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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她将这番话讲给父亲雇来劝解她的三位女子,三人推人及己地想了一阵,皆认同地点一点头。

      傅太保家的三姑娘说:“若真如你所说。”顿了顿,低头思索,“那倒的确有一定的道理。”

      内侍家的小姐感悟不已:“的确,这么多年来,也的确未见过宁公子给任何一个女子好脸色。”

      通议大夫家的二小姐道:“其实呢宁公子这么做也有他的道理,譬如,他要是将所有钦慕自己的女子的礼品照单全收,那么莫说是人,宁府怕是连一只老鼠都住不下了。”

      三人说完一阵,皆嗑着瓜子,凭借着脑海中残存的记忆勾画着宁疏的形象,试图寻找一些证据来佐证宁疏的确如推论那般,是个对谁都十足十混账的人。

      内侍家的小姐思考一阵,说:“那邓安澜送的礼物看起来十分唬人,但比起前人来可就不算什么了。”

      太保家的三姑娘道:“在我们记忆里,那些宝贝都不算什么的,别说是宝石珊瑚,就算是房殿宫舍,也有拱手相送的。”

      通议大夫家的二小姐道:“嗯,比如那丞相家的女儿就送过.......”

      阿弥一口茶喷出来:“丞相家的女儿?”

      她被茶水烫着了嘴,实打实噎了一下,末了幽幽地挤出几个字,“她不是早就是三个孩子的妈了么?”

      通议大夫家的二小姐风轻云淡:“是啊,不过是很早年的事情了。”吹了口茶,“宁公子虽然年纪尚小,面对着金钱权力诱惑,亦是断然拒绝了。”

      内侍家的小姐唏嘘了一阵,“哎呀,那时宁公子仍然是一个尚未弱冠的少年呢,彼时连牙都没长齐,啧啧,这实在是,实在是......啧啧啧。”

      太保家的三姑娘安慰阿弥:“所以不用灰心,以此看来,那邓安澜家送的几个破石头破画儿,的确是算不得什么了。”

      “而你嘛,至少宁公子竟还收下了你的东西,这还是......”顿了顿,三姑娘琢磨着换了个词儿,“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了。”

      阿弥趴在大树底下的小石桌上,听完三女子的话,着实是愣了许久。

      诚然,宁疏就如同她们口中的那般油盐不进,这般孤高卓绝的姿态,则更加地吸引春心萌动的女子们愈加源源不断地送起礼物,以示对此类长相俊美内在孤高之人的爱慕之情。

      那么,阿弥想通过这种方式同宁疏拉近关系,基本上便是走上了一条死路。

      送礼的人太多,那么她便成了其中不起眼的一个,既然是不起眼的一个,又怎能从中脱颖而出,与宁疏成为至交好友?

      既然与宁疏做不成知心好友,又该如何潜移默化地从他口中套出神仙姐姐的话儿呢?

      想到这里,阿弥的神色忽而有些黯然。

      而三贵女中最见多识广最会察言观色的太保家的三姑娘,心念电转间,已猜到了阿弥的脑袋瓜儿里在发愁些什么。

      她不愧为最见多识广的一位姑娘,是以拍了拍阿弥的肩膀以示安慰,并劝解轻声道:

      “我看阿弥姑娘还是不要就此灰心,你也有你的优势。”

      阿弥慢吞吞地反问:“我的优势?”

      太保家的三姑娘略一颔首:“嗯,你的优势就是......你的脸皮足够的厚。”

      言罢,从容地挥了挥折扇,“这就是你最大的优势。”

      说到这里,阿弥竟有些了然。

      她常常想,自从被她爹从冰天雪地的喀什草原捡回中原,自己当初做的那个决定,其实是千不该、万不该,倘若知道将来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自己是万万不该跟着亲生父亲回到中原的。

      从某些方面来讲,中原的确有一些可取之处,譬如说中原有杨柳、金鱼、燕子,还有高耸入云的宫殿和城楼,这些都是她没见过的东西,入冬之时,中原也并不那么寒冷,对比起冬日里萧瑟的草原,的确是温暖和富足的。

      中原的景色很精巧,如同春日里精致的一小瓯清泉流水;中原人也性格温和而有书卷气,相比于草原强壮而寡言的游牧民族,温婉而柔和,这两者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中原有很多的礼仪,光是摆手礼,就有足足分为十几种,譬如空手拜,行礼多用一拜;有时用再拜,表示更加恭敬,三拜为正拜......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未曾弄明白其中的机要,导致她走在外面见人,常常拜错了礼,惹来许多人笑话。

      中原的文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也看不太懂,只觉得像某种符号,遒劲刚强,令人眼花缭乱。

      后来阿弥想,这里哪哪都好,只是她不属于这里。

      她的确不属于这里。

      如果把中原比作和煦婉约的三月春,那么她就是在风雪凛冽中掉队的一只野雁。

      时至今日,她仍然觉得她与这里离得很远,很远——如果硬要作比方,她与中原,实则是下午三点半和凌晨三点半的距离。

      而从前那个穿着一件破毡衣,赶着羊辗转于各个季节牧场的孤女,与现在这个珠光宝气的镇国将军之千金,她觉得,从私心来讲,这两者从来没有什么不同。

      而自己之所以能坦然自若地生活在这个地方,自然也就练成了一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本领。而中原的女孩,总是被各种无型无色的礼法拘束着,于是没有人练成像她这般的本领。

      太保家的三姑娘说得很不错,阿弥后来想,这也许就是她最为得天独厚的优势。

      这些日子,镇国将军家的小女儿不再垂头叹气,这令上官仪十分的欣喜。

      欣喜之余,大将军更带了一点疑惑,因为阿弥近日以来有些过于的文静,每日晨起读书习字,仿佛一个婉约宁静的闺阁少女,这幅反常的景象令将军十分的骇然,俗话说孩子静悄悄必定要作妖,上官仪始终不清楚自家小女如此安静,究竟有何妖要作,于是乎心中竟升起缕缕惶恐不安。

      而自从阿弥不同福福等纨绔少年在一块儿厮混,京城里最为顽皮的青少年仿佛群龙无首,只能每日自发地聚在远郊帮助乡下老人喂鸡,喂的鸡一个个膘肥体壮,以致于此段时间,京城的居民每日都能吃到上等的鸡肉。

      直到春蒐那日,闲散的纨绔子弟们惊喜地发现,阿弥忽然出现在了草场上,她骑在马上,那模样十分的春风得意。

      春蒐,就是指在春天的时候,聚众将野兽狩猎起来,以防止年纪较小、刚诞生下来的野兽在将来成长起为祸一方的大野兽。

      但自从皇室将这项民间的习俗纳入了每年必定举办的传统活动,春蒐便成了贵族世家每年取乐的项目之一。

      彼时会有专聘的猎户,头几天将凶兽清理门户,再将无害的禽兽统统赶进一个特定的范围,供官员及家眷们游玩取乐。

      虽然听起来十分的安全,但,除了先帝在时喜好骑射的五公主曾破例参加外,还未曾有过女子出现在春蒐现场的先例。

      除了阿弥。

      经常一道厮混的同龄人见到阿弥,自然十分地兴高采烈,福福骑在一匹小红马上,热泪盈眶地问阿弥:

      “你是怎么说服你爹,你爹又是怎么说服圣上,让他们同意你来参加春蒐的?”

      阿弥略微有些讶然:“这很简单啊。”

      她拽着缰绳,很镇定地说,“我在皇宫外跪了三天三夜,求来的。”

      福福:......

      几个好友聚在一块叙了一会儿旧,没过多时,便见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世家子弟簇拥着一圈人打马赶来,中间那人头戴一顶斗笠,斗笠上缀着雪白的流纱,挡住了那人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张清冷疏朗的下颌。他穿着一身青衣,身形挺拔,衣诀翻飞,在人群中的确是一个最为耀眼的存在。

      阿弥拨开眼前的烟尘,朝远方张望了一阵,心中便十分明了起来。

      大胤人爱美,也爱美人,也不分性别的热爱美人,遇见美男子,自然是要追着马车投掷鲜花瓜果表示喜爱的。

      有人扔香瓜,有也扔西瓜蜜瓜,中原水土丰饶,长出来的瓜自然也是又重又大,倘若砸在人的身上,威力自然十分了得。

      曾经有一美男,名为卫玠,病弱中出街,活活被人看死了。中原民风如此,阿弥这就明白了,为什么美人要头戴斗笠、以纱遮面了。

      方才那位穿着青衣的公子,定然就是宁疏。

      出一趟门,要是被瓜果砸死,这该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啊。

      阿弥发自内心地为宁疏感到怜悯起来。

      她别过脸去,全神贯注地同好友们聊着天,亲切地询问着他们这段时间是如何想到帮助他人喂鸡这种烂漫的念头,聊了半晌,却渐渐察觉到,远处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宁疏骑着一匹雪白的马,朝她走来。

      他见到同在马背上的阿弥,眸中一时有些疑惑不定:

      “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思考良久,又慎重地问了一句:“你还想干什么?”

      阿弥很轻快地回答:“自然是来和你并肩作战啊,宁公子。”

      她决定这回将厚脸皮表演到极致,于是再次朝他抛了一个兴高采烈的媚眼:

      “见到是不是很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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