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剧场》登录方式

5、Michelia

　　那是一切的开始。
　　那个风雨交加的下午。
　　一道照徹天穹的雷电降临在我的灵魂上，它嘶鸣着，将我的灵魂撕裂成两半。
　　一半留在躯壳中，一半随着风雨到达梦境的边缘。
　　祂们找上我时，我并不是一无所知。
　　“可怜的小女孩，你愿意到我们的剧场来吗？”淡紫色长发的精灵捧着我的脸：“哎呀？奇怪，你不太像人类，可你也和我们不一样。这是怎么回事呢？”
　　“你在说什么？”
　　“唔……看起来应该还属于人类范畴呢，你只是缺了一半灵魂。”精灵说：“你好呀，我是剧场导演。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精灵的剧场呢？”
　　我拉下剧场导演的手：“为什么要去？”
　　剧场导演眨眨眼：“你不想看吗？属于精灵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如果你的资质足够的话，还能在剧场演出哦？”
　　“这有什么意义吗？”我摇头。
　　“意义？”剧场导演惊奇地看着我，红色的眼珠转了转，抿着嘴笑了：“你想要的是什么呢？”
　　“我想要……”我思考了一下：“我要人类不能得到的东西。”
　　“什么？”
　　“比如，如何变得和你们一样。”
　　“像我们一样，你想成为精灵？”
　　“不可以吗？”我反问。
　　剧场导演若有所思：“不，没有不可以。只不过很少有人这么对我说。他们大多都遮遮掩掩，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敢说出来。”
　　祂打量了我很久，最终说：“在我找到你之前，你就已经知道精灵了吗？”
　　“在你之前，我已经见过很多精灵了。”我说：“我知道，你们也曾经是人类。”
　　剧场导演“唔”了一声：“你确实知道得不少。我们的确是由人类转化而来的，剧场就是我们转化的地方。怎么样，现在想来剧场看看了吗？”
　　“那你们是如何完成转化的呢？”我没有马上答应。
　　“这个嘛。”剧场导演笑盈盈地捏起我的下巴，“先叫声老师听听？”
　　我沉默地看着祂。
　　祂郁闷地放开我：“小毒蛇。是我找到你的，到剧场我就是你的老师。我们找上人类不是为了戏弄你们，我们需要你们的梦。”
　　“用来做什么？”
　　“梦境里藏着离开此世的秘密。我们已经弄丢了旧剧场和【那个地方】，只有梦境是最后的希望了。”
　　“旧剧场和那个地方是什么？”
　　“我不能说。你知道这个也没有意义。”祂撇我一眼：“不过也不是让你们到剧场打白工。在剧场里，只要你有资质，就会逐渐领悟如何转化，到时候，就是你自己决定是否加入我们了。”
　　“在答应之前，最后一个问题。”我抓住祂的发尾，让祂偏头看我，“此世是什么？”
　　“痛！”剧场导演倒抽一口气，不满地甩开我的手：“没礼貌！”
　　“抱歉，”我毫无诚意：“我以为你们身为纯粹的精神，不会有痛觉。”
　　剧场导演咋舌：“下次注意一点。”
　　祂深吸一口气：
　　“此世就是，这个无法破壳的宇宙。”

　　精灵们不在乎人类的名字，祂们自身也抛弃了名字。
　　祂们让所有来到剧场的人类自己起一个名字，我觉得那可以称为艺名。
　　“Flamingo？”剧场导演挑眉，“为什么不叫Snake呢，小毒蛇？”
　　“红色是另一个我的颜色。”我说：“而我要做一只鸟。”
　　“鸟？”
　　“它们会自己破壳。”
　　剧场导演笑：“你倒是很有志气。”
　　“我不只有这点志气。”我微笑。
　　“好吧，Miss Flamingo。祝你好运。”剧场导演掀开后台的门帘，为我露出舞台：“接受你的试炼吧。希望你能成为剧场正式的新人演员。”
　　“我会的。”我礼貌颔首。
　　说是试炼，其实就是为剧场打白工。
　　身为观众的精灵们坐在台下，我们在台上表演一场又一场梦。
　　这些梦是随机的，剧场抓取一个人类的梦境，生成布景。我和其他人类作为演员没有剧本，在梦中尽力弄清楚每个梦中之地的故事。
　　精灵们如痴如醉地看着，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希望。
　　祂们明明曾经是人类，却在成为精灵后抛却了自认为无用的东西，只留下纯粹的精神，因此被称为精灵，拥有脱出世俗物质的力量。
　　然而在我看来，祂们不过也只是茫然的另一种人类罢了。
　　从人类变为精灵，如同从人类的物质躯壳中破茧，却又被困于世界这个更大的茧中。
　　要如何再次破壳，更接近精神的至高点，触及神的本质？
　　如果精灵知道祂们正在追求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已被我握在手中，会作何反应呢？

　　我灵魂的半身在梦中与我重逢。
　　“Alter，为什么不干脆自己成为精灵呢？”我问过它：“我并不是一个很值得你付出一切的人，也没有资格要求你无条件‘回归本体’。”
　　“你又是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呢？”它笑着，“难道我不能感觉到你内心真正的想法是怎么样的吗？”
　　我也笑了起来：“那么，你愿意配合我吗？配合我内心疯狂的游戏，成为被押上赌桌的筹码？”
　　“我们本就是同样的人。”它回答：“你的野心也是我的野心。”
　　“安心吧。”我抚摸着它的红发：“我们都是赌桌上的筹码，我不会独自逃跑。”
　　Alter温和驯服：“我知道。”
　　“好。”我说，“这些记忆就毁了吧，免得转化的时候出什么岔子。你有办法的，对吧？”
　　“我会把它抽出来的。”Alter点头。
　　“你会作出最好的表演，骗过所有人的，对吗？”
　　“你也会吗？”
　　我站在旧城池的边缘，望着远方所不能到达的天际：
　　“我会的。那将是精灵见过的，最有趣的独角戏。”

　　我思考自己的生活。
　　我的父亲和母亲，看似痴迷于对方，实际上只是一对自私的小人。他们曾经表现得很爱我，但他们爱的是什么呢？听话的、安静的、乖顺的我。只要我不满足他们的意愿，就会被惩罚。
　　我最讨厌的惩罚是看着父亲和女人上床。
　　恶心透顶。
　　我不知道他想用我来羞辱谁，但他让我看见了他最渺小丑陋的一面。从那开始，“父亲”就不再是权威了。
　　母亲看上去对我还不错。她会关心我，看上去公平地对待我和另一个孩子，但是她也从不认真听我们说话，一切都按照她自己的意愿来。
　　“母亲”的意义又代表什么呢？
　　我看着另一个孩子对她的仰慕，常常羡慕她的无知与矇昧。
　　那是个多么天真残忍的孩子。
　　雏鸟般孺慕自己的母亲，却生来冷漠，对世界的一切都不放在心上。这让她显得格外古怪，不像个孩子。
　　这一切的分界点都在那个没有雨的下午。
　　那不是命运齿轮的转动，是我对这令人厌烦的一切彻底失望的时刻。
　　我拨动自己和她的命运，将指针推向她的死亡。

　　“走吧，她要来了。”我推推Alter，看着它转身走向那扇门，自己准备从梦境中离开。
　　“艾兰！”
　　我回头。
　　Alter那对和我如出一辙的蓝眼睛中燃起难言的火：“我们会成功的，对吧？”
　　“我们会的。”
　　我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