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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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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真的不去吗?”
“当然不去,都说了我要给人过生日。”
“我知道,但是这次毕竟是严少组的局,你不去的话你爸不会不高兴吗?你都说上次……”
“上次是我说漏嘴了,这次他根本不知道,而且我马上就要走了,就要去上大学了,他管不了我了。”
白珏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哼着歌一边回复着辛爽的消息,心情很好,她的生日后一天就是叶舒的生日,所以每年她都是——连着开心两天。
“可是……”辛爽又问,“你上次不还说,你爸又生气断了你的生活费?我们现在毕竟还没有自己赚钱的能力,要不还是适当表现一下?”
“那是上次了,这一次是他那个什么亲戚的儿子的申请结果终于出来了,比我差多了,他觉得我很给他涨面子,一高兴又给我转账了,而且之前我就一直在存钱,一直在准备离开白家,我现在无所畏惧。”
“好吧好吧,那祝你的自由大业早日成功,也祝你和你的忠心管家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谢谢你的祝福。”白珏说完,精心挑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发过去,结束了和辛爽的对话。
把手机放下,她也走到了家门口,今天天公不作美,断断续续地下着雨,一阵晴朗,一阵雨,现在迎面一阵带着咸湿味道的风吹来,又要下雨了。于是,白珏把提着的袋子拢到自己的外套里,那里面是一套绘满了玫瑰的骨瓷茶具,她精挑细选了好久,在他们两人之间,并不存在什么要准备一个惊喜活动来庆祝生日的必要,唯一的惊喜就是生日礼物,因此,他们两人都非常在意这个礼物,而白珏没有什么精巧的双手,只好使用一些“钞能力”。
白珏是带着惊喜提前回家的,没告诉任何人,回去的路上,她只碰上正好从车库驶出来的白疏木的车,现在天色将晚未晚,一般他这个点出去就说明今天晚上不会再回来,想到这里,白珏的心情又不自觉轻快几分。
“叶舒?”她打开门走进屋内,轻轻喊了一声,并没有在客厅里看到熟悉的人。
“奇怪,怎么不在?生日就要到了,他不应该是——紧张又开心地什么事也做不了,只能在客厅里绕圈来打发时间……”白珏带着潮湿的自然气息向白家深处走去,察觉出些许不对劲。
这诺大的屋子似乎被一股异样的氛围笼罩,她有种这里似乎刚刚结束了一场盛大的宴会的错觉,冷清又热闹,违和又寻常。
客厅不在,厨房不在,手机也打不通,白珏迟疑地,走过自己的卧室,还有书房,又到了叶舒的房间,依旧没有找到她想见的人。
她原本想问其他的佣人,但,今夜,她在白家遇见的所有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是一个未经允许就闯入的不速之客。
就像沉默的羔羊。
她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她觉得那些眼神是冷漠中夹杂着怜悯的,夹杂着一些不应该出现在白家人身上的情绪。
这里一定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过去发生,或者现在正在发生。
白珏只觉得烦躁,越走越快,最后,只剩下一个房间。
她走到了白疏木的卧室门口,也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似乎是人活动的声音。
“可白疏木不是刚出去吗?而且他也不负责打扫房间……”白珏的脚步停在门口,她忽的生出逃避的念头,有一个声音让她转身,但也有另一个声音,在催促着她,一定要推开那扇门,一定要走进去。
她推开了门,伴随着一声炸雷,于是也分辨不出,对方的惊讶是因为看到了她,还是因为那道雷。
叶舒刚从浴室里出来,只围了条浴巾,头发擦的半干,只是并不像刚洗完澡,而是神色痛苦地倚靠在门框上,呼吸的动作好像牵拉到外人看不到的伤口。
他的身上是新添的青紫痕迹。
“叶舒。”
白珏平静地说出了他的名字,平静的像是一个旁观者。
“小……小姐?”他向前一步,但疼痛又让他不由得退缩,“你……你提前回来了?”
他的抽噎隐于话里,泪水隐于眼里。
白珏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在白疏木的房间里。你刚刚在干什么。”
叶舒没有回答,他甚至连让自己不那么狼狈都做不到。
他眼神躲闪,想要寻找可以遮挡自己,或者隐藏自己的东西,但衣服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房间里的灯被全部打开,他无处可藏,无言以对。
下雨了。
外界的动静逐渐清晰,雨滴撞击树叶和地面的声音,狂风卷着尘埃穿过院落和房屋的声音乐,窗户被吹开了,玻璃和墙壁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数不清的雨水摔落在屋内的地上,白珏听到哭泣的声音。
应当是下了,很大的雨。
她甚至能看到乌云正在聚集,看到……很多年前的暴雨夜,那人的身影模糊又熟悉,躲在房间的角落,隐藏在雨夜中的哭声,顺着风,从遥远到仿佛是时光之外的地方,吹到她的耳边。
一直被白珏紧紧攥在手里的礼物落到地上,破碎的玫瑰花纹就像刺眼的鲜血。
她终于从旁观者的身份中抽离出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悲痛涌上心头。
“不……”白珏流着泪,一边摇头,一边慢慢后退,她只能发出些含糊不清的悲叹,“不……这不是真的……”
空气中飘忽着的熟悉的淡淡腥臭的味道,偶然间听到的佣人们交头接耳讨论的八卦的只言片语,躲闪的眼神,欲言又止的苦笑,过去的那些曾经觉得不寻常却又被轻易放下的片段在此刻凝成了带着冰凌的寒风,呼啸吹来。
那些沉默不语的时光,活了过来,围绕着她,包裹着她,告诉她:你只能看着,你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办法再假装这是幻觉,假装这是噩梦,眼前的景象和过往的回忆都指向一个她拒绝面对的事情。
“你不是第一个,对吗?”
叶舒无言,只把自己的衣服拉紧了一些。
“不!!!”
白珏绝望地夺门而出。
没有人追上来。
白家的佣人们沉默地看着白珏跑出去,他们知道这并不是一场青年人的离家出走,如果需要,他们可以什么都不知道。
叶舒依旧行动不便,他只是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流下了眼泪。
他越过放着自己衣服的沙发,走到破碎的餐具前,跪着,俯下身,一块一块检拾起碎片,他依旧能够通过碎片清晰辨认出,那是一朵玫瑰,红色的玫瑰。
她记得他装作不经意间提起的,自己喜欢红艳得近乎滴血的玫瑰花。
叶舒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的碎片收拾妥当,之后走回到沙发边,挣扎着把衣服穿好,过去,他总是很抗拒走出去,巴不得藏进一个全世界都找不到自己的地方。
但这一次,他十分自如地走出去了,已经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他的眼睛红的不像样,但白家的其他人都见怪不怪,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她去哪里了?”他走到客厅里,问他们。
没有人回答。
“现在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雨,她要是出事了,你们……”
他咽下了之后的话,在这个家里,没有会真正在意他们的事。
叶舒拿了两把伞,忍着痛跑出去,先是赶到物业查监控,只查到白珏一路跑出了别墅区,跑到了马路上,于是又报警
白珏冲进了雨幕,疯跑着到了马路上,拦下一辆出租车。
她一上车便说自己要去墓地,把司机吓得不清,此时她失魂落魄,淋得透湿,像个女鬼。
“……小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去墓地。”
“都这么晚了,还下着雨,明天白天天气好的时候再去吧?”
“我要去墓地!!!去——墓——地!”白珏忽然就嘶吼出来,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天降的闪电把她的脸照得煞白,紧随其后的炸雷把的
“我要去见我的家人!我要去见他们!!我的家人!!家人!!”
“哦哦哦,好。”一面通过后视镜观察着白珏的情况,一面偷偷掏出手机报警。
他起初觉得这是一个和父母吵了架离家出走的青春期女孩,但多看了几眼便意识到,她的脸上,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死寂,是一种——失去了所有能失去的,之后的死寂。
这个世界已经与她没关系了,坐在后座上的,只是一缕游魂。
到达墓地之后,出租车停下了,连带着冷风一起。
白珏这时机械地动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发现既没带钱包,也没带手机,干脆摘了手表,丢给司机。
做这一切的时候,她的眼神都是呆滞的,如同一个机器人,把车门打开,又很用力地关上,很迅速地找到了那条最近的路,走上去,不避开任何一个水洼和泥泞。
司机皱着眉拿起那块价值不菲的手表,又一次报警,让警察赶紧过来。
白珏很快走到了,她的妈妈还有哥哥的面前,嘴巴微张,但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她用手背擦着墓碑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用力地擦拭,一遍又一遍,直到手背被磨破,她任命地垂下手,温热的液体滴在伤口上带来更深的刺痛。
“到底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留我一个。”
“为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无人回答,唯有漫天大雨。
过于的一切都消逝于时光之中,正如眼泪消逝于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