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平衡》南榕

26、第 26 章

　　安然站在篮球场外面看着辰子睿，他活力四射，当然球场上的每个孩子都充满活力，但安然觉得辰子睿是最棒的，那么健康，跳得那么高，跑得那么敏捷，运球那么灵活。她也和球场边上的妈妈们聊天。

　　平时，安然会一直呆在球场边，注意力全部放在球场上，和妈妈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直到下课。

　　今天，她没有。她跟辰子睿说，她去外面转转，等下课时间过来接他。

　　她走到门口，看着广场里人来人往，看着广场外面马路上的车来车往，看着人行道上疯狂打喇叭飞驰的电动车发呆，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一座沸腾的城市，她想，很容易让人感到疲劳。

　　直到有人说，“对不起，借过。”

　　她才反应过来，她挡路了。

　　咖啡的香味随风飘来，她终于举步走向大门口右手边两米远的新开咖啡馆。

　　推开玻璃门，一眼看见站在柜台前面的叶君健。

　　“嗨。”她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他露出愉快的笑容，“喝什么，我请。”

　　“谢谢，一杯美式。”

　　“不怕苦吗？”

　　“咖啡我只喝不加糖的，喝完之后非常舒服，唇齿留香，回味悠长。”

　　他深深地笑了，“像生活。”

　　咖啡做好后，他提议去外面走走，安然犹豫，“太阳很大。”

　　“商场后面，有一条小路，下午晒不到太阳，种满了高大的小叶榄仁树，电动车也少，我经常去那条路上走。”

　　安然被打动， “听起来很棒，你怎么发现的？”

　　“叶桑榆上课的时候，我喜欢出来外面逛。陪孩子去上课的都是妈妈团，我站在那里像外星人。”

　　安然理解地笑了。

　　一条安静整洁的小路，能抚慰躁动不安的心灵。

　　“我们算是正式认识了。”

　　安然笑，“是的。”

　　“其实，去年，具体说是去年下半年我就知道了你。”

　　安然微微惊讶，“是吗？”

　　“有天我们从外面回来，坐在后排的叶桑榆突然大声说，爸爸！快看，右手边，安然阿姨。叶桑榆对你有着强烈的好感。”

　　安然更加困惑了。

　　“你帮助过她，有天我没时间送她，为了赶飞机，我一大早就出门了。她自己一个人去上学，走到半路突然下大暴雨——太阳雨。你把伞给了她，还帮她背了书包，她一直都记得你。”

　　安然觉得很不好意思，似乎对那位天真可爱的女孩存在着某种亏欠，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马上，她心中冒出一个疑问，只是一次小小的帮忙，为什么会让那位小女孩如此惦记呢？

　　彷佛看出了她的疑问，叶君健接着说，“她出生后，她妈妈就过世了。”

　　安然大受震动。

　　“你把女儿养得很好，很了不起。”安然说。

　　他笑了起来，“谈不上了不起，在生活方面我应该不是个好父亲，桑榆可以把自己照顾好，很小的时候，她就会自己洗澡穿衣服，现在她会自己整理书包，安排作业休息的时间，还会做西红柿炒鸡蛋。我只是——给彼此空间，让孩子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成长。”

　　“如果父母事无巨细为孩子考虑，从发型到袜子，情况会变得糟糕，孩子会渴望长上翅膀逃走，越远越好。父母不能二十四小时都把眼睛放在孩子身上。”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微微的笑意，而不是用一种谴责的口吻。通常谈论这些严肃的话题，很多人会不自觉地变得严厉和偏激。

　　叶君健笑了，这是一个聪敏风趣的女人，毫无疑问，和她聊天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实在无法理解，曾经那么恩爱的一对夫妻为什么会婚姻破裂。

　　他没有告诉安然的是，他注意到的不仅仅只有她，还有总是和她成双成对的她的丈夫，还有她看向她丈夫时的目光——充满爱和眷恋的目光。

　　处在人生的至暗时期，她的状态依然非常好，剪裁精良的衣服，优雅耐看的搭配，且微笑，除了偶尔的走神和恍惚。

　　“你和你儿子的关系很好。”他见过不少亲子关系紧张的家庭。焦虑强势的母亲，沉默的父亲，叛逆的孩子。

　　“我爱他，但不过多干涉他；我教育他，但不控制他。”她笑了，“我希望他能成长为一个充满幸福能量的人……”

　　说到这，她阴郁地皱了一下眉毛，似乎想到了极其反感的事。

　　“我读初一那年，父母离婚了。我读初二那年，他们先后再婚，从此我没有了家……”叶君健猛然停住，这是他的秘密，他的伤口，也是一个不合时宜的话题。他在暗示什么？或者说，他想要表达什么？

　　“日子不好过，对吗？”安然说。

　　叶君健的顾忌没有了，“对我妈妈的丈夫来说，我是他妻子和前夫的孩子；对我爸爸的妻子来说，我是她丈夫和前妻的孩子。我成了两个家庭的入侵者。也许我的父母依然爱我，我为什么要加上‘也许’，因为在他们重新组建家庭后，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爱也流逝了，我越来越感受不到他们的爱，毕竟一个人的时间有限，精力有限，爱有限，钱也是有限的。”

　　“这就是你一直单身的原因吗？”

　　如此直言不讳。叶君健想。他笑了笑说，“他们吵架吵得很凶，我无数次希望他们离婚，等到他们终于离婚了，我却开始怀念他们吵架的日子，至少他们都在我身边，把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是的，我不想桑榆经历我曾经经历过的那些。”

　　一个把孩子放在第一位的父亲，是值得人尊敬的，这种无私的自我牺牲精神令安然感动。

　　“那段日子对你的人生影响大吗？”

　　叶君健思考了一会说，“不大，可以说对我整个人生的方向几乎没有影响，包括学业，工作，婚姻等人生大事上，只是在成长过程中幸福感低，那是一段压抑的日子。”

　　安然想到了庄洁，她发现，庄洁和叶君健在某些方面十分相似。

　　他们在这条长长的小路上来回散步，走了很久，说了很多话，回到培训中心后，叶君健发现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说，他怎么变成了一个如此具有倾诉冲动的人？可是，对于安然，他除了知道她成了单亲妈妈外，其他依然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