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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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个白天和一个晚上的睡眠导致我现在在车上毫无困意，选择一个靠窗的位置就这么看着窗外，今天出门的人不多，车厢里除了偶尔小孩哭声，打人咳嗽声没什么人聊天，也许是车子摇摇晃晃的让他们昏昏欲睡。很多时候一个人安静看着窗外并不是在想什么事情，可能什么都没想，脑子就空闲在那摆着，眼睛没什么焦距的看着窗外的一切溜过去。
我在杭州站下车了，提着箱子走出车站然后茫然，三年不见，这座城市变化不大，我想问问它是不是在等我归来，等我这个不孝女儿归来，它似乎知道我必将归来的，在外流浪的游子无论行走多远，心里多少都是有些牵挂家乡的一切，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我该跟这个家乡打声招呼吗？车站离我家其实还有很远的距离，但我不想马上回家，容我在想想是否该回去。一个人提着箱子坐车到西湖边逛逛吧。其实我从没真正逛过西湖，身为杭州人这点倒是有点可笑，去上海以前我的生活范围都是在村里到小镇之间，有几次和母亲还有姐姐去去亲戚家有从西湖边上经过，这是对西湖唯有几次的记忆。如今站在西湖边上我不知从开始走起，一个人坐在湖边石阶上看看湖水，湖上的桥和人，还有我身边的柳树，经过的人群。
记得千代说我有点呆，不适合呆在大上海，那里太混杂，呆的人在上海是会吃亏的，上海人精明着呢，可我想如果我呆那在上海待久了是不是也是会学精明呢，耳濡目染嘛，多少学点。千代也问我这个人怎么有事没事老爱发呆，我也不知道，反正一天时间里如果没事情做迷迷糊糊就陷入发呆状态，不是我想发呆而是不自觉，千代会说发呆的人很无聊，生活没什么趣味才会发呆，我承认，每天来往伪夜和住所就是全部内容，认识的人有限，不想多交朋友也不想扩大生活圈，乌龟的原则就是守本分，安于一隅。其实乌龟这个称呼是千代给我的，我觉得合适也就城市接受了，张旭曾在交谈中说过，他觉得我很像一种动物，但他一时想不起来像什么动物，我就随口接了一句“乌龟？”他大笑表示赞同我的回答。我想也许我这种习性和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有关吧，我住的村庄常年都是很安静的，年轻人特别是年轻男子都出外打工了，留下妇女老人小孩，除了红白喜事大家会出来看热闹，大部分时间大家都是呆在家里，结婚的女子在家里纺织带小孩等归家的丈夫，小孩是不大出去到处玩的，一般就在自家天井下呆着，要么和自己兄弟姐妹玩，要么就安静呆在母亲身边，这似乎成了一种传统，大人不喜欢小孩做堆玩耍，那是没家教野孩子的表现。我和姐姐的童年就是这么过来的，偶尔姐姐会带我到家附近湖边走走，坐一坐，我俩不说话的时候就看着湖水和湖边的柳树，其实我是知道的，姐姐在等父亲归来，那时候父亲常年除外打工，一个月回来一次，不定时，姐姐就这么牵着我的手在湖边等着，那是父亲的必经之路，有时候刚好等到父亲，她总是先跑回家告诉母亲，然后跟在母亲后面出来迎接父亲的到来，我已经在父亲的怀里了。姐姐比我懂事许多，我们俩坐在母亲旁边时候经常听到母亲的叹息声，也许那时候只有姐姐明白那是思念父亲的声音，虽然一个月回家一趟时间不算太长，但对于一个只呆在家里带孩子纺线织布的女人来说丈夫就是依靠，一天不见都是一种思念的滋生。大概就是受了这些影响我也就养成了千代所谓的“呆”的个性，我觉得这样挺好，与世无争，平静的过着，这个生命存在在这个世间不是有多大的价值也不至于危害社会。
可能是我的思绪飘得太远了，不远处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等到我回神望过去的时候有点呆住，那不是……那栋小洋房里的那个人？是他。也许是他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回过头时也愣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走过来
“你是……那个，上海？昨天清晨？”
“你是《白夜》那首歌，小洋房？”
也许是因为我们俩认出对方，也许是因为我们的话有点语无伦次，相互之间笑了。
“你怎么在这里？”他先开了口，有点鼻音，声音淡淡的。
“我…..休假，过来看看，你呢”
“我也是过来玩的，其实来过好几次了，这里感觉还不错，所以就又来走一遭。”
“哦，我第一次来。”
“一个人吗？”
“是的，你呢？”
“我也是。”
“哦”
“额……那我先走了，再见”
“好的，再见”
我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走远，一个人站在原地想象似乎忘了说什么，算了，还是不想了。跟随人群走上桥，湖水四面栽种的杨柳压低了枝干，柳枝就这么垂到湖水上，随湖水摇曳着，这是我喜欢的感觉。这湖望不到尽头，有西湖十景之说，看来今天是逛不完了，慢慢走吧，随遇而安。
过了桥沿着湖边走过，见一条小路前面一片桃红，下意识就顺路乖了进去，原来是桃花盛开，是了，现在三四月份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桃花树下三三两两的人群团坐聊天，这倒是个不错的方式，草地上铺块布自带点东西就可以在这里过一个愉快的假日，父亲曾说等那天他有空就带我们来西湖游玩，可惜这个承诺始终没有兑现，看桃花林边的小亭子里几个老人喝茶下棋，最美不过夕阳红，这就是生活在这胜景边最大的乐趣，有空时便来这里坐坐，几分钟几小时一整天都是种享受。我想这西湖到处都是自成一景，每一处都有意外的惊喜，下一站又会是哪里？
走到白堤尽头见前面那座桥人来人往，这也许就是断桥，一路上见了许多桥心里都在想是不是断桥，又都不是，常说“断桥不断，长桥不长”这座桥也许也不是断桥，站在桥头看到牌子写着断桥，原来断桥在这，身为杭州人谁人不知许仙与白娘子的故事，我也是听着这个故事长大的，每次跟父亲撒娇的时候都只会说我要去看西湖的断桥，这是我对西湖最基本的信息：西湖有断桥，有许仙和白蛇。其实这座桥和其他桥相比并没什么特色所在，甚至比它们更为粗糙简陋些，但也许是蒙上奇幻故事色彩总觉得它有种特别的东西，当年许仙和白素贞就是在这里相会，许多人也幻想着能在这里遇到命中的那个人，这不排除我，所以我也该上去走走吧，断桥是我此行最大的目的，多少是想圆了小时候的梦想。提着箱子漫步走上断桥，身边的人说说笑笑，我往桥边走去，看看这湖水，想着当年的许仙和白素贞，相会的情景，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嗨，真巧。”
“是你，真巧”是小洋房的那个男子，我有点讶异，西湖这么大，我们两次相遇。
“既然这么巧，我们又都是一个人游西湖，不如结伴同行吧?”
“哦，这……好啊”
“两个人游西湖更有乐趣，走吧，还是再看看断桥？”
“不，不用了，断桥来过了就行，走吧。”
“好，我帮你提行李。”
“不，不用，我自己提”
“没事，我提”
“谢谢”
“走吧。”
“好。”
跟在他身后走下断桥，我又回头看了一眼断桥，断桥啊，这是怎么回事，是你是冥冥之中你在暗示着什么，或许一切都是巧合，是我想太多了。
“啊，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姓孟，孔孟的孟，单名一个晖字，日军晖，孟晖，你呢？”
“我……”很久没人问我的本名了，连我自己都忘了自己原来叫什么，习惯性把弱水当成了自己，“弱……哦不，我叫陈念萍。”
“你好，萍，可以这样称呼你吧？”
“嗯”
“能在这里相遇两次，说明我们有缘，就交个朋友了。”
“是的，我们是有缘”我有点喃喃自语
“什么？”
“没，没什么，就交个朋友。”
“哦，对了，昨天早晨你那句话什么意思，就是你说‘这首歌很好听’”
“啊，没，我只是刚好听到你家里播放的那首歌，感觉不错，所以就随口说了句。因为没想到你突然出来，所以就跑了。”
“哦，这样啊，因为我工作的缘故，所以每天那个时候我都还没睡，为了提神就放点音乐，那首歌我很喜欢，而且你不觉得它很适合在那个时间播放吗，《白夜》就介于白天与黑夜之间，偶尔我能在音乐中找到灵感”
“灵感？你是？”
“我偶尔写点文章”
“原来你是作家。”
“作家可不敢，就是兴趣所致，偶尔写点东西”
“哦，什么时候可以给我看看你写的文章吗?”
“好啊，你喜欢文学?”
“不，我没读过几年书，就是想看看，随口问问。”
“回上海了，你有空可以到我家坐坐，我拿给你看。”
一路上看看风景聊聊天，时间倒是挺快，眼看着晚霞开始占据填空，我心里开始有点发慌，我该不该回家？孟晖手上的行李箱里有我买的东西，那些……
“时间不早了，看你提着行李应该是还没找到住宿的地方吧，有什么打算？”
“我，我有四天假期，所以打算在这玩两三天。”
“那不如这样吧，既然我们结伴同行，你就和我住在一起吧，那家旅馆应该还有空房间，如何？”
“好吧”既然不知如何决定，那就顺其自然吧。
“那走”
在西湖遇到他是我想不到的，住在旅馆里也是我想不到的，能够结伴同行更是意外，又或者说是种惊喜。多年来几乎没什么朋友，现在结交的这个朋友还是个作家，我自己没读几年书，和这样的文人交谈是不是会被他笑？我想应该不会。今天的相处让我觉得他是个很和善的人，没有侃侃而谈但在适当的时候都会说些话调节气氛。千代曾经笑话我“都在红尘场中混了两三年了到底还是学不会说话”
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平常在伪夜里陪客人聊天说的那些场面话大都就那几句，大家都知道规矩，不会深入交谈些越轨的话，很多时候客人也都是往千代那边跑，我倒是省了不少应付的活。我觉得我这种人是最适合在红花旁边做绿叶来衬托的。
虽然走了一天，躺在床上还是无眠，脑子里空空如也，偶尔冒出个想法，又甩了甩头去忘却它，明天会是怎样？他没有拿相机拍摄什么，只是偶尔突然沉默，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个本子记录着什么，我想这是他灵感来临的时候，一般这个时候我选择走开在附近走走，几分钟或者更久点他就会跟上，对我表示歉意。
几天下来我们似乎形成默契，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突然开口说话，什么时候觉得应该休息休息。他是个很好的导游，没到一个景点都会简单直白介绍一些相关信息，柳树还有狮柳，醉柳，浣沙柳等等之分，泛舟游湖在夜晚最佳，去雷锋塔在晚霞盈空时别具特色。走下雷峰塔选择去北街逛逛，蜿蜒漫长的北山街有许多著名的中西式建筑物，黄昏时那里人特别多，我不懂建筑，偶尔问问他，他知道的会告诉我，不知道的就对我笑笑摇了摇头。这么随处游玩着，其间他会问我是否要去逛街买点纪念品之类的东西，或许他知道女孩子比较喜欢逛街，我想我是爱逛街的，只是很少逛街也就没了那种冲动，而且也不知道该买什么，该买的我都买了，在那只行李箱里。所以偶尔肚子饿了去吃下当地有名的小吃，其余大部分时间就在杭州景点逛着。
第四天黄昏，吃完晚饭走在回旅馆的路上，我想是该跟他道别的时候了，之前没有说我们要一起游玩几天，他也没问，这种结伴是没有束缚的，况且在这之前我们是陌生人。
“明天我就不去玩了”
“哦，好吧，我在这也还有其他事情，那明天我们就此别过。”
“嗯，谢谢你，这几天过得很开心。”
“我也是，两个人一起游玩的乐趣就在于可以分享彼此的感受，不会显得太过寂寞。”
“嗯，我也这么认为”
“那晚上要出去走走，还是呆在旅馆休息。”
“我还没想好，你如果有事就去忙吧，明天早晨我就走了。”
“那我送你？”
“不，不，这几天已经挺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的。”
“你太客气了，好吧，那路上小心。”
“嗯，谢谢，再见。”
结束了，这三天的旅程，我们在我房间门口就此别过，这是不是梦一场，如果是那也该醒了，如果不是，那我如何解释这一切。其实问题应该是很简单的，出门旅游偶遇，结伴而行，旅行结束了就此别过，缘分仅于此。是我自己把问题复杂化，人想太多了，空增烦恼。“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明天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该去面对。
近乡情更怯，我拽紧手中的行李沿着这条熟悉的小路走着，三年了，路上的人还是那么少，他们还延续着曾经的传统。我还是回到这里，不知道这个选择是不是对的，但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知道父母亲过得怎么样了，头发又白了几根，姐姐现在在做什么？但如果他们知道他们的萍儿在异地做着毫无尊严的工作，他们会是怎么想，在上海我尽量避免碰到同乡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现在......沿着湖边走过，对面就是我的家，我突然迈不开脚步，就这么站在柳树后面看着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门开了，母亲送姐姐出门，姐姐要去哪里？远处看不见家人的容颜，但母亲蹒跚的步伐显示母亲更老了，姐姐瘦多了。看到姐姐朝这边走过来，我匆匆离去，我想我还是不敢走出去面对她们的，算了，以后再说，只是这个以后是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走到邮局依照往常寄钱家里的方式把之前在上海买的礼物寄回家，这是我联系家里唯一的方式，让他们知道我还在，过得还好，往常寄东西回家不曾有只言片语，我不想撒谎可也不敢说实话，我是只乌龟，胆小的乌龟，就这么得过且过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