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御己吟

25、兔妖之心

　　她身上所着不再是红裙，而是深色的不愁衣，其上第三只红莲掉落一瓣花瓣。

　　衣襟略低，收刀时微露出胸腹中部。商翊察觉到那里存在一块被火灼烧之后的疤痕。

　　如同被焚烧后残存的红莲一般。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眉头微皱，喉头滚动一下。

　　“将来的账，我们再一笔笔算。”裴非衣直起身，幻境在眼前寸寸坍塌。

　　消失前，那个从头至尾不发一言的替代品裴谙看了她一眼。

　　裴非衣回以他漠然一笑。

　　作为桎梏，作为我的替代品，我来解决你、我来拯救你之前，你还会这样的姿态看我一眼又一眼，许多年。

　　第三株红莲彻底枯萎，丝丝缕缕的花瓣纹路赤红转为暗红。

　　-

　　裴非衣再度睁开眼，终于破解幻术与阵法，眼前是现实之景。

　　巨大的弧形屏障布满了红莲枯萎纹路的裂缝，发出玻璃绽裂的轻响。

　　裴非衣转眸一看，商翊仍在身边。她动作迅速，单手结印触发，一指轻弹——

　　带着残存的水色灵族气息裹挟着裴非衣的灵力冲向仗天崖幻境。

　　两股灵力触碰的刹那，红光大盛。

　　红莲幻境，破！

　　仗天崖桎梏，破！

　　强盛的灵气场如有天雷嘶鸣般刺向大地，盘旋保护的仗天崖屏障分崩离析，逐步蔓延至目光的极限，如同尘灰烟消云散。

　　远处有异兽嘶鸣、大妖咆哮。灵气动荡间，似乎远方有不少人修也在紧跟慢来的路上。

　　毕竟屏障一除，实力的限制便不再有阻拦高阶层的修士。

　　异宝灵珍，自然是先到者得，力盛者夺！

　　裴非衣勾起一抹笑。

　　一日有师，终生随其心性，有些时候她也带着点望苍的狂劲。

　　仗天崖，既然你阻我，那便拆了你乌龟壳的保护障。

　　不止是我、裴氏、望苍，以及一众修士，谁也能来！谁都能来！

　　商翊告诉她仗天崖之主以前被她父母亲和望苍收拾以致阻止其后代入内的事，裴非衣也只是感叹：可真没白收拾这鼻孔朝天的秘境，如今她女承家业，还是一个办法收拾它。

　　先前朦胧的内景随屏障破碎而转化清晰，广袤无垠的森林蔓延至目力极限，飞鸟如乌云压境般聚集飞翔，不时可以听见异兽妖物嚎鸣。

　　纵目远眺，仗天崖内圈似乎就在不远之处。

　　裴非衣笑了一下。

　　识海里属于主仆契约的符号再度亮起，她心有所感。

　　“佩……”她在识海内刚发出这句话，忽然身子一凝。

　　“怎么了?”商翊也一顿，他身上的灵族图腾剩余的能力几乎全用在裴非衣的幻境里，如今已在渐渐消散。

　　等它彻底消失以后，他或许就感应不到灵族的气息。楚门的消息，或许到手也更加艰难。

　　“佩佩是我的灵宠。”裴非衣差点忘了商翊并不知道云佩佩的存在，她言简意赅，“她现在恐怕遇险，你还有传送卷轴吗？”

　　商翊指间一动，将卷轴递给裴非衣，“你来定位，”

　　传送卷轴是何其珍贵的事物，裴非衣心中记下这笔账，撕开卷轴，两人身影消失在原地。

　　-

　　云佩佩是一只妖，兔妖。

　　一只和其余兔子没有什么区别的白兔，只是她生出灵性很早。

　　当她朦朦胧胧看这个世界时，别的兔子还在吃草、排泄、睡眠以及交欢。

　　这没什么的，兔子的天性就是繁衍。

　　有时她和其他兔子被提出去，关在另一个稍小的铁笼。她的同类还爬伏在彼此的身上，一耸一耸。

　　兔看世界总归与人类不同。后者庞大的身躯躬身，弯下来关注它们的双眼。

　　浑浊的眼，沾着油脂残渣的嘴，开合间是她听不懂的话：“肉兔多少钱一斤？”

　　“你这也太贵了！”

　　“这个价钱还不合理嗦，”一只还耸动着身子的兔子被一只粗糙的手提起来，拍打了两下，“你看下嘛，这兔子能生，一生生一窝。”

　　泛黄皮毛的兔抽动两下，不明液体顺着手流下。

　　那人怒骂两声，将兔子摔回去。

　　她缩了缩，周遭似乎空气一静。然后她被提起。

　　“这堆兔子里，就这个一动不动跟个木头似的，还挺干净。别是个兔子精吧？”

　　“这……那，多卖一串钱，总可以吧？”脏污的大手互相搓着。

　　“去去，你倒是蹬鼻子上脸！拿去，总归是皮肉细滑。是个精怪呢，我就拿去给我家老爷修习用，不是的话，剥皮煮肉也能图个舌头美。”

　　“哈哈哈哈，你开什么玩笑呢，精怪哪能随手就薅到！”

　　铜钱在桌上响撞，她被提起，又换了一个买家。

　　后来她又这样陆续走过很多人家，不知道该做什么，就一股子吸收空气里不一样的东西。

　　感觉充盈了身体，似乎看世界也更清楚。

　　娇小的女孩，甜声喊着：“娘亲，这兔子好可爱。我要养它！”小女孩的嘴唇亲亲热热挨着她的脸。

　　这似乎是人类表达喜爱的方式。

　　香气缭绕的花楼，女人尖利的指甲陷进她的皮肉，“老爷说你是个灵物，宁愿向鸨母买下你，也不是我。可怜的小东西，咱们都是靠皮肉样貌吃饭的人，怎么我的运势却不如你？”

　　阵法内，那人往她口中塞了一颗丹药。没比胡萝卜好吃多少，她抽搐着肉身，很快就幻化出四肢、人的躯壳。

　　耳朵、鼻子、手部覆着毛发、带着血的无力的双腿……仍有着兔子的象征，不过半妖化。

　　那人怒极，一面大喊大叫一面冲上来，撕扯他自己的衣物，抓起她作为人类的长发，

　　“不是说黑瞳云纹的兔妖化形后都是双修的上好材料吗！你这个畜生，为什么还带着毛发、为什么还是个怪物！”

　　他压下来，力气大得好像能把她骨头捏碎。

　　而她看着他，突然领悟了妖类神通，只需再多一眼，这个人类就会被麻痹，然后被她的利爪撕碎喉咙。

　　只是还没等到那一刻，她便听到一声“闭眼！”，随即劲风袭来，狂风骤雨一般。

　　她没有闭上眼，眼睁睁看着那男人的头颅被一刀削断，死得干净。

　　即使那持刀的女人很快赶上前来扶起她，男人脖颈处喷涌的血仍免不了溅在她身上。

　　带有兔类毛发的半妖的脸，瞳孔还运行着魅惑人心的神通，漆黑如墨，脸颊和赤裸的身体却溅满了星星点点的血。

　　纯洁又邪恶。

　　光裸着身躯，发与肤是极致的白，染了血迹，眸是极致的黑。懵懵懂懂地看着世间。

　　她不自觉张口，对着面前这个捂着右手臂的女人道：“主人……”

　　我的主人。

　　说完这句话，她便栽落下去，变成一只染血的白兔。

　　那红衣的女修一愣，随即笑笑，笑容带着点受伤后的苍白：“是妖？——我现在很麻烦，没办法救助你。”

　　红衣持刀的女修把她抱起来，她似乎在御刀逃亡，右臂还受了伤。

　　很快她就被人追上，妖类的嗅觉很厉害，她猜想是因为她胳膊上的伤还没处理，对面闻味而来。

　　只是她陷入了沉睡。

　　半梦半醒间，女修似乎无力战斗，在被对方擒获之前，在她身上丢了块玉佩，将她抛走。

　　等很久她醒过来，发现自己仍是兔子的状态，嘴里衔着玉佩的穗子，她蹦蹦跳跳。

　　她要去找主人，救她保护她的主人！

　　妖类的嗅觉很灵的，她用学会的神通去蛊惑他人，当那人慢慢接近有主人气息的地方后，这人便忽然挣脱了被魅惑的状态，惊叫着逃走了。

　　她只好兔行。

　　有主人气息的地方是面前这块下陷的城镇，被血液淹没的城池。

　　血妖在其中扑腾嘶叫，她知道这里有些邪恶气息的生物和她是半个同类。

　　她跳下去，那些邪恶的东西扑抓着她，似乎想把她撕成碎片。

　　不行的，她还要去找主人的……

　　有一只小舟慢慢靠近她，舟中伸出一只手，拎起她。

　　周遭的怪物退开。

　　好奇怪，这人身上有着那些邪恶的血妖的气息，又有着人类的气息。

　　还有……主人的气息！

　　她扑腾起来，却惹来女人轻叹：“妖物，先成精怪后成妖。”

　　“看你这架势，刚化形不久，怕是连妖丹都没凝结吧。”

　　“把你带回去给小裴，就当练练刀法，给她加个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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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主人就是小裴，是裴非衣。主人又一次救下她，她们之间签订下契约，是永永远远的羁绊。

　　主人给她取名，叫佩佩，如果要带上个人类的姓，那就叫云佩佩。

　　有着血妖气息的女人说，她天生带着魅惑的性子，和着媚骨之效一起练，益处很大。

　　后来也不知怎么，主人说的媚骨之效就转到了她身上。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魅惑、蛊惑他人似乎变得更加容易。

　　在他们、她们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也变得不费吹灰之力。

　　这些对象总是对着她有着什么不一样的需求。

　　注视、抚摸、亲吻、刻意的距离和主人称之为氛围的东西。

　　幻化成人后，尤其是雄性，特别喜欢这样做。

　　主人阻止过，但她觉得没什么问题。

　　这些行为和当初做兔子时，其他动物在身边繁衍求欢维持生命需求有什么区别吗？

　　除了主人，其余人怎样对她，她从来都是无知无感。

　　无所谓罢了。

　　她也习惯了用这些手段，在鼎楼学到的招数。不需要武力，话语、举止、刻意营造出来，用双瞳看着对方……

　　被称为温柔的、无法拒绝的、缠绵的，无往而不利的。

　　吸引，蛊惑，诱人。

　　媚骨之效，惑神之瞳，妖的武器。

　　今日却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