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蝉鸣》Navire

6、监控

　　程籽沉默的走在前面，依然双手插进校服口袋中，祁跃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子和一碗豆花，心不在焉地跟在她的后面。

　　走到小卖铺后面的巷子里，程籽才停下脚步，整个人都靠在墙上，然后抬头看了看平时装监控的位置，淡淡的说:“晚饭估计来不及了，一会儿直接在小卖铺买点面包吧。”

　　祁跃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将豆花再次递到她面前，问:“真不要？”

　　看着面前的豆花，程籽的视线上移，盯着他虎口处的一颗黑痣看了许久，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回答:“谢谢，我不吃豆花。”

　　祁跃撇了撇嘴，然后了然的点了点头，轻哼一声，笑道:“嘴还挺挑。”

　　少年将塑料袋放在一旁的地面上，提着豆花走出巷子，背影修长，似乎高了不少。

　　没一会儿，祁跃扛着一把伸缩梯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工具箱。他将梯子靠在墙上，然后扔给程籽一瓶泛着寒气的矿泉水。

　　程籽迅速接过，还没来得及道谢就看到他已经将校服外套脱下来随意的绑在了腰上，全程都很是沉默，只专注于自己的事，连手上的动作都加快不少。

　　“说让你监督你还真打算一直站在这儿了？”

　　祁跃将棒球帽戴上，扬着下巴指了指前头的小卖铺，“去里面坐会儿吧，里头有风扇，今天很热。”

　　程籽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却并没有动作。

　　见状，祁跃无奈地摇了摇头，抻开伸缩梯便开始做起正事来。

　　程籽安静倚在阴凉处，抬头盯着他的动作。

　　祁跃专注的样子倒是与平时不太一样，安安静静地专注于手上的动作时，帽子掩下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热汗。

　　程籽摸了摸发酸的脖子，垂眸移开目光不再看他，自顾自地拿出了口袋里的MP3。

　　将耳机戴上时耳边便响起了那阵熟悉的旋律，曲调悲伤，让她每一次听心底都能泛起一大股复杂的酸涩情绪。

　　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

　　程曦留下的唯一的东西，除了她，便是这首刻在光盘里的钢琴曲。

　　程籽不懂音乐，后来又发现她也不懂程曦。

　　但是，她想找到一个答案。

　　从小卖铺借的工具用起来不太顺手，祁跃单脚踩在梯子上，另一只脚靠着高墙，动作勉强能稳住。

　　不知是多久没有打扫过，摸到的角落已经结了不少的蜘蛛网，他轻轻啧了一声，顺手将手上黏糊糊的东西抹在了同样脏兮兮的墙上，握住装好的监控器试了试固定，这才腾出空来看向这里的另一个人。

　　女生靠在墙上，微微的闭上眼睛，夕阳将金色的光撒在她的脸上，她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一个任何人都难以融入的世界。

　　祁跃站在长梯之上，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不知道有多久，脸上挂着的汗珠一颗一颗地往下坠，抬起的手停在半空，迟迟忘记去擦拭的动作，似乎整个世界都停止了，晚风都收起了声响。

　　“跃哥！”

　　李海的声音响亮极了，惊扰了听歌的少女，吓到了偷看的少年。

　　提着饭盒的男生跟在身后，两人就这样闯入了这个原本和谐的场景之中，古乔盯着面前的两人，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程籽摘下耳机，看了看来的人，才想起去看梯子上的人，两人的目光直接相撞，一人眼里的惊慌，一人眸中的错愕，晚霞之下又多了一丝热意。

　　“可以了？”

　　程籽面色如常，慢吞吞的询问，幽深的眼眸明明清澈，却难以看透。

　　“可以了。”祁跃肯定的应声，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才从梯子上下来，腰间的校服松松垮垮，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一般。

　　程籽直接收起随身听，而后点了点头就准备离开。

　　“学妹。”

　　古乔的声音温和，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矜贵，身上的一套校服都被他穿出了名牌的感觉，他习惯性的抬了抬眼镜，礼貌叫住即将离开的人，“食堂关门了，我们带了晚饭，一起吃点吧。”

　　程籽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古乔两只手提着的纸袋上，若有所思，抿了抿唇却迟迟没有回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学妹放心，东西都是古乔家里做的，绝对比学校的好吃多了！”

　　李海笑着将胳膊搭在古乔的肩上，拍着胸脯保证。

　　少女眼里明明满是拒绝却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的样子让祁跃挑了挑眉，顿时来了兴趣，他停下动作双手环胸靠在还没收起的伸缩梯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任凭程籽再迟钝也知道对方是特意准备了她的晚餐，若是拒绝确实是有点不识好歹了。

　　想着，程籽上前几步双手轻轻拿过古乔手里的一个袋子，表情极其严肃的点了下头:“谢谢。”

　　古乔眼角一眯。

　　她的眼里有一种极其清醒的淡漠，与人说话时身上自然表现出来的那种清傲与冷情实在少见，正是如此，才让他突然间就觉得异常眼熟。

　　“嘿！”

　　李海一个响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古乔这才回过神来，却发现眼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人都走远了还看，怎么着，古大书生这是动心了？”李海正在替祁跃收梯子，打趣的声音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说着还拍了拍一旁沉默的祁跃，“跃哥，都跟你一个班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胡说什么呢。”

　　古乔瞪了他一眼，将饭盒递给祁跃，“阿跃，这位学妹叫什么名字？”

　　祁跃将手中的矿泉水瓶扔向远处的垃圾桶，一道无形的抛物线后便是瓶子撞击胶桶的声音。

　　“程籽。”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然后才稳当的接过饭盒，另一只手将腰上的校服解下来，囫囵的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笑得张扬，“怎么，真看上了？”

　　祁跃一个用力就将校服外套往李海头上扔，玩笑的口吻成功堵住了李海的唠叨。

　　李海扒拉着衣服，不顾鼻尖染上那满满的洗衣液的味道，同样看向古乔。

　　“姓程？”

　　古乔不答反问，表情有些古怪。

　　“废话。”祁跃轻笑，“干嘛？你认识？”

　　古乔从李海手中将那件校服拿了过来，随手理了理：“不是。随口问问。”

　　“啧啧！跃哥，你这衣服得用了大半瓶洗衣液吧，这大热天还这么香！”李海手上一空，而后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嗅了嗅，表情难看，“同样是打篮球，我这味道我自己都嫌弃。”

　　说着，他极其自觉地站古乔远了点。

　　古乔看懂了他的小动作，不禁笑出声来。

　　“我又不嫌弃你。”

　　李海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你敢”，而后才去收那个伸缩梯。

　　“跃哥，你这梯子哪搞来的？以后有了它古乔翻墙都方便许多！”李海满意的抱着梯子，大有一种想要私藏的准备，古乔如同看二傻子一样瞥了他一眼，无语至极。

　　“一碗豆花跟小黑超老板借的。”祁跃随口回答，然后强调似的叮嘱他，“记得拿去还了。”

　　祁跃拿过外套搭在肩膀上，走得极其潇洒，仿佛步子都要轻快许多。

　　李海对于吭哧吭哧干活的事儿一向不拒绝，满脸傲娇的少年扛着折梯的动作不费吹灰之力，走路时都带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