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六章 ...
-
/章六:晓/
当茉燃朝着空寂平原出发时,羲荧已经到达空寂平原所在的田之国边境。
同样是集天地之气生长出来的旷世奇物,蓝色彼岸花要相对普遍,甚至可以看到它开满整片原野——但前提条件是——你能够看得到。
冰蝶湖底的秘药自然是百年才得,天下独一份。但凡能潜进湖底,避过重重机关都能将其手握其中,只是要进此湖若,非身负御蝶血统,非精通蝶术,非获琉璃蝶承认之寄主,闯入必死。
乃是翩然谷的镇谷之宝,向来是谷主的象征之一。
而蓝色彼岸花并非什么震地之宝,也不是什么地位崇高之人才配持有之珍宝。它的真容难窥,完全是出于其显现的几率极小。
“仅仅在闰年的阴历三,六,十月的十五,月亮升至最高处,才可能出现。”
平原上带着泥土气息的风,吹起少女蓝紫色的面巾,隐隐可见玫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奏出附和着晚风的小曲,蓝紫色的长裙应风的邀请,摇曳中自生出舞姿绰绰,光是简单一瞥,就已让人心跳加速,欲渡雷池。而一旦触碰,绝对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如遭雷击”。
那是在同一个身披红色战袍的雷兽共舞!
她的吼声不能撼动九天,不能震慑千里,却能令听者耳根发软,周身酥麻。
那不是某种沙哑夹着魅惑磁性的声线,而是宛若晨曦沐浴下的泉水流过指缝的惬意,暖的一面教人耳根发软,凉的一点令人周身酥麻。
她正是蝶宫暗卫,羲荧。
想到有可能会遇到像茉燃在翩然谷时半路杀出个争夺者的突发状况,羲荧做了充分的准备。
不过比起在翩然谷,这里的争夺者恐怕可能不止一个两个,而最难对付的也许会是某个自己最熟悉的人。
荧儿,你真的不要命了吗?可是,我还是不能放任你这么做。
羲荧看了一眼这深秋的冷月,还在和自己差不多同一个水平线的位置,距离升到最高处,还有四个小时三十四分钟整。
一秒也不能差,否则就功亏一篑。
而这一秒,月亮的阴影变得厚重的有些不自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悄悄覆盖。在羲荧的瞳孔里变得黑红。
寂静的旷野上,一声血鸾惊叫掠过黑色夜幕。
(我不知道是什么的分割线,总之画面是转向了茉燃,谁让人家是女主=0=)
今晚这样的奔跑茉燃已经习以为常,抓紧药囊,随时准备在精神不济时适度补充、调节,好在这种药是完全不会上瘾,也对身体无副作用,不然按照她现在的使用频率,早就因为嗑药寿终正寝了。
带出来五颗,现在却……收好仅剩的两颗药丸,茉燃再次提速,田之国的一马平川就在眼前,可同自己一起行进的明月却似是染上了血色,乍看之下有一抹黯淡置在边缘,久观之后,又显得晶莹剔透,因其浑然天成而明亮起来。
已经在可探查范围之内,那么……
“蝶术,香觅踪。”
荧彩琉璃蝶再度展翼,将茉燃引向目的地,可没走多久,琉璃蝶开始在原地踌躇不进,在茉燃跟前不断的加快翅膀扇动的频数,掉落的蝶粉很清楚的传达着前方的情况,也摆明了不让茉燃靠近的用意。
因为,前方是战斗区域,谁都知道追踪时最忌讳进入战斗区域,天知道卷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变故。
可,若这个战斗区域不是别人,正是追踪对象造成,又当如何?
什么都不做的等着双方战斗结束?就为这个让她茉燃停下脚步,不!这回要了她的命!
“只管带路到蝶粉香味的来源就行。”茉燃伸手让琉璃蝶停在上面,仿佛是在安抚,但更多的是不容驳回的命令,接着道:“其他的交给我。”
轻柔一吹,琉璃蝶又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渐渐地,就已经不再需要向导了,原野上寸寸焦痕和数个烧黑的深坑已经把这里经历了战斗的事实陈述的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将战斗区域压缩至此,而强度,痕迹如此深刻的羲荧……有谁能够“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
真如蝶儿以轻功超过并将自己拦截在出口,特别提供的情报所说:晓组织里的人在收集这些珍稀之物。
冰蝶泉的秘药,蓝色彼岸花,或许还有更多。
更多到底是个怎样的数量?茉燃立在天圆地方之中,突然有一种被包裹围困的寒意,劈倒面前的一道红雷,将自己从臆想中拖回现实。
施放雷术的人胶着于战斗,根本没有注意这里多出的一个人。
可茉燃却已经将视线锁定在她身上,战斗双方的站位以肉眼勉强可以跟上的速度交换了数次,茉燃确定了和羲荧打的难解难分的是晓。
蝶儿说晓的情报的确有限,但整齐划一的黑底红云大麾就是身份标识,每个人在组织里也有相应的代号。
遮盖眼目的黑幕,灼烧视神经的红云,令她不自觉想起那个暗夜里的魅惑一笑,那双招摇红发下时而阴鸷时而玩世的玉眸。
那是一块通透又蕴藏深厚的玉,任何人都捉摸不透。
但显然,他不是和羲荧交战的人。
甚至不能被当做是可能带着假面的同一人,茉燃不知该先觉得庆幸还是先觉得失落。
不过是一晃而逝的动摇,却令茉燃心慌起来,可恶,她现在最关心的应该是羲荧啊!
让她由心慌到心惊的直接原因是羲荧那承受了极大伤害后的痛呼。
她差一点也喊了出来,就像自己的喉咙被遏制住了一样,始终没有发出声音,而这一刻的气息波动,却让彻底羲荧察觉了她的存在。
使尽浑身解数还是没有逃过对手的瞳术,羲荧费力的睁眼看着就要升至最高处的那轮皎月,不甘的放弃了抵抗。
晓之朱雀,宇智波家的力量果然是不容小视,站在同一战线时确实叫人放心,一旦做回对手,可不是一般的棘手。
一点不比茉燃好对付。
荧儿啊,怎么只有在这么称呼你的时候,才能在你孤傲的脸上看到一丝笑意?
怎么只有在陪你修行的时候,才能看到你蹙紧的眉头有一丝舒展?
怎么只有在累到极致的时候,才会在自己肩头露出你这个年龄本该有的柔和睡容?
怎么是如此让你依赖的人,让不曾让泪水滑过脸庞的你,骤然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怎么是如此让你眷恋的人,让不曾对任何人真正动杀机的你,一夜间蜕变成嗜血的冥界之蝶?
你漠然里有些许温柔的对待,出手狠辣却又在事后伤心欲绝的扇出那一掌时,内心的想法早已暴露无遗。
始终,你是怀着怨恨的,它强烈如你独特的傲劲,和心里层层包围的脆弱与寂寞。
往昔的画面支离破碎时,每一片破碎里你带着控诉和深度哀伤的目光灼灼逼来时,幻境与现实的隔离也不再绝对……无以复加的真切,迫切的从脑海里涌出,以求实体化。
再也克制不住,胸腔里郁结的气流破体而出,一如十年前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一点点委顿下去时的疾呼,发泄过后的钝痛,才更难于疏解。
直叫人,沦陷其中。
怎样都好,理应只由一人承担。
可她偏偏……
[曦然姐姐,曦然姐姐!]
如此缠人,如此固执,如此冥顽不灵!
[看来我的蝶术要胜过你的雷咒了,要是还不动真格,你会死掉的哦!]
死!?烈曦然不是早就死过一次了吗?可是……
羲荧绝不能再死,宁可一辈子维持假象,也不能揭穿真实!任何人都不可以阻止!
眼瞳里一闪而逝的光,如狭长甬道里的细小亮点,本是无法于日月争辉的流萤之火,却在之后蔓延起来,羲荧眼中奇异的神采令扼住他的人惊讶不已。
而倒映在羲荧瞳仁里的脸,依旧苍白如纸,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她唯一觉得变化了的,就是逐渐能看清的血海里向心中旋转的三勾玉,慢慢停了下来,它不属于消逝幻境里的女孩,属于幻境消逝后依旧掌控着自己性命的人。
中了幻术吗?
脱离了吗?好像是,但这浑身无力的状态,还是,摆脱……
“我说了要你放开她!”
羲荧眼前银光一晃,视线移位,眼角余光处,挥舞着蝶般灵动长鞭的绿衣少女怒扫而来,这一击结结实实打在了伸向自己的手上,见攻势起效,绿衣少女收了鞭尾,紧握在手中,目光依旧咄咄逼人。
“茉燃……”
绿衣少女当然就是茉燃。
用腾出的一只手抓紧了羲荧的胳膊,令她不至瘫倒在地,那双手柔若无骨,却在此刻格外的值得倚赖,羲荧心中稍带过一丝欣慰,可这只是暂时的,茉燃的出现无疑使自己的算盘落空,银鞭上时隐时现的色彩,飘逸如鬼火,反而令她担忧起另一个人来。
他方才还强硬的用谙熟的火遁,不停的招呼自己引下的赤雷,势均力敌后有抓住机会让自己跳进了他的瞳术陷阱。
她并不是不知道,那是一种特殊的血继之术,一旦陷入幻术内,时间空间质量都由施术者控制,必定是对准了他人精神上的弱点而去,想要主动挣脱更是天方夜谭,他显然精于此道。如此的自信,才令他一时难以相信自己能解开幻术,产生了一点破绽,茉燃又趁其不备攻之,才能让他招架无力。
被大麾遮盖一半的皮肤已经是中招后的症状。
如被烈日炙烤般的疼痛,除非有茉燃的会神香,不然一定会一点点溃烂。
她用蝶迎夏阳!救了自己,也伤了自己。
“不愧是有冥蝶之称茉燃,攻击力果然不可轻视。”柔缓圆润的嗓音将眼前人的气质衬托的超尘离俗。血瞳退散后,是如夜一般的沉静幽远,吸纳尘世的一切浮华喧嚣,眼波流转里,又似黑水深不见底,波澜不惊,溶解一切杂质,将无比的凝重沉淀在最深处。
这使他本来的如削面庞也因此又多了一分俊朗,英气,却也无形中加深了一种冷漠的气息。
这种寒意随着他的再度张口进一步扩张。
“是吧,羲荧?”
【是吧,羲荧?】
什么意思?这种好像是跟熟人搭腔的口气?羲荧一点也不惊讶的表情,表示他们……以前认识?
茉燃在羲荧的眼神里寻找答案,却被她闪烁如星子的眼睛里流露的凄伤击的全身一震。
“自然。”
当然不让的肯定不是来自茉燃,而是她身侧的一袭蓝紫。
同样是家族能力的优秀秉承者,即使不愿承认,生命里也多少刻上了命运的烙印,往时的曦然改变不了她,今日的羲荧有何来能力抗拒你?
是吧,晓之朱雀,宇智波鼬。
鼬静默着,视线却落在蝎子口中那个丝毫不懂配合的女孩身上,她生的冷艳,那种冷一直深入她玲珑突出的骨架里,俨然一个在穿梭暗夜里身形轻盈灵巧的蝶精,眼中时现的决然,和某个让自己操心的刺头小家伙还挺像。
和她相比羲荧似是娇柔了一点,遇敌时也会留三分生机给对手,但这种柔却总能恰到好吃的制住气场远胜于她的人,反而为她增添了霸气,此消彼长之下,丝毫不显劣势。
现在的问题是,胜了意外出现的她,却又被另一个不速之客打乱了计划。
时不待人,圆月已然升至头顶,各怀心事的三人面前浮起了如诗若画的幽蓝氤氲。
结界,要打开了吗?
这个一次只允许一人进出的结界!
茉燃的脚已经朝前迈出了细碎的步子,可是她立刻顿住了。
不能,把受伤的羲荧留下这里,纵然是在似是一个和她有交情的人,可那个人,是晓的成员!
可一旦失去了这次机会,就要再等上两个月。
这般两难抉择令茉燃踌躇不定,琉璃蝶早已做好了给主人领路的准备,可茉燃不动,它亦只能在原地留守。
她攥紧了手中的银鞭,猛的将羲荧拉近,闪身一跳,长鞭即散成细针无数,被茉燃和精密的控制着,攒足了力道,全数向鼬的死角袭去。
如果她不能进,那么她也不会让别人夺走任何一朵蓝色彼岸花!
羲荧心底一凉,她拗不过茉燃,只能本能将能够使攻击停止的办法想了个遍。甚至不惜激发了缠在自己周身的雷网,她依然在松开自己一点之后,又握得更紧。
若非雷术,那么只有加上……蝶术。
不召唤琉璃蝶,只是召唤五色熏香这种程度的话,还是可以的。
赤红的惊雷在飞针要离弦之际绚烂炸开,似是烈火噼啪作响,独特的香味将混杂的焦臭稀释的不留痕迹,茉燃因为自己敏锐的嗅觉,第一次惊慌失措。
蝶术!蝶术!她会蝶术,和曦然姐姐一样味道的熏香,酷烈却舒缓的摩挲着鼻息。
落地时她的手轻轻一放,任由羲荧朝后倒去。
她不想要解释,不想听缘由,当一切假设都应验时,她却萌生了逃避的念头。
她未曾逼迫她使出暴露自己身份的蝶术,可她竟然为了不相干的人不惜在自己面前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
但是这个术不会因为这样的拦截就完全失效,鼬的躲避技巧,反应速度,判断能力,都是完美的,茉燃却不打算对这一切妥协。
她只是在倾到一腔难以名状的心情。
“荧然,住手!”喝止她的是羲荧,果然她因这个声音听话的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阻拦住飞针的却是另一股力量。
“鼬,还不快进结界!我说过不喜欢等人的,零头那边也有点急了。”
看也不看一眼就封印住飞针的是蛭子,傀儡琥绯琉尾端的蛭子!
低矮的身子擦着草丛发出的沙沙声,一道道刮在茉燃本就凌乱的心里,可她仍然未动。
不知从哪冒出的血鸾带着鼬融进了结界入口的一片蓝色迷雾里。
那是如同茉燃蒙上水汽后眼眸一样飘渺的蓝,天地为之染惆怅。
只是短短几分钟这里又恢复到纯然的黑,没有一点杂色。
蝎子不以为茉燃会开口说什么,她却只是低头,把如落九天的银瀑不加顾及的垂在腮边,流至全身每寸肌肤,须臾,吐出一句话。
[如果你要开战,那么我奉陪,不然就再会了。]
可恶,竟然又有要去抓住她的冲动,心脏不听使唤的突突搏动,嘴上却说不出一句调侃的只言或是冷漠的片语。
他走不过去,因为出现在田之国的只是术法造成的幻影,他走不进去,因为那道心门一直都只能由她一方单向开启。
茉燃等着他的回答,等着假面之后那个润泽声音隔着厚重的木板,低哑的响起,敲打心壁,体味一种青涩女孩都该会有的情愫,直觉性的拒绝,却从心底默默接受。
抑或只是冲淡心中另一番澎湃的一种办法。
可他只是无言的解了分身,如空气一般消失在寂静的旷野里。
连风也不再眷顾这里,万物披上浓重的一色。
无边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