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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复合 ...

  •   偌大的QX工作室在近期越来越显小,礼瑜然从茶水间里转出来,刚越过门槛、抬头,就差点撞上正面迎来的新人。“啊,对不起——”一道娇柔的惊呼声立时响起,礼瑜然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才看清了声音的来源。

      她下意识抬手稳了一下眼前略比她矮上一个头正眨巴着大眼望着她的人,关心道:“你没事吧?”怎知道眼前的人却呆呆地没反应,倒是衬得她圆润嫩白的脸蛋越发的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礼瑜然笑了笑,有趣地打量着她的神色,微微倾身临时起意地逗她道:“再这么看着我小心我咬你!”说完,她还故意做了一个撕咬的动作,吓得小白兔立即回了神低下脑袋不敢看她。

      茶水间叽叽喳喳的,身旁也一直有人来来往往,礼瑜然收了玩心直起身就要准备离开,擦肩而过之际她的余光却接收到了一道忽而直射过来的目光——是小白兔。

      礼瑜然顿时僵住了脚步,却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到。有两道声音忽然同时地响起,她却来不及去仔细分辨离耳朵更近的那一道,只听见了几步开外秦雪佯装的质问:“咬谁呢?欺负我含苞待放的小花啊?”

      秦雪的办公室就位于整间工作室的最深处,当初建立的时候根据了她的要求茶水间的那条走廊是工作室里很多个地方的必经之路,那样大的空间,那么多人在这之间穿梭,而礼瑜然感觉纪晗仿佛和这里的所有都格格不入、降临于上一个世纪。

      这一刻她们之间的距离仿佛终于要被具象化,一个世纪是那么那么的遥远,但她站定于它衰败的临界点、新世纪的起点,回头观望一切都血肉模糊。

      她回不去也迈不出,就这样生生地被分裂。

      那堵总是横在她们中间被砌了一半的无形墙少了礼瑜然的干涉好像就要成形。她很怕再也看不见纪晗,可是她的第一反应却是先害怕纪晗的刺会不会又漫无边际地朝她刺来。

      礼瑜然忽然就在想,也许这一次自己揪个缝隙躲在角落里偷偷地看就好。她停滞的脚步似有千钧重,茫然的视线扫过秦雪、避之不及地碰到了纪晗又很快落到了一侧的人的身上,“不好意思,我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她杂乱心跳之下的语气镇定又可亲。

      只不过这样好似毫无破绽的欲盖弥彰看在纪晗的眼里,其实破绽百出得可悲,她却做不到去揭穿礼瑜然。秦雪满是疑惑又质疑的情绪溢到了她这边来,纪晗侧过头,瞬间忍不住逸出无奈的笑容,正因为她表姨竟也对她此刻的存在感产生了不应该有的怀疑。

      本来她们见面的场景纪晗就在脑海里排练了无数次、预想了无数次。她想了很多要先怎么去开口才不会让礼瑜然不自在、想了很多还不应该提起的话题,她预想了这么多,最后才荒渺地想礼瑜然会对她视而不见。

      就像一个背包客身上没带任何判别方位仪器又不小心地误入了森林里,纪晗被束手无策淋了个透。她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心里知道她们所处的环境其实并不是谈话的地方,却还是决定试探地开口:“然然。”

      纪晗从上一个世纪靠近了礼瑜然一步,“我可以借用你的一点时间吗?”尽管她已经问得很温柔又小心翼翼,礼瑜然还是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礼瑜然没敢看纪晗,她赶在泪花碎在眼里之前垂下了头,看着手中握着的咖啡蓦然失了神。直到咖啡冒起的热气熏到了她的眼睛,她才钝钝地小声说:“我要给人送咖啡……”说完她谁也没有看,煞有其事地很快消失在了纪晗的视线里,就连秦雪在她身后叫她,她也恍若未闻。

      果然是真的不愿意见她。“表姨,”纪晗有些脱力地叫了秦雪一声,“没关系,不要逼她。”她从礼瑜然离开的方向回过神,对秦雪轻声说。

      秦雪闻言看她一眼,忍住了就快脱口的话将她领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才气急道:“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一回事?”纪晗反手关门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又继续,她轻轻地合上了门,随后苦笑着开口,“是我的错。”

      因为长时间的飞行和精神紧张造成的疲惫在这一刻倾泻而下,纪晗坐到沙发上靠着闭上了眼,头疼又隐隐约约袭过来。

      自那一次生病,纪晗的低烧就没有退去过,无论她吃了多少的退烧药都无解。闭着眼,顶上水晶灯的白光还是透过了她薄薄的眼皮刺激着她的神经,纪晗难耐地压着眉头休息,眼前一大片如雪的白。

      “你从小就这样,什么都不争。这个世界给你什么,你就拿什么;带走什么,你也任凭它拿走。”秦雪的声音听起来虚浮又莫名的遥远,纪晗甚至是分辨不出那是一个关心的语气或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她没有应话。

      秦雪自落地窗外的风景转过头,就见夕阳的余晖落到了沙发上,连同纪晗的身上也铺上了一层即将殆尽的金光。她其实已经有许久未见纪晗了,自从她和礼瑜然那场仿佛会让天崩地裂的爱情结束以后,她的侄女也跟着一起无声地消失了。

      秦雪她本身没有孩子,自小也和表亲戚比起自家的兄弟姐妹玩得还要好,当初纪晗出生的时候她其实在外边也和她的表姐夫一样坐上了情绪的过山车。

      刚出生的宝宝很丑,皮肤皱皱的、整个五官也仿佛是挤在了一起。只记得当时她焦躁地立在病床旁边,脱口说了一句:“姐,你是不是抱错孩子了?”

      这句话引来了产房外的第一声笑,也引来了纪晗出世以来的第二声哭。说不定也是爱屋及乌,秦雪看着丑宝宝学会走路说话、学会甜甜地叫她表姨,再慢慢学会读书写字,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变得沉默寡言。

      一次家庭聚餐的晚上,秦雪终于忍不住去关心,她悄然无声地剥离了众人,轻轻地敲响了纪晗房间的门。当时的纪晗也不过十三岁,却已经有了隐私和对私人空间的掌控欲。

      开门的那张脸神色很淡,视线已经快要可以和她齐平,秦雪揪着缝隙钻进了纪晗的房里看见书桌上的耳机,知晓她原来在听歌写作业。

      “过来、过来,”秦雪坐上了她干净平整的床边,边招手边往包里掏了几张红爷爷出来,“表姨给你点零用钱,别告诉你爸妈。”

      当时还穿着小熊睡衣的小女孩关了门,坐到她身边没有任何犹豫地收下了她的馈赠,感谢的话却是简短到大众化,“谢谢表姨。”她淡淡地说。后来秦雪得知她用了这一笔钱偷偷地买了一个昂贵的随身听就越发地心疼她,暗自责怪自己表姐对于孩子太过于严厉的管教的同时,零花钱也给得越来越多。

      秦雪看着手上转眼消失的钞票愣了片刻,才收回手。淡漠疏离的孤僻气质已经在纪晗的身上出现了端倪,秦雪拿出了长辈应有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在学校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她的小侄女听后一愣,随即微微地摇头道:“没有,”语气是轻描淡写得不在乎,“口头上而已。”“谁!班上的同学吗?”不问不知道,真就一问吓一跳,秦雪瞬间就急眼了,站了起身边说,“我去找你妈——”

      “表姨不用了,”纪晗拉住她的衣角,“我已经和老师申请了调换座位,而且他们也被处分了。”“真的?”秦雪又朝床上坐了下去,将信将疑地确定。

      “真的。”纪晗的神色很认真,回答得也很认真。秦雪信了,却又难免在心底泛起些许酸涩,“我家小晗晗真懂事。”她忍不住爱怜地抬手摸了摸纪晗顺柔的头发。

      正在她母爱泛滥之际,纪晗却毫不留情地中断了这一个矫情的气氛。她将秦雪的手拿了下来,小小的脸有点不悦,“表姨,我已经不小了。”

      纪晗一天天地长大,秦雪在她身上倾出的爱和时间与她的表姐、表姐夫都可谓平分秋色。就是在于对纪晗潜意识里,尤其是爱好兴趣走向改的变却又和他们有着天渊之别。

      她的小侄女很喜欢音乐,和她一样;也和她一样喜欢女人。

      后来她的小侄女恋爱了,为了这档事情很苦恼——“表姨,你为什么至今都没有男朋友?”又是一个家庭聚餐,她们缩在沙发的角落里一起看着纪晗随手选播的爱情电影,背对着饭桌上热闹的氛围。

      秦雪闻言不以为意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表姨我现在正值巅峰,闹个绯闻出来多大影响啊,嗯?”纪晗调大了一点音量,像平常秦雪对她嘘寒问暖的时候一样装似不经意地提问,“可是你从来没有和男的闹过绯闻,表姨你会有男朋友吗?”

      本来就是听者有心,秦雪感觉自己的柜门被踹得震耳欲聋,她强自镇定地避重就轻道:“这种事现在不好说,事业比较重要。”顿了一下,秦雪有些不自然地清嗓,反问,“对吧?”

      电视机的音量一瞬间被调高了几倍,直至要淹没背后的声音。纪晗忽然侧过头看她,眼神很犀利,“那会有女朋友吗?”她的声音完全被电影的音量掩盖,只回荡于她和秦雪之间。

      秦雪被惊得忘了要否认,有生之年她从未想过自己的柜门会在这样一个环境下被自己的侄女硬生生给踹开,还是不带任何预警的那种。

      “晗晗呐,小点声。”饭桌那里传来了一声轻斥,秦雪警惕地飞速瞄了后边一眼,好在没人注意她们这里。“——好,对不起。”纪晗那边已经将音量调小,同时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秦雪看,荧幕里是礼瑜然从颈后忽然揽上她的一张很亲密的自拍照。

      秦雪又震惊得笑了。原来如此。她看了看纪晗面无表情的脸,又看了看正在播放的爱情电影,男女主明明到了分手的片段,秦雪却诡异地好笑出了声。

      什么狗屁亲情之间的温存时光,全都是她的侄女精心策划的一个假象。就连爱情片也只是为了能把话题自然地引出来!不愧是读博的料子,她真服了。

      现在说起来,造成她们分手的一部分原因其实秦雪不自知地也贡献了一份力。感情上的问题纪晗偶尔也有向她请教的时候,她当初为了帮纪晗先行探探口风,在她表姐面前就假装不经意地提起过关于她对待同性恋的看法。

      可惜这一举动却倒是帮倒了忙。先是勾起了她表姐的疑心而后间接的,她小侄女百般呵护的恋情就这样被捅穿。

      秦雪得知消息的时候纪晗刚搬离家里,正不知去向。“同性恋又怎么样啊?她又没有杀人放火,你们平日里对她的管束已经这么多了,现在连她的幸福也不肯放过吗?”她等不及和他们见面,在车上就打去了电话怒骂了起来。

      手机另一头的沉默像是在她的怒火上浇油,“喂!怎么不说话?她只是在爱人、在被爱,有错吗!”何秀丽沙哑又充满悲愤的质问终于透过了话筒传来,“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助纣为虐?为什么不趁着她陷进去的时候把她抽离出来?你知不知道她为了她拒绝了多少可以展翅高飞的机会?作茧自缚也叫爱吗?”

      车子前方刚转红灯,秦雪的车速太快又察觉得太迟只好以急刹车才堪堪停在了止线上,车鸣声顿时响起。几个深呼吸过后,秦雪烦躁地把头抵在了方向盘上,罕见地忍不住小声爆了粗。

      鸣声很长,伴随着话筒再度传来的声音,搭配着刺耳得刚好:“秦雪,她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别说是女的,就算是个门当户对的男人,”何秀丽压抑着嗓音,“我也不会同意。”说罢直接挂了电话。

      纪晗走后,秦雪亦和她一样没有再踏入纪家。何秀丽说得或许真的没有错,但她不能接受这就是他们破罐破摔的理由,分明纪晗这个孩子缺乏的是他们早就应该给予的肯定和正确的引导。

      再后来不论秦雪怎么追问,她的小侄女都未曾告知过去处。要想得知她的近况,也只能依靠着偶尔微信上的联系——“我一个人很好,表姨不用担心”她总是这样回复秦雪。

      时间久了秦雪也就没有再逼她,那个时候她转换了心态,对纪晗循循诱导,才好不容易换来了几个月见一次面的机会。

      她的小晗晗真的长大了,在各个方面。如今的纪晗已经不需要她的任何指导、不需要一个可以谈心的人、也不再需要她的关心。她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中成长,甚至是比秦雪她在自己的领域上表现得还要出色。

      往昔一去不复返,她其实一直很想有机会可以好好地瞧一瞧纪晗。秦雪从落地窗前走向纪晗的身边坐下,她带着怀念之情地静静看了会儿纪晗静默的脸,忍不住在心里暗嘲道那孤僻淡漠的性子真的也有在随着一起长大。

      “累坏了吧?”秦雪将顶上的科技水晶灯调至暖色的暗光,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去关怀,“乖,睡一下,表姨去给你拿毯子。”

      纪晗缓缓睁开了眼,窗外的天空渐渐暗淡了下来,她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歪着头细致地看秦雪在为她忙碌的身影,眼眸里的光慢慢和办公室里的温馨氛围打成一片。

      一直到秦雪拿了毯子走回来为她温柔地盖上,纪晗的视线都还没有离开,“谢谢表姨。”她温顺地看着秦雪,软声说。“傻孩子。”秦雪心底发酸地笑闹她一声,像小时候哄她睡觉时一样哄她,“睡吧睡吧,我的乖宝宝。”

      纪晗逸出了一声轻笑,随即又阖上了眼,听话地沉沉睡了过去。

      待到纪晗慢悠悠地醒转过来已经是几个小时后,办公室里很昏暗,她朦胧地扫视了一圈却不见秦雪的影子。纪晗从沙发上直起身,正待完全清醒过来之际秦雪就从外边回了来。

      秦雪挂断了电话轻手地推门而入……“醒了?”进门见纪晗在看她便开口关心,“饿不饿?”“不饿,表姨然然呢?”她边问边站起身作势就要离开。

      见她急匆匆的样子,秦雪抿唇笑了起来,调侃道:“刚刚是谁说不要逼她,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纪晗瞬间顿住了脚步,她此次回来并不会旧待,再等下去恐怕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何时了。她忧虑得皱了眉头,是真的有点等不及了,却也清楚地知道礼瑜然慌忙转身的原因。

      “啧,就凭你们倆这打情骂俏的劲儿,别人孙子都有了。”秦雪瞅着纪晗那矛盾的模样,急躁地把她推出了门,“她没舍得走,傻愣愣地一个人在休息区那里不知道干什么,你快去吧。”

      休息区里,傻愣着的人正呆呆地看着挂在墙上的唱机时钟出神。时针从原本的六指向了十、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秦雪陆续经过了几次,按理来说晚餐时间纪晗应该也要一起出现的。她神经焦虑地等到现在就为了偷看一眼,纪晗却未曾出现。

      工作人员早早地就离开了,现在还是农历新年啊,窗外又在下雪,飘飘荡荡的。礼瑜然看向了窗外的雪——纪晗会不会不小心随着雪花一起飘走了……

      念想刚闪过,礼瑜然就被自己幼稚的想法逗笑。果然刚才应该逼自己多看几眼的,笑着笑着她避免不了地又红了眼眶。

      礼瑜然和已经厌烦了外边一直下雪的天气一样,开始厌烦自己的泪水。这几天大家都在说她是靠着走后台才拿到冠军的闲话,尽管他们对她千防万防,那些难听的言语还是难免地传到了她耳朵里。就这她都没有伤心难过,至少是没有一丝一毫想哭的欲望。

      所以她现在的泪水到底是酸涩还是愤然,她亦分不清了。耳边忽然传来很轻微的脚步声,礼瑜然猛地抬头看去,她还来不及收回的哀愤神情被纪晗尽收眼底。

      被虚化的背景、又被重组的幻觉,和融化在她眼眸里的纪晗。如果纪晗走来是要对她说最后一次见面时的那句话——什么也别记得——她这一次一定会欣然接受,绝不会有半点异义。如果这可以换来纪晗的爱,她愿意失忆无数次。

      “纪晗,”可是她此刻看着在她眼泪里破碎的纪晗只觉得很抱歉,“对不起,对不起……”她想为她对纪晗仅存的纯真爱意而道歉,因为它们好像逐渐变得不再健康,然而她却哽咽得说不出话。

      只是在这一刻,这一刻她想也许她也不是并不能接受扭曲和背徳的爱。她思考了很久,直到她现在又见到纪晗,才发现她比起任何事情都要更心甘情愿把伤害自己的匕首交到纪晗的手上。

      礼瑜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出的句子也支离破碎:“你利用我…发泄…呜,什么都,都好…”她低下了头开始烦躁粗鲁地擦眼泪,还没说完,她还没有说完。

      “然然,”纪晗在她身前蹲了下来,紧张地捧着她的脸拿开了她的手,她的泪水因而滴落在纪晗的面颊上。“纪晗,你可以、可以爱上别人…和我说你爱上了别人,求你…我求你了,求你……”礼瑜然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呜咽声,仿佛所有信念都崩塌,“不要,和我道别——”这是她最后的期望和任性。

      她卑微到尘埃里,只怕还是不够说服纪晗纵容她。

      这一场雨浩浩荡荡地在她们彼此的心里都下了太久太久,已经泛滥成灾了,好像生命的意义也不过如此。反正冲不走那伤痛,只要是能让这雨停,其余的什么都已不再重要了。

      纪晗心疼地紧紧怀上了礼瑜然,“你早就把我的心偷走了,我怎么去爱别人?我的眼里都是你,又怎么再去看见其他人?”她倾尽了所有的温柔,只求可以平复礼瑜然失控的情绪。

      “你就是个不择不扣的小偷,把我的所有都偷走了。”纪晗爱怜地吻去了礼瑜然的泪水,微微地松开了她,无边无际的爱意将礼瑜然都包围,“礼瑜然,我只要你。”纪晗无限望进了她的眼海里,而里边又有更多的泪水滚落出来。

      她算是相信了,女人可能真的都是水做的。礼瑜然带有温度的泪水似在灼烧她已经酸涩无比的心,好像就算焚烧殆尽了也止不了她的难过。“跟我说,要怎么样才能不哭了?”纪晗的嗓音沙哑又诚恳,“教教我。”

      纪晗从蹲着的姿势直起身,把礼瑜然圈在了椅子里,她恳切地盯着礼瑜然盛满了泪水的双眸,却还是没能取得任何的办法。

      她像走进了有着无数分岔路口的巷子里,她一条条、契而不舍地将每条被标明了出口的路线都试探尽了,也还是难寻出路。

      纪晗用纸巾再一次温柔耐心地擦干了礼瑜然的脸,随后单手捧着吻了下去。“这样会好么?”她啄吻着礼瑜然柔软轻颤的唇,抬眸近距离地看着她呢喃。

      “还是要这样?”纪晗一路吻过她的脸颊到耳垂,启齿轻轻地磨了磨。抽噎的声响终于如愿以偿地嘎然而止,被闷闷的哼唧声替代。

      “我爱你。”礼瑜然心颤之际忽然听见纪晗在她耳边情难自禁的表白,原本堪堪止住的泪意感觉又要汹涌而出。

      “纪晗,”礼瑜然语气慌乱地叫她,随即侧过头想看清纪晗的脸,她太需要确认这一切正在发生。她已经厌烦了身处梦境的感觉、厌烦了醒来后的落差感、厌烦了一切虚拟的美好。

      她宁愿真实地痛苦,也不愿再恍惚地沉沦下去。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纪晗把脸主动贴上了她的手心,“我在,别怕。”嘴角温柔的笑意又像她的梦。礼瑜然要奋力地透过眼底的雾气看清、很仔细地用指尖拂过纪晗的五官,才可以把现实和梦境重叠在一起——直到她的指尖碰到了纪晗的唇、直到纪晗含住了她的手指——梦境终于被彻底剥离。

      一切都发生得那样突然。

      温热湿软的触感轻而缓地游荡于她的指间,酥麻的快感侵染了她浑身的血液和感官,那自尾椎节节涌上大脑的颤栗感像蛇攀卷住了猎物一样,一点一点地吃掉了她的理智、收紧了她狂跳的心。

      纪晗的面颊逐渐染上了红晕,随着她的动作在轻荡的发丝也在欲遮还羞地暴露她红透的耳廓,微启的唇齿间可以依稀看见粉嫩舌尖绕动的轨迹。

      分明没有酒,这一次她们分明谁也没有醉,纪晗的神情却像是喝醉了一样撩人。

      礼瑜然感觉自己大抵也是醉了,小腹间忽然传来的紧缩感却让她瞬间又清醒了过来。礼瑜然僵硬的手指开始下意识地往回抽,纪晗却霸道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终于找到纪晗假醉的证据——在于那双尚存几缕清明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眸。

      “纪、纪晗,等一下、等一下……”礼瑜然吸着鼻子四处望了望走廊的尽头,眼底还有未散尽的泪光,她哑着嗓小声地娇嗔道,“被人看见了怎么办!”“没人了……”纪晗含糊不清的回答传来,她的双指又被含得更深入了一点,舌尖的动作幅度也越来越放肆。

      羞耻感瞬间在礼瑜然的脑海里炸开,四分五裂地融入她的灵魂深处。她以为这已经是极限,却没想到纪晗会以单膝跪贴在她的双腿之间来将她游离的思绪重新拉回来。

      “纪、嗯……”汹涌而上的收缩感让礼瑜然将所有话都咽了下去。她控制不住地在发抖,要用另一只手背捂住嘴才得以不让自己难耐的娇喘逃出来。

      肆意的吮舔声和血液沸腾的温度让她再也无力招架,礼瑜然用力咬住了自己的手背,柔和的曲颈扬起了优美的弧度……翻涌的大浪渐渐散去,只留下了被翻腾过的余波。

      礼瑜然酸软在了纪晗的怀里,这样大喜大悲过后,她的记忆有片刻地不认得这在安抚自己的人,记忆中的纪晗从不会这样夸张的明目张胆。

      “我在做梦吗?”礼瑜然喃喃自语。纪晗抚摸她背椎的动作一顿,把她从怀里拉开了一点,语气和神色很迷茫,“然然,都这个程度了,你还觉得是在梦里吗?”

      “我…嗯,不是,”礼瑜然避开了纪晗探究的目光,鼻音浓重地小声说,“纪晗,你好色情……有点,陌生。嗯。”沉默的气氛足以让礼瑜然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连下雪的声音都仿佛能听见。她懊恼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暗骂自己的直白。

      礼瑜然忐忑地抬起了头,内心原本纪晗恼羞成怒的想法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纪晗此刻心情甚佳的荒诞想法。

      纪晗笑着爱怜地捧上了礼瑜然的脸,眉眼蛊然,“你很喜欢,不是吗?”她暧昧地贴近礼瑜然,用仅能她们两人听得见的气声说,“你高、潮了,然然。”

      礼瑜然刚刚的直白显然是小巫见大巫了,因为纪晗又在她的耳边补充了一句:“表姨好像还没回家,你看,上方还有监——”

      “纪晗!”礼瑜然慌乱地捂住了纪晗的嘴,再也忍不住地出声斥止了她。她的胸腔艰难地剧烈起伏着——压在她身上的到底是谁,她内敛的纪小晗跑哪儿去了?

      礼瑜然生动起来的表情让纪晗终于可以松懈下来,她吻了吻附在自己唇上的掌心轻轻地把它拿了下来、握在手心里,瘫软地靠在礼瑜然的肩上,有气无力地说:“然然,我们回家好不好?”

      纪晗依恋地蹭了蹭礼瑜然的颈侧,甜蜜地阖上了眼,身心俱在发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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