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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41章 ...


  •   将军府的院落,算不上雕梁画栋,豪华奢靡,但胜在高阔疏达,幽深虚敞。

      沈初照住的后院,几间穿廊相连的厢房,高甍巨桷,古劲而庄严。

      院落向北开门,直通两面游廊的白莲塘,与二道院相接。向西和向南,则直通西南两条大街。

      向东隔着雪白月洞门,曲径通向一座半废弃的花园,翠盖亭亭,绿阴如幄。

      何年站在外面粗粗瞧过一眼,是有些雕栏水榭,石桥和园圃,不过疏于打理的缘故,漫天黄蔓青芜,满地落叶枯枝…

      ...只能说有些野趣。

      至于她窗子正对的小院落,只有沿墙一树花架,几簇菊圃,连着月洞门的地方,种着大树红梅,一叠乱石堆砌的假山。

      搁在沈初照眼里,这些简直粗陋不堪,何年倒是觉得院落疏清,有几分寂而不哗,日影摇清风之感。

      她在暖阁的绮窗下,看着石匠们打磨青石。

      不一会,疏影带着管事和仆从们进入内院。

      将军府的仆从们,下意识站在一起,沈初照陪嫁带来的三十多个仆人,也站成了一圈。

      倒是狸奴和赛风,这些新买进来的,站在人群之外。黑翠花是活泛的性子,也贴着沈府带来的女仆打招呼。

      很显然,下人们也有自己的亲疏圈子。

      只是,狸奴分明很讨喜的长相和性格,那些人却并不愿挨着他。他右边的一个男仆,捏了捏鼻子走开了。

      赛风眉眼冷淡,见无人肯站他边上,面无表情的立在狸奴身侧。

      何年想了想,狸奴出自南风馆,她带回来后也没怎么重用,将军也只派暗卫监视着他的动静,下人们自然看不起他。

      嘲笑一个出身脏污的人,是显示自己品行高洁的捷径,下仆们也有自己的鄙视链。

      何年静立绮窗前瞧着,并不出声干预。

      她病体未愈,也因着不能外出的缘故,才有闲心留在内院,打理这些琐事。

      等到人都来齐站定后,何年才披了件鹤氅,走到廊檐下。

      疏影已在那里放了把椅子。

      她刚一坐定,下面的仆从们,便齐刷刷下跪行礼。

      何年不适的摆了摆手,让他们站起来。

      挨个将面孔认了一遍,又对着手册,细看他们的入府时间,名姓和家人,没有察觉出异样。

      许多下人,都在梦中那场冬至宴上露过面。

      梦里是元和四年的事情。
      何年心知,郭小娘子跳湖,离不开一个关键因素,李信业联合台谏院弹劾宋相。

      这一世,李信业没有主动露面弹劾,这个悲剧发生的契机不足。

      可穿越过来后,变故太多,何年必须提前做好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毕竟,李信业如今能仰仗的,就只有台谏院了。

      何年不仅不能得罪郭御史,还得想着怎么拉拢过来,怎么激化郭宋两家的矛盾,坐收渔翁之利…

      按照历史脉络来看,台谏官员与宰执官员之间的矛盾,从大宁寒门大举入仕,削弱世家权力开始,就一直存在。

      后来走到剑拔弩张的地步,是庆帝为了抑制李信业的兵权,将大宁军事大权,全部集中在枢密院手中。

      从此,将帅只有统兵之权,没有发兵之权。

      可以说,相权和士权,联手剥夺武将手中的兵权,是大宁崇文抑武的极致表现。

      而武将权力剥离后,以相权为中心的中书门下,和以寒门士权为中心的台谏院,在将枢密院安插人手方面,互相排除异己,两方势力胶着不下。

      被夺权的李信业,借助相权和士权的矛盾,想要扳倒宋相,也是很聪慧的一步棋。

      只是,庆帝和宋相的绑定,比想象中更深。

      最终,枢密院与中书门下,共掌文武大权。

      而庆帝也并非对宋相,全无戒备。

      何年记得,庆帝在位第二年,就开始整顿皇城司,起用身边信任的内侍,这也是周庐一个阉人,后来能位高权重的原因。

      大宁贯彻“异论相搅”的政策,妄图通过不同势力,相互之间的牵制与监督,来确保皇权的稳固,以及统治阶级之间的平衡...

      可这个政策也有很大的隐患,就是内部势力不团结。

      大家都想着怎么分蛋糕,分得不均匀就会吵起来,却又不给在外守蛋糕的人,应有的尊重和保障...

      最后就是,整个国家直接被一窝端了。

      何年捻着手中的名册,理清思绪后,温声道,“七日后,我打算在将军府,举行一场冬至赏雪宴…”

      没有下人去问,她为何知道七日后就会有雪。

      将军府鲜少办事情,仆从们都偷觑着这个年轻的夫人,妆发素净,虚披着大氅,神仙一般的风姿。

      何年看着乌泱泱的,上百号家仆,慢悠悠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毕竟是我婚后第一次办宴席,还要仰仗你们多费些心思...”

      “原本我带来的家仆,和将军府是不分彼此的,但你们毕竟刚磨合没几天,若是混在了一起,恐怕不方便管理。我想了想,还是分两拨人,暂时各自管理更方便。”

      “昨日老夫人又特别交待,请来的都是年轻女娘,怕素日将军府的餐食,不合她们口味,我琢磨一下,这几日厨房里做饭的一应事务,从采买供饭供茶,到收管杯碟茶器,酒饭器皿,都暂由我带来的仆从们负责,至于这三十多个人,具体要怎么安排细则,就由暗香来分派...”

      何年检查过老夫人的吃食,从单子上看,日常饮食没有问题。可见,若是有人投毒,必然是在隐秘处。

      她早就有心接管将军府的内厨房,但这是一个肥差,贸然接替过来,难免引起下人们腹非心谤,日后也不好管理。

      正好借着办宴席的由头,把内厨房换一遍。就算后面换回来,她也安插几个人在重用岗位上,暗地里监视着,不至于贸然动手,打草惊蛇。

      何年观察下方仆妇们的神色,见无人反驳,才接着道,“至于将军府原班的仆从和小厮们,还是交由徐管事来分派,负责照管门户,打扫各处,修理花草,清理痰盒掸帚,坐褥毡席,一并桌椅房面,若是有哪处脏乱无绪,我也懒怠去一个个找下面人,只拿徐管事问责...”

      徐管事听闻,连连跪下道,“夫人放心,老奴一定不负夫人所托,定然让将军府焕然一新。”

      何年点了点头,“我向来赏罚分明”,她朝着疏影手中的盘子,淡淡道,“这些金锞子,先赏给你们作辛劳钱,若是事情办得我满意,到时侯我再三倍大赏。”

      下面仆从们连连跪谢。

      何年只知重赏之下,底下人才不会眼皮子浅,做出趁乱偷拿金银玉器的事情。

      她对待下人,沿袭沈初照一贯的方式,那就是出手阔绰,跟着自己的人,不能比别处过得穷。

      她手底下的仆从们,倒是习惯了。

      将军府的内厨房里,那些掌勺贪油水的,本来还有一些微词,这会儿都喜形于色,这几个金锞子,可是她们抠一整年,都不能攒出来的。

      新来的夫人这么大方,这是她们当下人的福气。

      何年见大家都很满意,屏退了其他人,只招着徐管事上前问事,又让新买回来的狸奴等人,在旁边候着,她有其他事情交待。

      徐管事手里捏得锞子,眼瞧着比旁人都大。

      他脸上堆满了笑,“夫人有何吩咐,只管交给老奴。”

      何年指了指那荒园子道,“徐管事,我看那园子景致也有可取之处,荒废了倒是可惜,不如收拾出来待客,你看看时间上,是否来得及?”

      徐管事迟疑道,“禀夫人,不是老奴偷懒,当日迎娶夫人时,原是也收拾的,只是后来将军叫停了,说里面有毒蛇蚊虫,暂时不要动,也不许人进入...”

      徐管事声音不算大,但何年一直关注着狸奴,还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不自觉瞥向了那荒园子。

      就在自己旁边,若真是有毒蛇,李信业不至于放任不管。

      她能想通的关窍,狸奴定然也能想明白。

      那园子里,一定放了北梁人,正在寻找的东西。

      何年漫不经心道,“你只管去安排人手,明早动手去收拾,我自会去和将军说,若是有什么虫啊蛇啊的,趁着天冷抓起来,总好过夏日里到处乱爬,我最讨厌这些东西...”

      徐管事连连点头应下。

      他走后,何年一副不耐外面风大的样子,点了点黑翠花道,“你随我进来说话,我有个活,需要你跑一趟。”

      黑翠花一脸茫然的跟着她进暖阁。

      何年坐在榻上,抿了口茶,看着外面狸奴和赛风,独独站在那里等着。

      半响,她才问道,“黑翠花,你休息了几日,身子骨可好些?”

      何年发现,这黑翠花的名字,可真不白叫。

      她原本长得有些黑胖,却尤为喜欢穿翠绿油碧的衣服,就显得整个人更黑了。

      黑翠花糊里糊涂被买回来,每天好吃好喝,啥活也不干,一直处于茫然状态。

      这会挠了挠头道,“禀主子,吃饱喝足,早就好全了,再养下去骨头都养懒了,主子给我分派些活干吧…”

      何年见她是爽朗的性子,也不拐弯抹角,正色道,“确实有个活,需要交给你。

      “御史中丞郭大人的女儿郭静姝,前儿开罪了我,我是最小心眼的人,想揪她个错处,冬至宴上让她难堪。你这几日想法子监视她,不管用什么办法,我要知道她日常做了些什么,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你悄悄去做这件事,谁也不让知晓,若是泄漏了消息,你知道我的脾性...”

      黑翠花也听闻过,她们这些贵女们之间的龌蹉,明白这种事情须得悄无声息的做。

      跪下道,“主子放心吧,我做这种事情,可是一把好手,一定给主子盯紧了,别说见过的人去过的地方,就是一日吃喝拉撒,我都给主子弄清楚...”

      疏影听她言辞粗俗,皱了皱眉,何年却觉她好笑。

      “你本来就是自由出入,日后也是散漫吃玩,我不拘着你,想来也没人会怀疑你,你自己谨慎些。”

      何年和黑翠花说着话,余光扫了眼窗外的动静,见赛风本来站在狸奴右侧,这会儿却站到了左边。

      何年早就猜到他们私下里很熟,可这不是应该避嫌的时候吗?怎么站着站着,要换个位置呢?

      左边和右边,是有什么差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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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宝们,新文随榜更文,这两周没有上榜,所以更得会少一些,先攒一下收藏,还请谅解~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