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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八岁那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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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临的手下在美轮附近的小吃街抓了几个闹事的混混。
美轮是陆临在北边开的一家娱乐场所,里面的氛围乌烟瘴气,和夜色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房间里,光线透过窗户洒进来,窥视着三名少年稚嫩的脸庞。
三人被麻绳绑着,嘴里塞了一团白布。
站在最中间的约摸十五六岁,皮肤黝黑,身上的短袖已经被污垢湮没,看不出什么颜色,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嘴角结了痂,眼窝处淡淡的淤青。
左耳后有一道细长的伤疤,看着有些年头了,少年眼神狠戾,尽显锋芒,透露出一股桀骜的气魄。
但不难看出他的五官姣好,好好捯饬一下说是哪个好人家的少爷也不为过。
“老实点!给我跪下!”陆临手下在一旁呵斥着,抬起脚踹在他身上。
他呜咽一身,“咚”地跪在了地上。
旁边的两名也飞快地跟着跪了下去。
陆临穿着棉质睡袍翘着二郎腿坐在黑色皮质沙发上,眯着眼睛,手里的红酒随着手上的动作轻轻摇晃,他懒洋洋地开口,语气中有些不耐烦,“他们怎么回事啊?”
“陆总,他们在小吃街门口闹事,打伤了我们的人。”手下认真解释到。
陆临掀起眼皮,淡淡扫了三个一眼,“直接交给孙经理吧,这种小事还来打扰我。”
“是。”手下鞠了一躬,拉着三人准备带出去。
“等等。”陆临的视线落到中间那名少年身上,手下随即停下了脚步。
他站起身,踩在柔软的暗红色地毯上,走到少年跟前停下,视线死死咬住对方的五官不放,对方也不甘示弱恶狠狠地盯着他,“你觉不觉得他长得,有点像一个人?”陆临邹起眉头认真思忖。
“属下不知。”
陆临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嗯......像谁呢?”
“啊对了,黄文棣啊!长得像黄文棣!”他欣喜地对手下说。
说出来的那一刻,他脑海里忽然有了个恶劣的想法。
其实黄老板是有一个儿子的。
名字叫黄奕,八岁那年,他和朋友偷跑出去玩,在银月走丢了,就再也没有找回来。
黄老板找了他三年,都一无所获。
直到那天,他忙完店里的事情,车子路过院子门口的时候,他看到草丛里赫然躺着个人。
“停车。”
他下车走进一看,是个少年,眉眼清秀,嘴唇白得透不出血色,但脸却红得像樱桃一样,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单薄的衬衣已经被雨水浸湿。
黄老板撑着伞在少年身旁蹲下,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用手背碰了下他的额头,烫得他缩回了手,黄老板轻摇他的肩膀,大声喊:“喂?醒醒!”可对方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
下一秒,少年突然伸手抓住了黄老板的胳膊,“救救我......”他沙哑的嗓音从喉咙里传来,说完后又昏迷过去。
现在大雨滂沱,喊救护车,不如直接送到家里,家庭医生今天正好也在。
“沈姨,喊王医生过来!”
沈姨闻声走出来,看到老板背着个陌生的少年,俨然两只落鸡汤。
“诶,老板,我这就去喊。”沈姨看着这副画面点点头,急急忙忙去把王医生请来了。
卧室里很安静,少年躺在床上,脸没有刚刚红了,或许是因为体温下降好受了些,他的眉头不再拧起。
“老板,只是普通的发烧,他没什么大碍。”
黄老板听医生这么说,悬着的心才落了下去。
淡青色的羽绒被盖到了他的胸膛处,尖锐的针头正扎在他手背的血管里,针水缓慢滴着,流进他身体,黄老板坐在床旁边看着少年安详的脸。
门被轻轻敲响,“老板,您洗个澡换身衣服吧,别感冒了。”沈姨在门外说。
黄老板突然反应过来,只忙着照顾这个少年了,都没注意到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这才觉得有些不舒服。
“好。”他朝门外回应。
洗过澡后,舒爽了不少,他换了身居家服,推开门,少年正呆呆地坐在床边望着他。
微长的头发挡住了眉毛,水一般的眼眸,右眼下清晰地看得到一颗黑痣,鼻梁挺翘,脸上又多了几分血色,刚刚的虚弱悄然离去。
“你醒啦?”黄老板开口问。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少年警惕地看着他,然后摇摇头。
“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一道轻快的嗓音响起。
黄老板笑了笑,“不客气,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躺在那?你家在哪?”
少年抬起眼眸,“我叫闻以琤。”
“哪个闻?”
见少年不说话了,黄老板走到桌边拿了张白纸和黑笔递过去。
好在他是会写自己名字的。
黄老板看着纸上的三个字喃喃念了出来。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少年又摇摇头。
“我没有家,也没有父母。”
黄老板惊愕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扑通一声,闻以琤突然在黄老板面前跪了下来,“先生,我是从孤儿院逃出来的,我不想再回去那个折磨人的地方了,求求你收留我吧!我什么都可以干,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边说边向黄老板磕头。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黄老板说着去拉闻以琤的胳膊。
闻以琤倔强地跪着,额头贴在地毯上,“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黄老板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由得想起了小奕。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他就鼻子发酸,有些心软。
“你先起来再说。”黄老板心疼地看着地上的人。
闻以琤颤巍巍地起身,等人躺在了床上,黄老板才缓缓开口:“家里有保镖了,做饭也有沈姨。”
“我在南边经营着一家娱乐场所,叫夜色。那不是什么正经地方,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黄老板抬眸看着眼前的少年。
“如果你愿意,我就在那边给你安排一份工作。”
“待得下去,你就待吧。”
闻以琤不假思索地说:“我愿意。对我来说只要能吃饱穿暖,就可以。”
少年眼里满是恳求。
“从今天开始,这里和夜色,就是你的家了。”
这句话犹如一道暖阳照进了闻以琤的心里。照得那个遥远的、干净清澈的、从未有人到过的地方发亮、发烫。
那年,他十八。
他遇到了人生中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黄老板把闻以琤带到了夜色,认认真真讲了夜色的规则和规矩,给他安排到了牧羊人的位置。
他好奇问了黄老板为什么要开这么一家店。
黄老板笑笑,回他:“这店本来是我朋友的,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KTV。他经常收留那些找不到工作的、无家可归的人,特别是未成年,男孩女孩都有,结果那几年生意萧条,店里人又多,几乎到了卯吃寅粮的地步。”
“如果把他们辞退,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后面有个女孩站出来,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大家听。”
“有些人不愿意,他们就问‘一定要出卖自己才能活下来吗?’而有些人又说‘不过是份工作而已,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大家各执一词,争吵不休。”
“我朋友就给夜色定了新的规矩,就像现在这样,你是牧羊人的身份,你就负责维护夜色的秩序。”
“因为这样新奇的规定,给夜色招来了许多客人,开始蒸蒸日上。”
“但不久后噩耗还是来临了,他因为癌症去世,店就留给了我。”黄老板的语气似乎是释怀,又带着些许哀伤。
“他怎么经营,我就怎么经营。他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不过,现在查得紧,不允许招童工,所以夜色已经没有未成年了。”
闻以琤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他不是一个人逃出来的,还带了裴煜一起。
只是两人在逃跑的路上走散了。
可能真的是缘分吧,闻以琤拿着裴煜的照片叫夜色的人帮忙留意。
结果真的就让人家给找到了。
他浑身脏兮兮地,整个人瘦了一圈,脸都凹陷下去了。
裴煜比闻以琤小几个月,没成年,所以没一家店要他,这三个月他都是靠偷、抢才得以存活。
夜色的规矩,不能收未成年人,于是闻以琤就把他安置在外面,天天给他送饭,直到他十八岁生日过了,才进了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