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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去而无返 ...

  •   三十六

      去而无返

      见清雨离去,而石墨却丝毫也没动作,倒是秦怡在一旁急得直想叫住清雨,险些就要踏出草丛上前劝慰大哥快去追上清雨,但理智却告诫秦怡这毕竟大哥与清雨两人之间的隐秘之事,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并不好多说些什么。
      况且秦怡自己现下也还有些云里雾里,仍是被清雨那一通悲戚的表述惊着心魂,对于男欢女爱之事秦怡都知之甚少,何况两个男子之间的情感纠葛。
      秦怡读过些野史,也知晓古有龙阳、安陵之好,再近些也有割袍断袖之情,进入本朝之后,词文兴盛,坊间的文人墨客之中也曾有些这般蜚短流长,但具体眼见耳闻还真属第一次,秦怡自己倒是对断袖之事无甚偏见,毕竟爱慕皆由心生,由不得自身控制,而这般心绪自与是男是女并没多大关系。
      只是虽明了这些道理,秦怡心上仍是有些震撼,并不能完全的接受清雨向石墨倾诉衷肠一事,往日虽觉清雨对大哥过分亲昵,但秦怡从来只道那是兄弟之谊,哪曾想过清雨心中竟还夹有这般念想,着实让秦怡心上有了丝丝芥蒂之感。
      这般想着,秦怡这才回过神来,就见石墨已提了脚步上了回廊,正朝自己房间走去,石墨的脚步已有些歪斜,垂着头似乎要虚脱一般,整个人也踉踉跄跄的,看起来仿若要摔倒一样,想必现下心中也是万般不好受,亦或者已经没了感受,如行尸走肉般的前行着。
      秦怡看了大哥这般模样也是心疼得紧,抛了其他的思虑,急忙也提步跟了上去,见石墨进了屋,这才轻手轻脚的踏上了走廊,盯着石墨的房门发呆。
      这般呆愣了许久,却听不到房间中传来半点声响,秦怡心想大概大哥已然睡去,便就打算自己也先行返回侧院去,好让大哥自己一个人休息一番,其他事情明日再做定夺,岂知秦怡这才刚打算转身,便听房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跑动声,紧接着房门猛地被打了开来,便听石墨就是一吼,却是唤着魏清雨的名字。
      “清雨……”石墨一心以为是清雨转而来寻自己,心绪很是激昂,便径自叫出清雨名字来,接下来原要说出心中那揪心的郁闷与痛苦,岂知抬头却对上的是秦怡一双讶异的眼眸,顿时石墨的心仿若又一次的跌入了深谷一般。
      只见秦怡显然也被自己这般模样骇住吗,石墨这才急忙的按下心中涌起的各种情绪,急忙转了神色,疑惑问道:“怡弟?”这般道完,便低了头,眼中却又是一阵涩痛。
      秦怡突然被石墨发现,自是心慌不已,急忙抬起头镇定了心神,却正好对上石墨那已有些红肿的双眼,那眼中满是失望之意,秦怡心下猛生不忍,急忙转了视线,勉强带着笑意提高了语调道:“我还道大哥已然睡去?”
      石墨颓废的摇了摇头,大开了房门,就开口邀了秦怡进了房内,秦怡原本并不想此刻来打扰石墨,但奈何现下处境窘迫,只好随了石墨心意,跟着踏入了房门之中。
      进了屋,烛光昏黄,不禁让人心下黯然,鼻间也满是酒味弥漫,秦怡急忙打量了四下,便发现桌上正放着一坛醇酒和一个瓷杯,坛中酒水已去了大半,大概是先前大哥一个人急饮的结果。
      秦怡心底发酸,暗叹大哥何苦这般自残自伤,想必大哥被清雨那般言语惊得甚深,心下也不知如何是好,便想借酒浇愁,醉酒虽是伤身,但转念一想,索性让他喝过畅快也好,至少醉过一场,能稍稍减了眼下悲苦。
      “怡弟何时来的?”秦怡这般想着,就听石墨蹙着双眉问道,指尖揉了揉眉心,似乎已然有了丝丝醉意,石墨此刻已是心如死灰,丝毫不愿意想起先前之事吗,是以只道秦怡是刚来寻自己的,并没有撞见先前情形,所以便强迫自己打气精神,谁知却也是徒劳。
      秦怡自然明白石墨心中之苦楚,急忙转了话语,暖笑道:“我也刚到,正想寻大哥喝个痛快,哪知大哥倒径自先喝了起来!”秦怡语气之中故意夹杂了淡淡的责备之意,希翼能用言语稍稍转了石墨心绪。
      石墨轻声苦笑应道:“我也不过借酒浇愁罢了。”说完又听石墨话锋一转,提高了嗓音:“算了,”这般边说边挥了辉手,仿佛真的能将所有愁绪都用这只手挥去一般,“既然怡弟来了,就陪大哥喝几杯如何?一个人喝酒倒觉得寂寞得很。”说罢,只见石墨一脸落寞的取了一个酒杯,赶紧的斟满了醇酒,酒香四溢,倒是让人闻着酒香就有了几分醉意,秦怡闻着这酒香便知这酒酒性不是一般的猛烈。
      秦怡心中叹着气,也赶紧坐了下来,问道:“这酒香味醇厚,难道又是大哥的收藏?”秦怡勉笑道,提了心神,装作一副什么也不知晓的模样,静了心思决定今夜好好陪陪大哥,就怕石墨心伤过度,倒真的做出什么傻事来。
      石墨倒并没说什么,就端起一杯酒急急的饮下了肚,这开口回道:“我这酒是有次我入蜀,一个乡间酒窖所制,据闻又醇又烈,倒合了眼下我这光景品尝。”说罢,石墨又自斟自饮起来,倒酒之时酒水却大多洒落在杯外,显然醉意又深了些。
      秦怡看了看杯中的酒水,倒想试试这烈酒究竟何等烈性,便仰头饮了一口,那酒水缓缓滑过喉咙,只觉有细微的针尖在抵着喉咙一般,其间还夹杂着一些苦涩,真是又痛又涩,可饮下肚去,却觉得冰凉寒冷,难怪大哥要说此酒适合此刻的他饮用了,这般酒水只会让人越喝越愁罢了。
      虽是知晓这个道理,但秦怡终究是顺从了石墨,两人酒过几巡,皆是无言,只是默默的喝着杯中酒水,喝了便又斟满,一时间,房间内虽有两人做伴,却比往日更加寂寥半分。
      秦怡虽是陪饮,却也只喝了几口,便再有受不住这酒的烈性,转而搁了杯,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石墨继续借酒消愁,却也不阻止石墨饮酒如饮水般将酒灌入口中便好的行径,心道,大哥这般醉了也好,只是这愁绪想必大哥自己也明白不是靠一坛烈酒就能消去的。
      夜渐深渐凉,烛火也渐渐暗了下来,眼见坛中烈酒已所剩无几,纵然石墨酒量非凡也终是醉了过去,眼下正趴倒在桌上,口中却是直嚷着一些零碎话语,虽是听得不甚清晰,却也知多是唤着清雨名字的语句,且句句带血般的让人揪心不已。
      秦怡却也不开口,任由石墨将自己当做清雨,默默的听着石墨自责亦或是责备清雨的话语,见石墨说累了,这才起身擦了石墨脸上的泪水,吃力的将石墨扶到了榻上放好,待将石墨安置妥当,便急忙出了后院,去厨房端来了热水,为石墨洗了把脸,再盖好了薄被。
      这般望着仍是独自呢喃的石墨许久,秦怡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转身灭了烛火关上了石墨房门,转而提步走向自己的寝屋去。
      一路上秦怡也都有些魂不守舍,忆起大哥落寞地唤着清雨的名字时的模样,悲伤得更是不能自已,心叹果然“情”字最是伤人,哪怕那“情”非心中所盼,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大哥和清雨有多伤心,秦怡虽是看不出大哥对清雨究竟抱着是何种情愫,但也明了,大哥是离不得清雨了,只是大哥自己却还没意识到这点而已。
      这般兀自沉思,不知不觉间,秦怡已经回到了侧院,诧然听到有人出声唤自己,“秦大夫!”秦怡这才急忙的回过神来,就见原来是芍红正在门口等候自己。
      芍红已送来宵夜许久,但一直等不到秦怡身影,问过木风,木风也是缄默不言一句,芍红只道秦怡去找当家的了,便搁了宵夜站在门口静等,这般等了许久,这才终于见到秦怡回来的身影。
      只是见秦大夫一脸落寞神情,往日脸上的暖笑也都消失不见了,芍红也赶紧敛去了脸上的笑意,低头又唤了声:“秦大夫?”这才将秦怡唤回神来。
      秦怡一看芍红在门外等自己似乎有段时辰了,心生愧意,勉强的牵扯出笑意便道:“劳烦你了!”说罢,便低头径自的走入了房内,但见木风已醒了过来,也正紧紧盯着自己打量。
      秦怡知晓自己现下精神不济,本想努力露出笑意,但却只觉得心中一片酸涩,终是半点也笑不出来,只得沉默地扭了头,转而坐在桌边默然的吃起芍红送来的宵夜。
      三人都是沉默不语,芍红看出秦怡心中似乎有什么不畅快,但也不知道该开口讲些什么,只得看着秦怡木讷的吞着那碗甜羹,心下猜测着究竟是发生了何时,竟然让一向和熹如春日的秦大夫也变得这般阴沉起来;而木风一向沉默寡言,虽是被秦怡入门时的哀戚神色震骇住,终是一言未发,只是看着秦怡许久,这才屏了心下好奇,转而想起自己心中的烦闷之事来。
      这般沉默之间,秦怡已经急急的吃完了夜宵,抬头便见芍红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知晓自己这般反常模样让这丫头担心了,便强打起精神菀尔柔声说道:“这甜羹甜而不腻,倒是好吃得紧!明日再给我坐上一碗罢。”这般说完又是一淡笑,倒也少了些勉强之意。
      芍红知晓秦大夫是想自己不要为他担心,才这般强作笑颜,赶紧也灿笑着急忙点头应了下来,转而问道:“那奴婢现下就去准备热水,让秦大夫好好洗漱一番!”
      秦怡浅笑的点了点头,就见芍红利索的收拾好桌上碗盘,便急急的转出了房里,待芍红消失在门口,秦怡脸上的笑意也不觉得散了去,毕竟心中本是难过万分,却要勉强带笑,也是一件难受之事。
      秦怡自是不察木风将他的全部动作尽收眼底,木风见秦怡颓废的坐在桌边,盯着桌面一动不动,一脸悲戚却又似乎在思量什么,这般片刻倒教木风再也沉默不下去了,这才难得的开了口关心问道:“出了何事?”木风的嗓音还是有些沙哑,但较之前已经算是好上了许多,木风的声音不似秦怡温文,也不似清雨清丽,更不似石墨粗矿,听起来既凌厉又冰冷,尽管木风已经尽力的放缓了语气。
      秦怡听闻木风开口询问自己,也是讶异不已,急忙扭头望向木风,木风却并不理会秦怡,转过了脸去,若不是这屋中只有秦怡与木风二人,秦怡还真当是其他人在同自己言语。
      这般想着,秦怡倒是忘了木风在等自己的回答一事,等了片刻,仍是不听秦怡作答,木风心上有了丝丝烦躁,扭头便续问:“出了何事?”声响倒是较先前大了许多,不过依旧是言简意赅、简洁无比。
      秦怡初听之下本没明白木风话中之意,呆愣了片刻,这才明白木风话中含义,心中自是对于木风难得的关心之意感激不已,同时也暗暗的自责起来,竟然连病人也担心起自己的状况来了,他这大夫倒是当得差劲得很。
      这般想着,秦怡赶紧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没什么大事,倒是让木兄费心了。”说完秦怡便借着起身去取医书之事,搁了接下来的话语,也顺道掩饰自己那略带僵硬的笑意。
      木风心如明镜,自是知晓秦怡的推脱之意,见秦怡这般敷衍自己,原本该不以为意才是,岂知心中却隐约升起一阵怒意,那怒意不明缘由的堵在胸口,挤得胸间又胀又痛,却又不知该如何发泄出来是好,毕竟自己对秦怡而言只是一个病人而已,又能对秦怡说些什么宽慰话语,而秦怡又怎会将自己心中的思虑告诉自己。
      这般想到,木风不禁牵扯唇角涩笑了下,却又转瞬冷了一张脸,继续闭了眼,不再去问任何事,也不再去想……
      秦怡自是没注意到木风心思,转过身来见木风已紧闭双眼,不觉松了口气,秦怡并不善于说谎欺瞒他人,但却也不是个爱将心中烦闷之事告之于他人之人,是以只得敷衍而过,现下见木风似乎也并无刨根问底之意,不觉也放下了心来。
      拿起医书,坐在桌旁,秦怡却是半个字也入不了眼,心中仍是放心不下清雨与石墨之事,便兀自又胡思乱想起来。
      这般恍神之间,芍红也送来了热水,秦怡简单洗漱过后,见木风已然就寝,这也灭了烛火躺在塌椅之上闭目休息起来,只是双目虽是紧闭,心却久久也沉静不下来,清雨那带着哭声的一字一句在秦怡脑中反复响起,还有大哥那颗颗清泪……
      这般回想,秦怡反倒没了睡意,索性睁了眼,望着漆黑的夜色发呆,这般发呆直到三更之时,终是抵不住困意,这才恍然的睡了去……
      好不容易睡着的秦怡却也睡得很不安稳,天刚亮,便从噩梦之中惊醒,醒来之时却是忆不起半点梦中之事,只觉得心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这般一来,反倒是半点睡意也没了,秦怡索性起了床,因为怕惊醒木风,只是呆坐在榻椅之上静思,待天大亮,这才起身整理好衣服,着急的洗了把脸,旋身出了侧院。
      秦怡心上仍是放心不下石墨和清雨,便急急的入了后院,但看石墨仍宿醉在床榻之上,睡得不省人事,心里稍稍踏实了点,为石墨盖好了棉被,去吩咐了丫鬟在门外守候,待石墨醒来便为他送些热水、酸汤好助石墨醒酒提神。
      这般吩咐完,秦怡这才又转了个回廊,去往清雨的房间,只见清雨的房门也是紧闭,秦怡知晓清雨有晚起的习惯,虽是不好打扰清雨,但心中仍觉不踏实,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便想要去确认一番,这般想着便扬手敲了敲清雨房门,岂知里面并没有人半点回应。
      秦怡心中更是不安了,急忙出声唤道:“清雨在吗,我是秦大哥!”说完又是等了片刻,房中仍是没有半点声响,秦怡察觉到不对劲,便也顾不得礼数了,一把推开了房门,便走了进去。
      只见房中果然没有半个人影,榻上的被褥也都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旁,秦怡怔愣了半晌,知晓心中那不详的预感已然成真,清雨大概是昨夜已经走了。
      这般想着,秦怡又好好的巡视了一遍房间,就见桌上放着一张素笺,上面恭谨的写着两行字,现下正用清雨身上一直别着的那柄墨萧压着。
      秦怡赶紧取了墨萧搁在一旁,拿起素笺,只见上面写道:敬大哥,清雨需返家一趟,一时匆忙,未及向大哥详禀,望大哥见谅,清雨留。
      读完笺上短短几句话语,秦怡只觉得心空荡荡的,找不到着落之处,打起精神搁了素笺,秦怡扶着木桌顺势坐了下来,望着那柄光滑发亮的墨萧,不觉心头染上了丝丝落寞,果真清雨就这般离去了,这柄墨萧也被搁在此,想必就意味着清雨就此便不会再回来了。
      这般想着,秦怡喉间就是一紧,仿若有什么苦涩的东西梗在里头,想要闭上双眼,却又只觉眼眶润湿一片,生怕闭了眼,眼泪便就此滑落下来。
      秦怡沉思着,想到待大哥知晓这件事后,还不知会心痛成什么模样,而眼下秦怡能做之事也惟有静等石墨醒来,才知道接下来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将清雨给寻回来……
      秦怡抬手将那柄墨萧拾起,反复摩挲,一柄墨萧,捏在手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冰凉孤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去而无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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