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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

  •   严翊然回到公司楼下,发现刚刚那辆奔驰车真的停在了门口,而一旁的电梯显示停留的楼层也确实是白家公司所在的层数。
      “该死!”他烦躁地按亮了电梯的上行键,电梯显示楼层的数字一点一点减少,他的呼吸也一点一点急促起来。
      出电梯的时候,他刚好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擦肩而过,带起一阵令人熟悉的香水味的风,就像是高级商场负二楼的味道,严翊然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又在下一秒反应过来——刚刚的那个男人不就是车上的那个?

      电梯门已经合上,向下降落,他刚转过身,又迟疑起来。
      那个男人,看上去很年轻,应该比白珏还要年轻几岁,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母亲大概也很年轻……他为什么要一个人来?

      他找到一直在场的秘书,问:“刚刚过去的那个人是不是去找白珏了?他一个人来的吗?他是怎么说的?总不能随便一个人你们都让他进去吧?”
      秘书点了点头,但她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严先生,您可能误会了什么……”

      “误会?我能有什么误会,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他顿了一下,“其实也不算小。”

      秘书张了张口,挤出来几个字,一道惊雷从天而降。
      “你说什么?刚刚……刚刚那个男人是——白疏木的情人?白疏木的……情人?”严翊然一时间难以接受,他之前从未直接喊过白疏木的全名,毕竟他一直把对方当作自己未来的老丈人,保持着很尊敬的态度。
      秘书低着头,默认。

      “……”严翊然只觉得自己有点头晕,有点站不稳。
      “但是,他很快就走了,我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应该是没发生什么事,您要是不放心,就进去问问?”秘书努力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小白总一直在里面,也没出来。”

      “好。”严翊然飘着似的,来到白珏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人的声音没有起伏,也听不出什么情感。

      “你怎么回来了?”看到来人,白珏的声音有了些起伏。
      “我……刚刚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一辆很熟悉的车,然后我就返回了,然后我刚刚还碰到一个人正好出去……”严翊然说到一半,想起来门只是虚掩着,立马折回去把门关上。
      “然后……刚刚秘书,她刚刚告诉我,那个人是白父的……”严翊然难以启齿,于是白珏替他说了。
      “他是白疏木的情人,嗯,如你所见,我的父亲,喜欢男的,尤其是年轻的,年纪越小越好。”

      “……”严翊然直接定在原地,他是个很高大的男人,但现在立于平静无风的室内却有些摇摇欲坠。
      白珏轻笑一声,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拉着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喝口水压压惊,确实是需要些时间接受的,这是一件很夸张的事情。”
      说完,她似乎是心情很好地,拍了拍严翊然的肩。

      “……那你?”
      白珏:“放心,我是他亲生的,他不喜欢女的也不影响他结婚生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严翊然欲言又止,他忍不住把白珏说的话和发生的事情进行一些联想,但是线索指引的结果更加令他难以接受,“你的管家不会……和他有什么关系吧?”
      白珏的手悬在空中,严翊然的眼神和她对上,只看到她收回了手,转过身和她并排坐着,重重叹了口气。
      最后她说:“受害者和加害者的关系,他是受害者,他恨白疏木。”

      “加害者和受害者?是……是我想的那样吗?”
      白珏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但他无论设想了怎样的情境,都是没有意义的。

      她于是回了一句:“或许是,或许不是。”
      “我之前总是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应该和自己的家人站在对立面,现在看来之前确实是我……想当然了,就是有很多事情是很艰难的,超乎想象的,我应该无条件站在你身边,”严翊然把白珏拥入怀中,环着她的腰,安慰似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辛苦了。”

      应该触动吗?应该感动吗?
      白珏有几分疑惑,但始终平静的像一滩死水,“没什么辛苦的,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没有人能够代替我做这些事情。”

      严翊然一时语塞,他能代替白珏去做什么事吗?
      他现在似乎没有立场,但他至少应该是和她并肩的。
      但,他也没有做到。

      沉默,无力的沉默。
      待沉默消退,他又问:“那刚刚那个人是为什么要找你?”
      “他就是来跟我说,他和白疏木很相爱,他想去看看白疏木。”

      “这怎么能行?”严翊然犹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起毛来,“谁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我跟他说,我不信,然后他就开始跟我举例子。”

      “举例子?”他依旧紧张兮兮,“是什么样的例子?”
      “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一些自我感动,说出来只能让外人发笑,但看到他的反应,我开始思考起一个问题……”

      “你觉得他说有所隐瞒?是在试探你?”
      “不,”白珏不以为意,“跟他无关,我只是在想,什么才是‘爱’呢?‘爱’到底是什么呢?”
      “爱?”严翊然的眼神在一瞬的惊讶之后转为温和柔软,“我也说不上来爱到底是什么。”

      “应该每个人都会有不一样的看法,对我来说,爱是一种感觉,就是……总是想见到她,想和她待在一起,你不再思考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因为和她在一起组成家庭,过着很平静的生活,就是最有意义的事。”

      白珏看着严翊然望向自己炽热的眼睛,恍惚间想起了那个下着大雪的傍晚。
      那个时候她还在伦敦读书,正经历着最艰难的一个学期,在暑假经历绑架案身受重伤,修养了三个月才复学,而那个时候,学期已经过去了一半,虽然教学秘书和老师,还有周围的朋友都劝她延毕一学期,等身体完全恢复好再回来上学,但白珏坚持要回去。
      她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她不能忍受时间的延长,一点也不。

      大雪纷飞的冬夜,宿舍门铃急促地响起,她打开门,看到一身风雪的严翊然。
      “你怎么来了?”她没什么惊喜,眉头蹙起几道微不可察的皱,“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们毕竟是高中同学,想要见你,总是有办法的。”

      “哦……可惜现在不是什么好时候,我后天就考试,今天晚上,明天一整天,我都要复习,我快要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白珏还站在门口,一点没有招呼对方进来的意思。

      严翊然浑身上下写满拘谨:“我知道,所以我……其实就是来,来看看你,我不是来玩的,我肯定不会耽误你复习。”
      期末周的白珏,直接把家居服焊在身上,出来开门的时候只是胡乱裹了个毯子,她的头发炸毛,脑子里也全是各种知识的浆糊,她花了半分钟时间清理脑袋里的垃圾,勉强恢复了正常的对话功能。
      “严翊然,我确实救了你,这确实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但是我觉得,你家为我,为我家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觉得那些事情已经足够表达感谢了,你真的不需要再做什么,其实我们已经认识很多年了,但在此之前,我们甚至都不熟,其实我们,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也没什么交集的必要。”

      “但那是以前,我们现在很熟了,我们甚至是生死之交了,其实我早就想来看你了,但是我找不到理由,我纠结了好几个月,后来我想,为什么要理由…然后我就来了,一个人来的,手忙脚乱的,那是最早的飞机,我没定到宾馆,在机场的长椅上睡了一晚上,跟个流浪汉一样。”严翊然看着白珏,小狗般湿漉漉的眼睛,“我要是不跟你说这些,你肯定不知道。”

      白珏摇摇头。
      “所以我跟你说了,其实这跟你也没什么关系,都是我自己自愿做的,但是……”他停顿了一下,耳根忽地红起来,“但是我还是说了,你……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你……”
      白珏心里有一个想法,但在看到严翊然忍不住躲闪,又忍不住扑棱回到自己身上的眼睛时,她突然说不出什么话了,一种很烦躁奇怪的感觉,心里封闭着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
      “先进来吧。”白珏挪开一个身位,又补了一句,“有点乱。”

      白珏房间的乱是一种奇怪的乱,她在房间的中间用地毯和被子枕头搭了一个“窝”,床铺上倒是被堆了不少杂物。

      严翊然觉得稀奇:“你这是睡在客厅里,打地铺?”
      “我比较习惯这样。”

      “真有意思,这样好像有那种……”严翊然思考了一下,用两只手搭成一个屋顶的样子,“像是在露营,但就是缺个帐篷。”
      白珏懒得解释,只是说:“我比较习惯这样,我觉得更舒服。”

      “我准备去做晚饭了,不过也就是热一下中午吃剩的披萨,要一起吗?”
      “当然,我还买了点水果,”严翊然从背包里拿出来一盒车厘子,一盒橙子,一盒草莓,还有一小束花,“给你带了盒水果,就算是期末,也要注意营养,你现在也才刚出院三个月,至于这个花的话,我希望,花能让你心情好点。”
      “我确实吃的挺随便的,但每天都有吃营养片。”白珏接过严翊然递过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在冰箱里,包括花,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花瓶。

      “你的冰箱好空,你平常不出门买东西吗?”
      “最近太忙了,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我可能已经一星期没出门了。”

      “甚至不出门逛超市?”
      “对。”

      “那你平常吃什么?都点外卖?”
      “我上次一口气买了四盒披萨,八盒意面,八瓶水,刚好能撑到我考试周结束。”

      “你每天就是吃这些速食?”
      “嗯,”白珏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反正我还会吃维生素片。”

      “那也不行啊,你这样很容易生病的!”
      “后天我就考试了,我现在也没生病。”

      “考试周也不是就只能这样生活,”严翊然看了眼时间,“现在超市应该还没关门,你没时间的话,我现在去买。”
      他说完转身出了门,白珏在原地进入了几秒的茫然状态,之后又犹如一个机器人一样,恢复了运转,把半块披萨放进微波炉,扭转按键,听着“嗡嗡”的声音出神。
      这段时间她天天吃这样的披萨,同样的味道在嘴里逐渐淡化,到最后已经如白水一般寡淡,每天都是重复这样的生活,看各种讲义,准备口试的问题,学习对于她来说只是一种麻木的流程。
      白珏根本就不适应这样的生活,她根本不是这样的,起码在上大学之前不是这样,在十八岁之前不是这样,她时常觉得自己分裂出了另一个人格,而那个真实的自己藏在了这个人格之后,因为她不敢面对现实的生活。

      “叮”的一声,微波炉的程序停止。
      白珏也从麻木的状态抽离,她把披萨端出来,盘子放在微波炉顶上,就这么开始进食。

      她没想到的是严翊然很快回来了,还拖着一个行李箱,“东西太多了,我索性又买了个行李箱来装它们。”
      “……有点夸张了吧?”白珏只吃了一小半披萨,手里的盘子就直接被严翊然拿走了。
      “我买了别的东西,别吃披萨了,天天吃还没吃腻吗?”严翊然把行李箱赛成了一个小杂货店,他拿出了一小盒寿司,“先暂时吃这个,很多餐厅关门了。”
      而后他又马不停蹄地从行李箱里拿东西,补充进冰箱里,乐此不疲,像是在进行一场模拟经营类游戏,他还买了一个新的花瓶,给鲜花搬了家。

      他看到厨房的墙壁还有冰箱上贴着很多写着详细生活日常注意事项的便利贴,于是自己也添了几张新的;“考完试记得买一束新的花”被他贴在“记得每天吃维生素片”,“多喝水”,“坚持每天都出门扔垃圾”的下面。
      做完这一切,他很开心,一种充满着新鲜感的开心,就差摇着尾巴说,自己做得很好,需要一个夸奖。
      他的眼睛能把苍白又贫瘠的生活烫出一个洞,如此炽热又充满生命力,白珏已不不记得上一次被这样的目光注视,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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