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御己吟

35、天级追杀

　　天光大亮时，悬浮橘灯已隐去了光亮，化作普通橘子，再度回归橘灵古树的怀抱。

　　树下的几人碰了面。

　　云佩佩化作了人形，她先是在稍远处的巨人石人呆了会，看游御川似乎面色如常，才走了过来。

　　“你躲啥？”楚玉开见她慢吞吞。

　　少年春心伤不起，要伤就伤那种年纪大一点的。云佩佩回想裴非衣的教诲，决定不理会楚玉开，反正他就是块玉石精，又不是年轻人。

　　其实早在方才不久，游御川就收到了裴非衣的隔空文书，这种远距离术法息既耗费精气神又耗费金钱，称得上难求，只为保证讯息能精准送达，上面简略阐述了云佩佩的事和接下来两行人的规划。

　　游御川明白裴非衣关于云佩佩的忌讳，他心下思索过，裴非衣在外历练多年，身怀秘密也理所应当，情有可原。加上他的御魂对魂魄神识向来敏感，如今也总算是解决了先前那点疑惑。

　　仅剩的一点微妙浅薄的倾心心意，在对方身为妖类的天生神通面前，似乎成了不值一提的闲话。游御川抬起头，看见南宫蘅朝他挑眉一笑。

　　她竖起大拇指，指头往下压了压。游御川不知怎地也开始带起笑的弧度。

　　他游御川可没有失恋啊，都没开始呢。

　　他率先开口，“我收到了裴姐的消息。有人用通天之法置换，将仗天涯幻境神不知鬼不觉衔接到同有幻术之力的血祭池之上。她解决了那些修士，不过因为雷劫未亲历，裴姐没有成功晋升。”

　　他拿出裴非衣寄来的文书，上面有他的一滴血，这样才能打开文书。几人就此交流了信息举措。

　　已知裴非衣身份暴露，她搜集的物品也差不离齐全，裴非衣也明确表示她会回归蓬莱解决家族事务。

　　也不知道他们几个能不能帮上忙，只要不把游氏暴露出来就行了……那看来他没啥用啊，他专精游氏老祖亲授的御魂御甲十八年。

　　游御川心里嘀咕，抬头问道：“我们位置在哪？ ”

　　“位置啊、我想想，”楚玉开打了个哈欠，手指揉了揉泪花，“我们应该在霖洲附近吧，我大哥可能也在这。”

　　什么、霖洲？那不是和霞洲望瑕门相隔了一洲了吗！

　　短短半夜，穿梭一洲千里。这楚门客栈还真是藏龙卧虎。游御川回想那庞大的鬼车巨鸟，心里对这神出鬼没的楚门多了几分认识。

　　“那我们就先把我二哥丢在这里，先去找嗯……裴氏女他们，确认安全我再取消任务卷轴。”楚玉开干脆道。

　　“是裴非衣。”云佩佩先声纠正。

　　“为什么要丢下楚石开？”她又问道。

　　“我二哥缺了邪心冥石，我们这类的灵族都是需要一定核心作意识载体的。喏、你看，没法启动。”

　　楚玉开耸耸肩，示意云佩佩几人去看那躺在角落里呆呆的楚石开。他本是一个庞大巨人，四肢皆是嶙峋怪石，有的刻着远古图腾，有的绘有巫神妖物。如今他行动比起昨日更甚呆滞，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任由小碎石不断落下、大的石块又拼凑起他的身体。

　　邪心冥石？

　　麒麟山深处绘有奇特花纹的一类奇石。也是裴非衣当初以望瑕门外门弟子任务为幌子特地找来的天灵地宝之一。

　　云佩佩抿了下唇，说：“我主人有。”

　　楚玉开挑了下眉：“这都有？”

　　他说：“你家主人还真是神通广大，不愧是商前辈带来的贵客，找了几年的二哥的魂石头，一下子就近在眼前了。”

　　楚玉开脑袋一转，说：“那我们先去霖洲和霞洲的分州地，烧雪城。与裴非衣汇合，把我二哥激活了，我们就一块打上蓬莱去。”

　　云佩佩纠正：“不是打，是处理。”

　　楚玉开：“行行行，处理。怎么样？成吗？”

　　众人眼神一转，没人反对。南宫蘅双手抱胸，她是意外被牵涉进来的：“我没意见，你们不要嫌我实力弱就行。”

　　楚玉开哈哈大笑：“这有什么，多吃几个橘子，经脉温养扩宽几日，楚门客栈保你今日渡雷劫，明日就飞升。”

　　这话引得大家一乐，对前方未知的顾虑，暗处敌势不明的担忧也消弭几成，气氛轻松三分。

　　楚玉开一吹口哨，远处传来一声嚎鸣，角落里的石人也缓缓动作起来。

　　“走，二哥，该醒了。咱也该上鸟飞翔了！”楚玉开爽朗大喊。

　　游御川紧跟其后，“走喽，烧雪城。”

　　-

　　一洲之外的少年少女整装待发，还在望瑕门的林收在药田山坡上唉声叹气。

　　“唉──”

　　山间连鸟声都停歇，只有林收独守空闺瑶光峰，怨妇叹气。（林收：不是，是美男子感世事繁杂无趣，故而叹悠悠之气。)

　　这是第六声，林收百无聊赖，捡起一根灵植在空无一人的百亩药田踱步，“岳林桂芝白送给师妹也行啊，云佩佩游御川过来白嫖也可以啊，让裴非衣过来霍霍我的宝贝田也行啊！为啥全门派都出发做集体任务了，我还在这里独守空、啊呸、管理药田啊！就因为我是百年一遇的天纵奇才──空感源体吗！”

　　竹林山坡药田，只有他的幽怨之声久久回旋。空感源体，和媚骨同属一类，不过可就明面上的光明正派多了。吸引得那可是天地元素，不过并不是加快修炼速度的。拥有这种体质的人，更像一个牛哄哄的农民园丁，拥有强大元素亲和力，滋养自然万物，也被滋养自我肉身。天生的农民圣体。

　　简直就是管守万里药田几百年的不二人选。

　　传言仗天崖的那位修士便是空感源体，若他是羽化为仙，那便是化雷霆为灵气滋养自我；若他沦为堕仙，那便是亲和雷霆，不忍雷脉入他身。
　　当然，这也无从考证了。

　　就在林收酝酿好第七次叹气时，林间飞来一只传音小鸟，“林收师兄，门主找你有事啦！”

　　林收忙正了身形，这是他靠自己亲和自然的特质做的小机关鸟。

　　林承庸要见他啊，林收收拾了衣装去门派主峰了。

　　少有人知的是，他俩是叔侄关系，看来是要派什么特别任务给他了，希望这次不是去某个山野林地滋养野草。

　　当林收接到这次特派任务走出山门时，他又看了一眼任务：通过密路入方丈岛，寻岛心草妖。

　　往常也有类似寻妖精药物的任务，不过这种集体都去做任务、让他一个人单独去做任务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希望不要太辛苦，林收耸耸肩，将任务信函收进储物袋，不然还当不得在药田摸鱼呢。

　　这点得向那位在藏宝阁的守门人商前辈学习啊，据说还是林承庸的旧相识。

　　先去买船票，林收想，除了蓬莱的飞舟破路入海，天底下可就没什么便捷的交通工具了。这次得留发票，不然不好报销。

　　……

　　而山巅的林承庸收回了视线，萧瑟白发垂落下去，修士年岁寿命长于凡人，他似乎太像一个凡人了。

　　“走了吗？”他问。

　　而带着轻快语调的传音机关鸟雀跃飞翔：“走啦走啦，方丈岛正等着林收，咱们的计划可以开始啦！”

　　林承庸俯视，往下的主殿外广场，千余名弟子兼数位长老正衣装严正，捏诀佩剑，等待第一次门派集体任务的发布。他收到仗天崖的最新情报，裴非衣身份暴露，身边有一神秘修士同行，抬手间，千般攻击拦于身前，正是与御灵羽书同出一脉的术法。

　　他缓缓伸出手，如枯皮焦木一般的手指，展开。

　　望苍曾收拢怨煞之气困于地牢，至今仍留着商昉一剑之威，带着他的气息，如剑鞘般搁置在第一层。

　　裴非衣吸收了第一层，那这气息也就消散了，第二层、乃至更深的怨煞之气便落入他手。没人能想到不容于人体的煞气能轻易渗进德高望重的林承庸门主之手，那么当守护望瑕门多年的护山大阵寸寸震裂之时，弟子长老们的震惊诧异，也就早在林承庸预料之中。

　　林承庸的手掌摊平，又缓缓再度合拢，如同捏死一只蝼蚁，怨煞之气从指缝中溢散，烟化。组成护山大阵的灵脉灵气，升腾半空，演变为深红的怨煞之气，将整个门派浸染。

　　当几不可察的叹气从唇齿间溢出，林承庸的苍睫一颤，这个时刻……原来已经等待许久了。

　　可这是传承分界之前来自不瑕宗的护山大阵，融入了上妙下凡两界的灵脉。岂可如此被毁灭？

　　……因为毁灭之人正是故人。

　　林承雍知晓如何销毁御灵羽书。

　　负手背后，他缓步上前，看着所有弟子逃不过这聚集人妖魔的怨煞之气，在挣扎过后，瞳眸染上浑浊之红，僵立原地，一如先前站姿。

　　璇珠身在其中，掌间的天运珠疯狂撞击她的掌心，可她的瞳眸在清醒片刻再度回归死寂。

　　有人的剑在嗡鸣，有人怀中的灵宠发出微弱的哀鸣。而这些不过片刻，按剑，灭宠，弟子仍是第一门派望瑕门的优秀弟子。

　　鹤发鸡皮，苍老庸常。

　　不瑕宗前任长老，望瑕门现任宗主，林承庸。

　　他抬手，邢墨堂的任务清单出现在他枯枝一样的指节，纸张被他的手指割碎，他苍老的声音也在这片傀儡之地响起。

　　“望瑕门天级任务——诛杀商禹未。”

　　那位不瑕宗的弟子，天纵奇才的咒法宗师，茅山玉之宴上的天下第二，商禹未。

　　而在众位弟子中，不过是藏宝阁那位沉默寡言的看守者罢了。他们的瞳眸染着傀儡的浊红，无言地接受了任务。

　　林承庸脖颈间一根细绳悬挂着一枚朴素指环。他缓缓摩挲着，这里面有着玺苏，知道真相而被停滞在那一刻的玺苏。

　　……掌门曾说，人无完人，不瑕方为人，不瑕亦可为人中美玉。

　　可你们这些天才都死了！

　　他目中染上癫狂。

　　追望无瑕者才活到了今日！并开创了这个修真盛世。

　　我这个低贱平庸的人，追求无瑕追求至高仙神尊位的人才得到了一切！仙岛蓬莱的坐怀望山，我可以从裴绾青那里得到；护山大阵的灵脉，我承继不瑕宗根基，百年亦可炼化；望苍的刀气，借由他人之手也沦为尘烟……

　　商禹未，只剩下一个你。可恨可怜的你！

　　林承庸在默然中抬头，眸中闪烁浑浊，“对了，还有望瑕门的云氏女，一并行追杀令。小门小户，就当历练了。璇玑峰主，就由你家爱女并携门中几名弟子前去吧。”

　　他的话语如此轻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