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若星夜花》多乐猫

65、离开羽墟

　　夜花已经醒来，只是精神仍然不佳，闭目在床上修养调息。星海犹自睡着，沙德华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闭口不提离开羽墟的事情，一整天只是静静站在房屋前面，望着前方茫茫看不到边的冰雕出神。
　　没有一点表情，可是那眼神，却包含了太多，似茫然，似眷恋，似挣扎，似不舍……
　　若冰站在他身旁，偶尔侧头看着，不禁想起，他被困在这羽墟的万万年，是否每天就是这样过来的？守着一座座冰冷的雕像，想念着一个亲自将他封印到羽墟里的人，又会是怎样一种心甘情愿的痛彻心扉？
　　这羽墟，清冷萧瑟，死气沉沉，犹如一座巨大的坟墓，他在这墓中，建立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伟大的王国，这里，有着他万万年对她不曾终止的思念和回忆。现在让他一朝舍弃，心里一定很不舍的吧？
　　想到这里，若冰不禁酸了鼻子，开口劝道：“神君，我看得出来，曼华神君她依然很爱你的。你回到她的身边，好好聊聊，以后会在一起的。有她本人陪着，远比这些冰雕好啊。”
　　沙德华无奈地摇摇头：“这万万年了，每天都只有这些冰雕陪着我，如今，要我亲手去毁灭它们，实在……”
　　若冰心里一惊，打断道：“为何要毁灭了？”
　　沙德华感叹道：“开启羽墟，又岂是容易之事？在这羽墟里，灵力和术法不能使用，要强行打开羽墟通往天羽的通道，也只能靠着五彩石了。五彩石一出，天崩地裂，沧海横流，到时羽墟里，定会是一番毁天灭地的浩劫，这些冰雕，如何能安然存留？”
　　“那……”若冰暗暗焦急，神君耗费那么多的心血雕刻出来的，可如今让他亲眼看着它们在他手里毁灭，太过残忍了，“那多带几样回去？我和夜花都可以抱几个的……”
　　“又能带得走几个？况且还得带着星海呢，到时候你们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沙德华放松了表情，笑了笑，“丫头，难为你为我想着，不碍事，即便以后再回来，重新再刻就是了。”
　　若冰惊呼：“神君，难道你还要回来？”
　　沙德华继续笑着，笑容里却带着些许的苦涩：“世间之事，如何能预料。经过这万万年，我和她之间，已经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了。”
　　若冰连连摇头，生怕他到了最后会退缩，急忙劝道：“怎么会呢？只要好好说，一定没事的。只要两个人相爱，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克服的？”
　　沙德华剑眉一挑，反问道：“丫头，按你说的，那你和夜花呢？你们又有什么不能克服的？”
　　若冰立即噤了声，好半晌才道：“我和他，不一样……”
　　沙德华无奈摇头，情爱之事，都是这般，幸福的情况，大抵相同，不幸福的情况，却是千千万。
　　沙德华叹道：“丫头，我会努力，你也千万别放弃。”
　　“恩。”若冰重重应了一声。

　　几天后，夜花的精力好了许多，沙德华让他扶起沉睡的星海，准备祭出五彩石，离开羽墟。
　　“若冰，夜花，你们护好星海，我马上会动用五彩石，一会你们一定不能离开我身边半步。”沙德华神色凝重地道，“否则，定会尸骨无存！连我也帮不了你们！”
　　见他们点头，沙德华缓缓闭眼，嘴里开始喃喃念着咒语，不多时，他的周身出现一圈柔和微弱的白光，光圈渐渐增大，将四人都包裹在了里面。
　　夜花从未见过这般温和淡然的结界，试着伸手触碰了一下结界壁，整个结界如涟漪般晃动了起来，而他手指触碰的地方，也随之凸了起来，极为柔韧伸展。
　　他的眼里掠过一丝惊诧，随即又了然，暗暗赞叹不已。这结界，看似平淡无奇，没有什么抵抗力，然而仔细一想，这却是最好的防御之法。在毁天灭地的力量下，根本不能强行正面抵抗，只能以柔克刚，适时疏导。这就好比打架，若是硬碰，即便赢了，也难免多处挂彩，可若疏导有方，对方的拳头就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到自己这里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危害力。
　　沙德华犹自闭着眼，念动着他们听不懂的咒语。突然，一道五彩光芒从远处的天边出现，犹如迅猛的闪电，急速划过，割开了混沌的天空。
　　紧接着，又是一道，两道，三道……很快，天空中出现了无数的五彩光芒，璀璨夺目，犹如瞬间绽放开的大朵大朵的繁花，漫天的霞光流转波动，照耀得整个天际如同一座极致美丽的水晶花园。
　　若冰完全惊呆了，毫无知觉地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人间绝美奇景。夜花也呆住，震慑于这一刻的绮丽景色。
　　这些，就是沙德华所说的五彩石吗？
　　好半晌，夜花才从呆愣中回神，回想起自己当时被沙德华弄昏迷时所听见的故事，没有理解错的话，五彩石应该只是一块石头，怎么会变成此刻这样？倒像是全部化为碎片散布在羽墟的各个角落。
　　仔细一想，是了，当时神君为了毁灭天羽，已经炼化了五彩石，劈成了粉末，后来事与愿违，他被封印到了羽墟，五彩石也自然散布到了羽墟各个角落。
　　一直不敢相信小小的石头能有创造和毁灭整个天羽的力量，如今，看到这超乎想象的天地奇景，夜花才信服不已，同时又觉得庆幸，幸亏五彩石如今被封印在了羽墟，还成了粉末，不然，以沙德华喜怒不定、爱情至上的个性，难保哪天他和沙曼华又发生矛盾，到时天羽岂不是又得面临一场毁天灭地的劫难。
　　随着沙德华喃喃念动的咒语，狂风渐起，灰蒙蒙的雾气很快被吹得支离破碎。风越来越猛烈，冰雕阵中有簌簌抖动的声音，较小的冰雕被直接吹起，在天空中飞卷狂舞，随后大件的冰雕也被吹得拔地而起，漫天的冰雕乱飞，胡乱碰撞，发出一阵阵轰隆隆的巨响，犹如接连不断震天的雷声。
　　若冰心里陡然一痛，看向沙德华，但见他只闭着眼，脸色柔和而坚毅，似乎沉浸在了咒语里，完全没有听到一般，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
　　结界在剧烈地晃动着，一阵狂风刮过，直接将结界连同里面的四人吹向了天空。若冰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惊呼出声，声音却在最高处堪堪停住，怔怔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手里握着的，是星海的手。沙德华叮嘱过，一定要护好星海，夜花身子尚未恢复，他们便一左一右扶住星海，将他护在中间。
　　刚刚的，是错觉吗？
　　她缓缓抬头，入眼的，依旧是安然温润的脸，闭着眼，沉睡着。
　　刚才自己手上感觉到的突然加大的力量，是那样分明，会是错觉吗？
　　结界在狂风中胡乱飘荡，犹如在滔天巨浪中沉沉浮浮的一叶扁舟，前路茫茫，没有出口。
　　“若冰，别慌，我在这里。”
　　耳边，是谁在这样说着，带着让人瞬间安定的温暖和抚慰？
　　若冰怔怔看向声音的来源，正对上一双温柔含笑的眼。
　　身后的景象飞速旋转，瞬息万变，天地异象间，只有那一双温润的眼，带着从不曾改变的深情，凝视着她，抚慰着她。
　　身体被他轻轻揽过，抱住，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的头轻柔地按向坚实宽厚的胸膛，然后，一个轻轻的声音，仿佛梦语一般，在她耳边响起：“不要怕，我在你身边。”
　　“……”
　　“轰隆”一声巨响，是什么被骤然劈裂的声音？若冰心里陡然一惊，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慌忙抬起头，还未看清，马上又被按了下去，恍惚间只看到天空似乎破开了一个大窟窿，满眼的霞光夹带着几分的红色，如血一般。
　　“乖，闭上眼睛，很快就会过去了。”
　　天地在迅速地崩塌，结界狂乱地飘荡着，暴风呼啸着，吹起四分五裂的冰雕狂舞。
　　若冰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仿佛在狂风骤雨中找到了一个最安全的港湾，那么温暖，那么安定。
　　满心的甜蜜连同些许的酸涩，涌上心头，若冰的鼻子陡然一酸，轻轻唤了一声：“夜花……”
　　抱着她的身影似乎震动了一下，随即更紧地抱住了她。
　　即便风雨飘摇，即便世界毁灭，只要这一刻，抱紧了彼此，还有其他什么，需要在乎呢？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没有了呼啸的风声，没有了震天的巨响，天地终于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快！快放下他！”沙德华刚睁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大声急切地叫着。
　　若冰恍惚中只觉身体一轻，紧抱着她的身体迅速被抽离，愣愣地没反应过来，等看到夜花血肉模糊的背，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沙德华急忙为他检查着伤势，点穴，包扎，进行着紧急的救护处理。
　　若冰怔怔看着，半晌才颤抖地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背部，又触电般离开，喃喃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原来，刚才抬头时看见的霞光中的那抹红色，竟是夜花的血吗？因为怕她担心，所以才又急切地按下她的头不让她看见吗？
　　沙德华紧皱着眉，想了想，道：“应该是刚才打开羽墟的通道时，反噬力量过大，结界承载不住，伤到了夜花。”
　　“放心，我没事。”夜花苍白的脸上扬起虚弱的笑意，安慰着若冰。
　　若冰咬着牙，死死盯着夜花，双唇开合，一字一字，斩钉截铁，吐出了三个字。
　　“我恨你！”
　　恨你！恨你总是这样牺牲自己护着我！恨你总是不顾虑我的伤心愧疚和自责！恨你总是在我下决心漠视你离开你时又让我心软！
　　夜花一愣，随即又笑了：“那就恨吧。”
　　如果不敢爱他，那就光明正大地恨吧！恨，至少也是一种感情，比起漠视他，离开他，已经好太多了。
　　此时已经出了羽墟，可以使用灵力，沙德华急忙用治愈术催和着夜花的伤势。
　　擦擦额角的汗，叹道：“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家伙……丫头，你可别恨我，这情况我也没预料到，”沙德华以为若冰刚才那三个字是对他说的，急忙辩解着，“况且，这伤，也不止一道反噬力量造成的，以他的机敏，即便第一次不小心受了伤，之后的完全可以躲过的。谁知道这小子这么傻的。”
　　见若冰眉间郁色更深，沙德华摆手道：“罢了罢了，恨就恨吧，算是我错了，行吧？不过有我在，你尽管放心，一定少不了你的小情郎的一根毫毛，我保证还他一个光洁无瑕丝滑柔顺的背总可以了吧？”说着，又朝两人挤眉弄眼道，“保证你以后摸着一定感觉不到任何的凹凸疤痕！”
　　被沙德华这样一闹，若冰苦笑不得，尴尬万分，只得瞪圆了眼睛看着沙德华，夜花轻轻笑着，苍白而温暖。
　　忽然，沙德华身子猛地一怔，停止了嘻笑，缓缓抬头，看向远方。
　　依稀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自远方款款飞来，衣带缓飘，青丝飞扬，柔美而飘逸，美好得仿佛人间仙子。
　　悄然落到身前，她看着他，轻轻一笑，两颊笑涡如同霞光荡漾，顿时天地失色，万物无光。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哎！最近好颓废的～没啥码字的心情的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