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同人]风住尘香武陵秋》月暖蓝田

4、应是芙蕖涉水出

　　四大天王被那女子教训一顿，竟不敢再暗害于杨戬，只是架起人来，进入昆仑密境之中。只见巍巍昆仑山，其内别有洞天，天光柳色，鸟鸣悠悠，泉水潺湲。泠泠生韵。山洞之中，一座莲台悄然伫立，莲台中央，有青衣女子抱膝而坐，神情落落却又姿色翩然，翦水双瞳偏落了几分凄然之色。
　　多少年了？就这样坐在这里……思过，思什么过？就算再过一万年，我也依然没有做错！
　　不管过了多久，八妹的眼神依然倔强而坚持。这许多年，她常常想到相伴一生的□□，想到那个冷漠无情的天庭，还有那个永远清冷孤傲的，二郎表哥……
　　因而，当她看到五个人影出现在眼前，尤其是最前面，被魔礼青和魔礼寿架起的，依旧昏迷着的杨戬时，八妹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口，却在叫出口的前一瞬间顿住了。
　　数百年的天庭生涯，早出落了一位八面玲珑的八公主，当下细看这五人，杨戬微垂着头，完全昏迷着没有丝毫意识，苍白憔悴的面色，额前金色流云黯淡无光，竟像是法力尽失的模样，八妹心下一痛，满心全是杨戬落寞清绝的背影。而那四大天王，虽然竭力保持着严肃古板的形象，却仍是掩饰不住的自得之色。
　　想必是……虎落平阳了吧……
　　心下一痛，却暗暗有了盘算，八妹的一脸惊讶转变为悲愤与凄惶，大声喊道，“二郎神！你来这里干什么？”
　　杨戬早已昏迷不醒,如何能够回答她？倒是魔礼寿颇有些按捺不住，刚要开口，却被魔礼青一声干咳制止了，“八公主不必担心，如今天条已改，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仙人通婚已经允许，公主自然也就被赦免了，臣等今日前来，就是来接公主回天庭去的。”说罢，将一道浅绿色的符咒注入莲台的光柱之中，一瞬间光华大盛，昆仑密境的封印已然打开。
　　“接我回去？那你们带他来干什么？”一句话出来，眼神已经由惊喜转变成冷冷的不屑与愤恨，双手紧紧握了拳，却不知究竟疼了那般。
　　“司法天神身犯欺君之罪，陛下念其为迎出新天条有功，仅将他打入昆仑山，以七年为期，面壁思过。”说到了最后四个字，依然有不自觉的咬牙切齿的意味。
　　“便宜他了。”八妹冷冷一笑，从莲台上一跃而下，径直走到杨戬身边，貌似亲密的牵起他的手，手下却暗暗用力，四大天王只听到一声骨骼碎裂的钝响，杨戬额前已经有冷汗渗了出来。四人不禁心下一寒，这公主的手段，竟似比杨戬还要狠辣三分。眼前一花，八妹法力驱动之下，杨戬已经被推到莲台之上。“我们走！”
　　八妹心中自有她的盘算，这下疼得紧了，一则是为了做个样子给旁人看，一则为了让杨戬快点醒过来，送他上去，总比让那四个小人暗动手脚的好；在她走出昆仑密境之前，定要亲口问问杨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好暗中相助与他，否则这昆仑密境看似简单，想偷入进来，却是难于登天了。
　　杨戬被推上莲台的一瞬间，两根铁链裂地而出，径将杨戬双腕紧紧扣住，再次被关闭的封印，色泽竟与之前大不相同，莹白如雪的光芒，泛着繁复难解的纹路，法力之深厚比当初关押八妹时不知强了多少倍。
　　八妹心下一惊，这样莹润的色泽，这样的法力，不是父王的，不是母后的，而是——“潺姨母……”这个词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却决计不敢说出口来。天庭出什么事了么，竟引得潺姨母出手，还是表哥，竟沾惹了这天庭的皇家隐秘？一咬牙，转身便要离去。四人跟在她身后，默默前行，一会功夫，已经走到密境的尽头，魔礼青挥手打开机关，石门洞开，一束阳光倾泻进来，八妹身影一晃，呀的叫出了声，下一刻却支持不住，缓缓倒了下去。
　　“八公主！”魔礼青大惊失色，上前探了八妹的脉搏，只觉虚弱至极，随时都可能消逝一般，猛然想起曾听人说过，久被封印于密境之人，是不可立刻见到日光的，纵然是神仙之体，也难免虚弱了些，阳光一照，法力瞬间恢复至圆满状态，身体难以接受，轻则晕眩昏迷，重则会落下隐疾，永难痊愈。自己刚刚被八妹的动作吓了一番，竟忘了拦住她，如果她有什么闪失，恐怕自己的下场比杨戬还要凄惨几分。思虑至此，哪里还敢再迈出一步？忙与三人将八妹扶至阴暗之处，运功为八妹疗伤安神，却没有发现，八妹眼角微露出的一抹笑意，元神遁出体外，化成一道青光，刹那间已经飞到了莲台之侧。
　　“二郎表哥，二郎表哥！”轻声唤着，没有了掩饰，刚刚的狠辣早已无影无踪，两行清泪已经流了出来，望着静静躺在莲台正中的杨戬，只觉得斗转星移，沧桑巨变，前一刻被关在台上的还是自己，现在却被换成了表哥，那个原本睥睨尘世，与脆弱二字无缘的二郎表哥。心下凄然，无助的感觉将自己包裹起来，只盼着他能醒过来。
　　或许真的听到了八妹的呼唤，杨戬眉目轻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八妹，你怎么回来了……？”轻咳了两声，以手撑了地，腕上铁链在地上逶迤出一片细碎声响，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却还是站了起来。
　　“回……表哥醒了一会了吧？身上觉得如何了？是谁能伤的了你？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今竟然……”知他生性高傲，八妹不留痕迹的将视线从地上铁链上移开，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将心中的担忧化作疑问倾泻出来。
　　“一次问这么多，倒想让我答哪一个？”看到八妹的动作，哪像那个刚刚还沉稳决绝的公主，杨戬心中一暖，却不想她这样担心，微带戏谑的反问道。
　　“你只需告诉我，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何事？几十年未见，表妹就是来向我追寻这些陈年往事的么？”这些年的是非恩怨，却让他如何说清？
　　眼见杨戬只是回避，八妹心中一声轻叹，由着杨戬转移了话题，“表哥的手如何了？刚刚我的力道用得大些，想必是伤了筋骨，让八妹为你疗伤吧！”
　　杨戬却不禁有些讶异，自己方才确是感到一阵疼痛，想来是八妹动的手，让自己快些清醒过来，但那疼痛实非自手上而来，倒似是左肩，被何物狠狠咬了一口……伸出手，也未见任何不适之感。究竟是谁动了手脚？
　　见杨戬的手无碍，八妹也立时睁大了眼，“表哥你……这倒是哪家的功夫？害我担心了半响。”
　　杨戬知道八妹误会，心下虽然生疑，却不欲她着急，只微微一笑，道，“表妹，这些年你在昆仑山，可曾见到过什么异象？”
　　“异象？昆仑密境自为八妹思过而开启，专为关押天庭要员之用，表哥想必没有来过吧！我正要告诉你，这昆仑山顶之上，每过三年，便会有七星汇聚一线，星影恰便落在密境结界上，表哥你道法高深，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杨戬看八妹眼角眉间一番掩不住的自得之色，微一忖度，便挑眉接口道，“你这丫头，这些年想必将这昆仑山水，玩了个遍吧？”
　　心下暗赞了一声，表哥果然精明之至，“星影遮蔽，日月交辉轮转暂有不灵，结界便会破开一道缝隙，身体虽然无法离开，元神却是可以遁出结界的，不过若不能在半个时辰之内赶回，结界封闭，怕就只落得真元耗尽，魂飞魄散了。八妹这许多年，将昆仑上下已逛了个大概，法阵纷繁，景色清奇，说是别有洞天绝不为过，至于你所说的异象，表哥你师承玉鼎真人，昆仑为阐教圣地自然常来的，不觉得这些年昆仑灵力动荡得太过频繁了么？”
　　杨戬轻轻点了点头，心下早已细细思量起来，八妹能籍这星光一事遁出结界，心思已算通透，然而于天地之间，昆仑虽只是一隅，但天灵地气汇集一脉，法力凝蕴堪称丰厚，原本不该有此番漏洞，八妹此番能够出去，却难免有几分误打误撞的成分了。想必昆仑之内，已然有大事发生。结界缝隙每三年只得半个时辰，想必天庭还没有察觉，自己可以趁此机会将异相差查清，玉帝欲致自己于死地，更须在玉帝动手之前，做好应对之策。
　　想到这里，杨戬忽然觉得心口一滞，伸手扶在了胸前，站得略久了些，不消旁人说，自知气血翻涌，身体已经虚弱乃至衰弱了，虽然自凌霄殿法力被封之刻起，宝莲灯的法力一直源源不断的进入自己的身体助自己疗伤，可是在华山重创之后，竟未得半刻清闲，想要恢复谈何容易。
　　莲台之外，一缕青芒缓缓渗入体内，知道是八妹相助，微抬起眼，正撞上八妹忧心的目光。
　　虽然杨戬的几句话说的都随意，尽是不让自己担心，自己竟也就突然就生了几分小孩子心性，总觉得有表哥在，世事再难也不怕，就算是伴君如伴虎，就算是修改天条……可是看他如今如此，又岂是面上表露的这般坚强？眼泪不自觉的又涌了出来，开口道，“八妹还是那一句话，三界可以没有玉帝，却不可没有你这个司法天神啊，就算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八妹，也请表哥，珍重自己的身子，不要再行险了，好吗？！”
　　唇动了动，没有回答，只有这样一句话。“天不早了。把眼泪擦了，快回去吧。”
　　三分感激，却是七分无奈。
　　知道再劝什么也不会有结果，忽而像想起了什么，八妹犹豫道，“表哥可曾听过聆潺仙子的名号？”
　　“不曾。怎么……？”杨戬答道。
　　“没事，想是我多心。”八妹轻声道，心里却暗暗下了决心，自己一定会将一切调查清楚，不管父王如何，母后如何，自己都要在天庭暗助表哥一臂之力。瞬间的眼光里，便翻出几分凌厉决然之色来。轻轻擦干了眼泪，挤了分微笑出来，“八妹就要走了，二郎表哥可还有什么要叮嘱八妹的么？”
　　杨戬但摇头不语。刚刚哪一刹那，八妹眸中的流云已经尽收眼底。
　　待八妹转了身，一句话才缓缓说出了口。
　　“表妹——”
　　“不要，像我。”
　　几百年的处心积虑，却决不愿自己的表妹步自己的后尘。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叮咛，却笃信八妹听得懂。
　　眼前，八妹的身影一颤，还是化作一道青光，决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