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泪语衷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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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泪语衷肠
秦怡出了侧院，便转身信步来到了后院，原想直接去石墨房中寻他，但转而想起大概石墨还在与清雨以及另外一名掌事在大厅谈轩中事务，便索性就先在院中休息片刻，顺便等待石墨回房。
恰巧今夜夜色暗淡，倒衬得天上繁星明亮清晰，正是赏星品夜的好时机，再加上西风渺渺，正好在这院中吹吹凉风，清清心中烦闷，顺道借着夜风洗涤下身上累下的疲惫之意，这般想着秦怡便就近找了块干净靠着树木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
现下已然入了夜，周围皆是一片漆黑，四方轩内入夜之后虽是都要点上灯笼照明，但后院毕竟是石墨和魏清雨的寝屋所在处，常人一般不会到这儿来，所以也就只在走廊边上点了一盏黄灯而已，是以这后院看上去倒像是完全笼罩在了夜色之中，除了星光便再没有半点光亮。
秦怡斜倚着身子靠在树干之上，这般惬意的心态，倒惹得先前的睡意又升了起来，于是便索性闭了双眼，任由凉风扑面，径自打起盹来。
只是秦怡才这般闭目养神没多久，便被由远及近的声响扰醒，细听之下，才明了原来是有人入了这后院。
本以为是大哥回到了房中，但看房门依旧紧闭，而来人似乎是正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跑来。
来人跑得很急，好似也不止一个人，前前后后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皆是有些凌乱匆忙，秦怡提了心神才听清楚。
因为后院一般很少有闲杂人等进入，秦怡心下稍稍诧异了片刻，但转念一想心道大概来人是大哥吩咐来寻自己的，如此想道秦怡便就要起身向来人出声打招呼，岂知那稍微轻缓些脚步声却蓦地停了下来，仿佛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噼啪一声就有瓷盆破碎的声音，随后还有人似乎跌倒在了地上。
而那人跌倒的地方恰巧就在秦怡身后不远处，只是那人背着光，并没有察觉到秦怡所在罢了。
后院中原本就花木繁多，秦怡更是寻了一处较为隐秘地方坐了下来，来人自是难以注意到院中还有他人，不过借着走廊的昏暗灯光，秦怡却能略微的看清楚两人身影，只是仍是看不清清晰模样。
秦怡当下明白两人似乎并不是为了寻找自己而来，秦怡心下纳闷不已，但终觉偷听他人言语实为不妥，便赶紧起了身，想要出声询问，只是不待他出声唤人，后面那稍稍沉重些的脚步声也急忙停了下来。
只听那人焦急的关心问着跌倒在地之人：“摔着了没？”说着便伸出手要扶起跌倒之人人，可跌倒之人似乎并不领情，一把拂开对方伸过来的援手，自己缓缓的站了起来。
那高大之人一开口却是惊了秦怡一跳，秦怡自是听得出来那是石墨的声音，心下有了这般确定，再看那人身形果真与大哥相差无异，而他身前跌倒在地之人想必就是清雨了。
只见清雨缓缓的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尘土，便一转身，背对着石墨冷笑道：“大哥追上来为何，难不成怕清雨离开不成？”这般说道，也不理石墨反应，便径自提了脚步，似乎就要上台阶进到房里去。
见清雨想走，石墨下意识的便一把拉住清雨手腕，清雨却也不反抗，任由石墨拉住自己，过了半晌才又冷冷的开口说道：‘大哥这是何意？”秦怡暗自心惊清雨口气中的冷漠疏离之意，不明了清雨怎会这般冷待对待自己最敬重的大哥。
石墨听魏清雨口气这般冷淡，却也不以为意，转而开口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哥只是不想你一再犯错而已，没想过要赶你走！”石墨一向沉稳的声音现下却有些急躁，一则怕清雨误解自己，二则因为心中有些烦闷，想要与清雨说清楚，却不知如何开口。
清雨听闻石墨这般说道，只是暗暗闭了双眼，胸中却是又涌起一片酸涩味道，如此这般沉默了半晌，只见清雨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苦笑道：“大哥觉得清雨做错了，是否要清雨送回京去成亲，如此大哥是否就圆满了？”这般说完，便又听清雨冷笑道：“只是清雨之事不劳大哥操心，大哥请回吧！”说着便要抚开石墨抓住自己手腕的大手，但在指尖触及到石墨手背上的暖意之后，却又舍不得做出接下来的动作。
石墨心中本就有诸多说不出的苦闷，现下被清雨这般冷然回绝，头脑便是一热，也顾不得再思量其他，便开口就是一声怒吼：“你那般对我之后，却又说不关我的事，你究竟要我如何才好？”
一席话说完石墨的呼吸似乎都有些不顺畅，他说话的嗓音虽仍是粗矿有力，但语气中却满含懊恼，仿若想用这身怒吼驱走心中缠绕自己多日的烦闷、迷惑以及无奈。
这一声怒吼不仅让魏清雨怔愣在了原地，连秦怡也心下大惊，心道：大哥与清雨虽常常争吵，但大哥一向好脾气，处处的让着清雨，岂知现下大哥竟然会怒吼起来，想必这次清雨惹他不轻啊。
这般想着秦怡倒真是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出声阻了二人，虽是君子非礼勿听，可是若现下出声，只怕会惹得三人尴尬，这般想着秦怡还真是踌躇不已。
如此思量片刻，秦怡看两人都僵持沉默着，下了决心便想提步阻了两人争吵，岂知才这般想着，便听清雨又出声打破了沉默，“那大哥又想将我如何？杀了我！”秦怡心下一颤，不仅因为清雨口中话语的狠绝，还有清雨那嘶哑破碎的嗓音，往日清雨说话都是清丽明快的，让人觉得听他言语尤如心怀都被细雨沁染过一般，何时像现在这般沙哑无力过，既没有了往日清丽也没有半点明快，听起来倒更像是痛哭过一场。
这般一来秦怡只得停了脚步，呆立在原地，知晓现下并不适宜打扰二人，也明了两人之间并不是单纯的争吵那么简单，心中只盼两人能将心比心的畅谈一番，而自己也赶紧寻得个时机，轻手轻脚的退去最好。
秦怡这般思量着，便又听清雨声音响起，只是语气不如先前那般凌厉，反而意外的柔和，但破碎的嗓音仍是教人听得心疼，“大哥难道不想将我赶回家成亲了？还是觉得直接赶我出这边城更方便？总之既然清雨对不起大哥，只得听凭大哥处置了！”这般说完，便见魏清雨一脸释然，脸上也是平静无波，“清雨要回屋休息了。”说罢，清雨终是抚开了石墨的暖手，提了脚步。
这次石墨却没再拉住清雨，只是却后退的踉跄了几步，将脸埋在双手之间，已然被魏清雨逼得不知如何是好，若清雨用冰冷的话语对待自己还好，但石墨最怕魏清雨这般淡然的与自己说话，仿佛……仿佛魏清雨马上就要离开自己一般，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一般。
再也见不到清雨？石墨心弦一颤，急忙抬眼，眼中早已盛满痛苦之色，眼泪更是从脸颊直接滑落下来，就连石墨自己也未曾察觉。
男儿落泪便是真真到了伤心之时，魏清雨自是不觉他那几句淡漠的话语，听来虽风轻云淡，却是让石墨心头有如万斤巨石碾过一般，已经又破又碎，还痛彻心扉了。石墨从没想过赶走魏清雨，更没想过不要清雨这个兄弟，而听清雨这般挖苦自己，石墨心头五味杂陈，早已酸涩不已，哪还有什么选择可言。
只见石墨沉默片刻之后，终是打起精神苦涩问道：“你何苦这般逼大哥！我从没想过要赶你走，更没想过不要你这个兄弟。”
这话一说完，就见已迈出几步的魏清雨却是停了脚步，他自是听出石墨言语中的伤心之意，虽是心疼不已，只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大哥逼迫得不知如何是好，两个互相逼迫对方的人，果然这段孽缘啊，该早早结束了才对！
这般想着，就见魏清雨急急的转了身，盯着石墨半晌之后，却是狠笑道：“原来大哥觉得清雨是在逼你？”这般说完，便见魏清雨忽地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只是他一边大笑却又一边流着眼泪，倒更像是癫狂了一般。
是啊，魏清雨还真想就此癫了狂了倒好，至少不会不舍，至少不会这么心痛……如此想着，便笑得更深，笑得更沉……
秦怡从来不曾见过大哥流泪，更是没见过清雨这般癫狂模样，见两人皆是哀痛万分，秦怡也分不清个所以然了，只得沉默的呆在一旁，只盼两人不要这么折磨对方。
石墨自是也没见过清雨这般模样，心下瞬间慌了神，先前自己的心碎神伤也全然顾不上了，就连原本想告诫清雨之事也早已抛诸脑后，提步就要上前拉住魏清雨，但却总觉得魏清雨似乎渐渐的向后退去，恍若离自己越来越远，石墨心下焦急，生怕清雨一伤心便真的跑了出去，远离了自己，便又是一个迈步上前急忙抓住了清雨的左手，这才紧紧的将魏清雨拥在怀里，焦急的唤着魏清雨的名字：“清雨……。”
可是魏清雨似乎丧了魂魄一般，也不理会抱住自己的石墨，愣愣的呆在石墨怀里，低头径自似乎在想些什么，这般过了许久之后，就听魏清雨带着哭腔喃喃自语道：“我没……有想过要……逼迫大哥，……”那声音早已破碎得不成整句，而魏清雨也早已哭得像个泪人般了。
秦怡在清雨那般怔愣模样，心下也焦急万分，就怕清雨一急便陷入自己的沉思里，继而患了失心疯。
石墨见到魏清雨这般模样，早就心如刀割，只得轻拍着清雨后背不断柔声安慰道：“大哥错了，大哥不怪你了……清雨……别哭！”看到清雨那张苍白的小脸，石墨更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才好，他一心想好好呵护清雨，岂知却三番两次的伤了他，现下更是让清雨没了笑颜……
只是魏清雨却并没有听进去石墨的歉意，若是往日的魏清雨听到石墨这般安慰自己，早已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可现下魏清雨径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想着石墨与自己结拜时的情形，想着他逼自己回家的情形，想起那夜自己设计石墨的情形，想起他日石墨成亲时的情形……这些年来，魏清雨已经渐渐明白，有些话如果自己不讲出来，眼前这个人一辈子也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意，一辈子只会将自己当做他最好的兄弟般看待，直到某日他娶了妻……
这般想着，魏清雨的呼吸就是一阵纠结痛苦，只觉有千万根针刺进了心胸，当下便从怔愣中番醒过来，却意识到自己眼下正依偎在石墨的怀中，便急急的推开了石墨，心中却也下了一个决定。
只见醒悟过来的魏清雨胡乱的擦干了眼泪，这才正色的看着石墨半晌，似乎要将石墨的一分一毫全都收进眼底一般。
石墨见清雨这般瞧着自己，心中直觉有不好之事要发生，便急忙出声要唤魏清雨，岂知却被魏清雨抢先开了口。
只听魏清雨朗声戏笑道：“大哥倒是信口开河啊，难道大哥对那日我的所作所为也能够原谅吗？哪怕只要我呆在你身边，我以后还会不断的那样对你？”魏清雨言语中却是满是笑意，但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言下的心弦有多么的小心翼翼。
魏清雨紧紧盯着石墨，只看石墨一张偏黑的脸逐渐变得苍白，心上又是涌起一阵酸涩，却是努力笑劝着自己：看吧果然这些年的努力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放弃算了，果然就算努力到这般程度大哥也是无法明白的。
这般想着魏清雨不禁又勾起了唇角，脸上却满是绝望的神色，“这是最后一次了，所以大哥放清雨回屋吧！”说完就见清雨又呵呵呵的轻笑起来，边笑边就又要提步回屋，那决绝的背影却是让石墨看得心上又是一惊，便又想要去抱紧魏清雨，口中只得无措喃喃直到：“我……，”却是一句完整的话语也说不出。对于清雨的要求石墨自是无法答应，自己的前途倒无关紧要，却不能因自己而耽搁了清雨一生，只是石墨同样也不愿意看到清雨这般伤心啊。
见石墨又要上前阻止自己，魏清雨心中最后的那一根弦终于绷断，只见魏清雨猛地转身便就是撕心一吼，“我喜欢大哥！我……喜欢大哥你啊，你放我走吧，我……”
清雨这般吼完，心下的决定却终是敌不过几年的爱慕情愫，反而急急的一把上前抱住了石墨腰身，用上了全身力气紧紧箍住石墨，仿若要将石墨揉进自己的身子一般，只因魏清雨知晓若是此次再被石墨拒绝，那自己和石墨就真的是结束了，连兄弟也做不成。
魏清雨这般吼完，石墨却是又一次的怔愣在了原地，任由魏清雨抱住自己，就连腰间那被清雨勒出的疼痛也全然感觉不到，仿若还没明白魏清雨话中的意思，又仿若明白了，却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秦怡也是呆愣在原地，没料到清雨会突然说出这般言语，喜欢？对清雨话中的意思并没有完全理解，但隐约间又能察觉到了些什么，秦怡一手扶住树干，一手紧紧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弄出一点声响来，心绪却也早已凌乱不堪。
石墨完全没想到清雨会突然说出喜欢自己的话语来，先前虽然清雨对自己做了一些荒唐之事，但他一心告诉自己那些只是清雨孩子心性罢了，过了一段时日待清雨回到中原便会淡忘。哪知清雨竟然……
见石墨一脸的难以置信，魏清雨反倒像是越加有了兴致一般，便又自言自语的笑道：“从初见大哥之时，我便喜欢上你了，你自是不知吧，只将我当好兄弟，呵，后来我知你有意中之人，可惜流水无情，我心道也许自己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便会将我放在心上，”
停歇了片刻，清雨低了头，似乎想起了些伤心之事，便又续道：“哪知你虽是宠溺我，却只当我如亲弟弟一般看待，甚至还逼迫我回家成亲，我千般万般情意待你，你却半点不知，你可知，你这样做让我有多难过伤心！”清雨这般说道，脸上仍是带着灿烂的笑意，那笑如桃花般妖艳，却也有种落寞的凄美之感，只是那双妖娆的凤眸却是止不住的往外流着清泪，一滴滴的落洒在石墨的衣衫之上。“这般说完，大哥还会留我吗？”一句话问完，魏清雨终是松开了环住石墨的双手，稍稍的退后两步。
石墨被清雨又哭又笑的话语震得寻回了心神，便急忙低头看向清雨，只见清雨一张清颜早已哭得不成模样，却又咬着双唇强逼自己笑对石墨。
石墨心中自是心疼不已，就想伸手去帮清雨擦干脸上泪水，但双手却仿若僵硬了一般，丝毫也动弹不得，只得任由清雨边流泪边带着笑意缓缓的转身离了去，直到那抹淡绿渐渐的消失在黑夜中……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泪语衷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