟这么久没上过舞台了。”许奈思喝了口水，微喘着气说。
　　“哟，我们许大小姐还有不自信的时候？”他冲她挑眉，故作惊讶地问。
　　许奈思仰起头想了想，郑重又轻松地说：“当然要做足准备啦，不仅是为他跳的，也想让我妈在天上看看。”
　　江浔阳知道这句话不仅是字面上的意思，如果没有纪权澈，她绝不会迈出这一步。
　　“所以，确定是他了？”江浔阳的眼睛垂下去，看向她问。
　　“嗯！”许奈思尾音上扬，高高昂起的下巴都透着一股精神抖擞的意味，“确定了。”
　　“行，能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算是放心了。”
　　“你别给我一副长辈的态度啊，装什么呢！”许奈思推搡了江浔阳一下。
　　他笑脸迎她，同时不忘最重要的事：“话说回来，那许毅我还继续盯着吗？”
　　不论她的生活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改变，核心都只有一个。
　　“盯，只要他不出什么幺蛾子，我就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再提起许毅，许奈思更多的是冷静和无能为力。
　　“谅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你就像现在这样生活下去吧，会越来越幸福的。
　　后半句话江浔阳只在心里过了一遍。
　　只要她好，他就能释然。
　　“嗯。”许奈思低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
　　元旦晚会这天刚好是周五，精彩的活动和即将到来的假期让校园内一片欢腾。
　　晚会开始之际，许奈思在后台给江浔阳发消息。
　　——沈狱还没来吗？
　　——没，司机说在校门口一直没等到她。
　　——那让司机继续等着吧，她答应了我要来的。
　　——行，我随时给你汇报情况。
　　沈狱有一次去楼上送水果的时候正巧碰到许奈思刚从三楼练完舞下来，她由此得知姐姐元旦晚会要表演节目的事情，于是鼓起勇气主动提出想去现场亲眼看看。
　　许奈思没拒绝，还特意安排了司机晚会当天去晨阳中学接人。
　　现在人不知道去哪了，她还有点担心。
　　但沈狱又是个极其乖巧懂事的孩子，让人操不起心来。
　　许奈思没多想，收起手机，为接下来的表演做着准备。
　　纪权澈跟随班级坐在非常靠前的位置，而且坐到了正中间。
　　只不过前面的表演他并没有多用心看，一直暗暗期待着即将登场的许奈思。
　　江浔阳同样站在礼堂后门等，等许奈思的表演。
　　晚会节目精彩纷呈，灯光舞美耀眼夺目，游刃有余的主持人维持着良好的现场氛围。
　　今天还来了不少学生家长，尤其是那些会上台表演节目学生的家长，都赶着来记录自家孩子的重要时刻。
　　许奈思的家长后援团自然不用说，姥姥姥爷和小姨都来了，还有文淑，无论纪慎言怎么劝她，她都非要亲自到现场来看。
　　纪慎言没办法，只好提心吊胆地陪着，一行人和校领导们一同坐在第一排的位置。
　　晚会进行到一半，现场气氛越来越热烈，许奈思的独舞也在这个时候登场。
　　主持人介绍完节目后，紧闭的大幕缓缓拉开。
　　朦胧的白色追光打在舞台正中央，照亮一袭素裙蜷缩在地的少女。
　　音乐的前奏声很小，似呢喃，似叮嘱，更似告别。
　　原创的编舞搭配独属于它的原创歌曲，二者合二为一，无比契合。
　　如此富有意境的开场瞬间吸引了大量关注，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台上，只有礼堂后门处的情况截然相反。
　　江浔阳深深看了一眼舞台上的人，随后扭头离开。
　　司机刚给他打过电话，说已经把沈狱送到礼堂门口了。
　　他现在得去把人带进来。
　　礼堂外。
　　沈狱焦急得望眼欲穿，手掌心都快要扣烂。
　　江浔阳从对面大步走来时，她赶紧小跑上前。
　　“小江哥哥，姐姐的演出开始了吗？”沈狱紧张地开口询问，嘴唇止不住地发抖。
　　“刚开始，走吧。”江浔阳说完便转身带路。
　　他完全不在意沈狱，也没有追问沈狱为什么姗姗来迟，只要他多看她两眼，就不难发现这个小姑娘身上的异样。
　　江浔阳把人带到后门，自己却没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不想看了。
　　她私底下纯粹地只表演给他一个人看过，在一个昏暗陈旧的舞蹈房里，没有灯光，没有装饰，没有鲜花掌声也没有众人喝彩。
　　或许只有那样的形式才属于他，如今的她光芒万丈，耀眼夺目，他却上不了台面。
　　沈狱小心翼翼地踏进这个于她而言如梦似幻的大礼堂，舞台上的人宛若拥有魔力般，瞬间将她整个人定在原地。
　　后门处的位置离舞台远且偏，虽然沈狱视力好，但却被眼前湿润的雾气扰得不安宁。
　　她使劲揉揉眼睛，极力看清舞台上的人。
　　舞台上，万众瞩目的聚焦点。
　　许奈思不受台下任何影响，十分专注地诠释着这支舞蹈。
　　她的妆容很淡，在这样大型的舞台上，完全是靠自身底子撑起来的。
　　正是因为服化道的极简处理，才更加突出了重中之重的舞蹈部分。
　　许奈思手长腿长，体态极好，把每一个舞蹈动作都展现得美到极致，同时又不失力量性的卡点。
　　前半部分的抒情推进将节奏把握得精准游刃，舞者和观众皆沉浸其中，感慨万千时，乍响的唢呐声如同无极之境迎来轰雷掣电，在场之人无一不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接下来的一连串爆发性高难度动作承接着厚重的音乐，让独舞也拥有气势磅礴的力量。
　　许奈思私底下每一次都是清醒理智地运用技巧功底将这支舞蹈完美演绎，如今正式登台，她却不受控制地情绪化起来。
　　这是唯一一次，许蔓不在现场看她的演出。
　　所以她想表现得好一点，再好一点，好到让天上的妈妈都无法忽视。
　　而她也确实做到了。
　　排练的时候老师总是说她表情不够好，甚至面无表情。
　　要知道，面部表情在舞蹈表演中可是不小的加分项，也是舞蹈表演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许奈思没办法刻意去演示各种情绪，这些充满了故事的情绪背后，都是她的致命伤。
　　所以唯有真情流露——
　　舞蹈开头是母女俩的幸福写照，许奈思脸上的笑容洋溢着童真与满足；舞蹈高潮是母亲的天灾人祸，许奈思脸上的悲痛充斥着愤慨与无力；舞蹈结尾是母女俩多年的天人永隔，许奈思脸上的淡然尽显麻木与妥协。
　　一舞毕，少女干净白皙的脸上滚落两行清泪。
　　音乐声渐渐消失，台下安静了三秒后，雷鸣般的掌声此起彼伏。
　　许奈思放下心中芥蒂，鼓起勇气送给许蔓、送给纪权澈、也送给自己的这支舞，最终落下帷幕。
　　盛大的礼堂见证着无比珍贵的一幕，这一晚，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
　　未来会越来越好吗？
　　就目前来看，会的。
　　…
　　许奈思的节目表演完后，很多人离场。
　　家长一行人来到后台给她送花，班主任也跟过来一个劲儿地夸她，艺术班的几个舞蹈老师更是虎视眈眈地想要挖好苗子。
　　编舞老师也没缺席许奈思的正式演出，在后台表扬完她做得好之后，又赶着飞机回去工作。
　　纪权澈很有眼力见地没跟去后台凑热闹，他给她发了条消息，让她得空了记得来找他。
　　许奈思看到消息心领神会地笑笑，很快结束这边的“应酬”，小跑着去见想见的人。
　　礼堂侧门的一处走廊上。
　　纪权澈捧着一束花立在那儿，许奈思一眼就被吸引住。
　　少年侧身站着，身影颀长挺立。
　　寒风和黑夜在广阔天地间渲染了沉重的肃穆感，他置身其中，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单薄。
　　他是她强大的精神支柱，是她及时的迷途知返，是她深陷黑暗，他却替她活在阳光下的世另我。
　　想到这里，许奈思由衷地笑了。
　　“纪权澈！”她大声喊他的名字。
　　少年刚一转身，心爱的少女便撞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