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迷失河》七杀e

13、命运之折

　　夜晚回到肖宅后戚晓觉得有些胃痛，这才想起来自己一整天几乎没有吃过饭。
　　轻手轻脚的下楼走进厨房，戚晓打算找些东西来填肚子，结果正好被深夜回来的肖远昊撞到。
　　“你在做什么？”
　　“呃？”
　　突然传来的声音把戚晓吓了一跳，看清是肖远昊，戚晓回答：
　　“我有些饿，想煮碗面吃。”
　　“肚子饿，为什么不叫祥嫂她们？”
　　“太晚了，她们都睡了，我自己做就可以。”
　　肖远昊看了看炉台上的一锅滚水和摆放在旁边的一打细面皱了皱眉，然后他走过去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两颗鸡蛋，一包蘑菇和一袋青菜递给戚晓。
　　“多煮一些，我也有点饿了。”
　　戚晓怔了怔接过材料，然后打开水开始洗菜。肖远昊一直站在他身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让戚晓莫名的有些紧张。
　　见到戚晓熟练地把蘑菇切成大小均匀的细块，肖远昊好奇的问：
　　“你会做饭?”
　　戚晓点头：
　　“以前爸妈上班都很辛苦，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是我煮饭还有准备自己和弟弟的便当。”
　　听过戚晓的话，肖远昊回想起了四年前自己吃过的那个色样简单却异常可口的便当，不知为什么在得知那是戚晓亲手做的之后，肖远昊的心头突然一暖。
　　面很快煮好了，戚晓盛出一碗热腾腾的汤面端到了肖远昊面前，肖远昊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汤，赞赏道：
　　“不错，很好吃。”
　　听过他的话戚晓开心的笑了，然后低下头欣然的开始吃起自己碗里的热面。
　　戚晓的笑清清爽爽，如和煦的春风般让人赏心怡神，伴着这样的笑容肖远昊觉得连口里的面都变得异常的美味起来。
　　饭后戚晓起身收拾了餐桌，然后到厨房里洗碗。肖远昊在后面凝视戚晓突然心头一动，伸手从自己带回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翻过背面，拿起笔轻轻的勾勒起来。
　　戚晓整理好厨房，转过身看到了肖远昊手中的画纸，意外的问：
　　“你会画画？”
　　“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很久没画了。”
　　戚晓仔细看了看，赞叹道：
　　“你画的真好。”
　　短短的时间里一个带着围裙的少年洗碗的画面便清晰的跃然纸上，虽然画面里只是一个背影，但基调中却蕴含着有说不出的温馨。
　　盛夏的夜空非常清朗，满布了繁星。透过落地玻璃窗戚晓对着静谧的星空微微出神。
　　“在想什么？”
　　“想那些星星。”
　　戚晓轻声道，
　　“它们之中也许有很多在几亿年前就已经毁灭消失了，但几亿年后的今天那些光芒依然闪亮，照耀着天空。”
　　听过戚晓的话，肖远昊的思绪忽然间有些恍惚，他记得在很小的时候自己问过母亲天空里为什么会挂着那么多星星，它们为什么不会掉到地上来？母亲笑着告诉他，等他长大了就会明白了，然后母亲开始给他讲起了关于星星的故事。
　　其实很多事情不是人长大了就自然懂得，而是人长大了就不再会去追寻答案了。
　　“你喜欢看星星？”
　　戚晓点头：
　　“小时候我总摇着爸爸让他带我爬到院子里的大树上，伸手想要摸一摸星星，但无论爬的多高都摸不到。爸爸说只要这辈子做个好人，得到了神的允许，将来有一天我就可以变成天使长出翅膀飞到天上去，到那个时侯我就可以摸到星星了。”
　　戚晓说着说着脸上一红，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肖远昊说起这些，大概是因为夜的缘故吧，这夜太安静太温柔让人不由自主的忘了闪躲与防备。
　　“你想变成天使？”
　　戚晓淡淡的摇头：
　　“我只是想自由的飞翔••••••”

　　几天后戚晓去医院探望父亲，在门口迎头撞见了神色慌张的母亲。
　　“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戚母见到戚晓立刻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眼眶一红哽咽道：
　　“戚晨不见了，你弟弟不见了。”
　　戚晓大惊，连忙追问：
　　“什么时候的事？”
　　戚母答道：
　　“昨晚戚晨一夜没回家，今天一早我打电话去学校问，结果老师说他已经两天没有去上学了。我今天找了他一整天，到处都找不到，晓晓，你说戚晨会不会出事了••••••”
　　戚晓听到这里心中也十分慌乱，但他还是强作镇定的安慰早已六神无主的母亲：
　　“妈，你不要胡思乱想，戚晨一定不会有事，我一会儿再去四处找找。”
　　“我跟你一起去。”
　　戚晓跟母亲两人跑了大半天，找遍了平时戚晨常去的便利店书店小吃铺，还有旧居附近的足球场，几乎问过了所有认识戚晨的人，但还是毫无结果。
　　情急之下戚晓跟母亲商量，决定去警察局报案。负责接待的警员只是做了简单的笔录，然后告诉他们：
　　“因为到目前为止戚晨失踪还不到两天，按照规定警局暂时只能备个案，不会派人跟进。其实这类案件时常发生，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值青春叛逆期，偶尔贪玩离家出走也并不少见。两位不用太担心，以我的经验来看，过不了多久戚晨就会自己回家了。”
　　母子二人折腾到晚上十点多才疲惫的回到医院，一推开病房的门，却意外的看见戚晨完好无缺的静坐在父亲床前。
　　戚母呆了呆，立即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了小儿子：
　　“戚晨，你跑到哪里去了，吓死妈妈了。”
　　戚晨抬手挣脱开母亲的怀抱，不耐烦道：
　　“我没事，妈，你不要大惊小怪的好不好。”
　　看到戚晨没事戚晓终于稍稍安心，见他嘴角和额头上有些青紫，戚晓走上前问道：
　　“戚晨，你和人打架了？”
　　戚晨反射般推开了戚晓伸过来的手：
　　“不用你管！”
　　戚晨恶劣的态度让戚晓吃惊得愣在原地。
　　戚母仍然不放心儿子，关切的询问：
　　“戚晨，你为什么逃课，你在学校不开心吗？不开心就和妈妈说。”
　　戚晨的冷冷哼了一声：
　　“你别烦我，我以后都不会去上学了。”
　　“什么？”
　　戚母闻言吓了一跳。戚晓见戚晨竟然这样对母亲说话，实在忍不住，厉声的责备戚晨：
　　“戚晨，不许胡说，你知道妈妈今天有多担心你吗？明天你就乖乖的回学校去上课。”
　　“我不要！”
　　戚晨跳起来，冲着戚晓大声喊道,
　　“让我拿妈妈卖儿子的钱上学，让我用哥哥出卖身体的钱读书，我不干！我不干！”
　　戚晨说完一阵风般冲出了病房。
　　“戚晨，戚晨••••••”
　　戚母无措的看了看戚晓，还是转身追了出去。
　　惨白的病房骤然间变成了冰寒的冷窖，冻得戚晓不住的轻颤，终于他坚持不住，脚下一软跌坐在了昏迷中的父亲面前：
　　“爸，我到底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那晚天空落起了小雨，戚晓痴痴地走在雨里，任凭冰凉的水珠把他由头到脚的全身打透，仍然毫无知觉。雨水连绵不绝，在这一片昏暗之中戚晓根本看不清眼前的路。
　　当戚晓恢复意识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回了肖宅的大门口，他颓然的坐倒在地上，心中苦笑，逃不掉的，原来真的是逃不掉的。
　　不知又过了多久，肖远昊出现在了戚晓模糊的视线中，他静静的注视了戚晓好一会儿，然后把他横腰抱起。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在彻骨的绝望中戚晓把自己的孱弱靠在了这个他最应该痛恨的男人肩头。
　　回到房里肖远昊放了一池温水，为戚晓退去了湿冷泥泞的衣服，把他抱进浴缸。
　　戚晓坐在浴缸里，直直的盯着氤氲的水汽轻声说起：
　　“戚晨从小就是个乖巧的孩子，聪明上进在学校里常常拿奖，是爸爸妈妈的骄傲。戚晨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常常说他长大以后要考上机师，然后驾驶飞机冲到天空中去。可是••••••可是今天戚晨却告诉我他不要去上学了，以后都不去学校了。这都怪我，都怪我••••••”
　　肖远昊端来一杯温水放在戚晓手中，
　　“戚晓，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担。”
　　戚晓摇头：
　　“你不知道的，一切都怪我，要不是为了供我读大学，为了让我能像其他人一样无忧无虑的读书，我爸爸就不会深夜去加班，要不是深夜加班他就不会遇到车祸。是我害了爸爸，如今我又害了戚晨••••••”
　　肖远昊静静在站在一旁没有说话，戚晓空洞茫然的目光让他的胸口没来由的一阵窒闷，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一直以来戚晓柔弱的心灵上到底背负着多么沉重的包袱。
　　肖远昊想为他抚平所有哀愁，驱赶一切困扰，但伸出手又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