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咫尺天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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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要快乐啊……”这一句话，清清楚楚，分分明明地，砸进了刚刚破壁而出的若冰的耳朵，心里。
他说，你一定要快乐啊……
那些话，他从来不对她说，如今愿意对她说出来，都是因为明知她听不见的！
可是，星海不知道的是，在水晶塔里囚禁的那两百年，她每天能做的，就是对着水晶里自己的身影，和自己说话啊！
她，早就懂得了唇语！
到最后，他亲口对她说的，她亲耳听见的，就只是那一句“你一定要快乐啊……”
他所求的，只不过是她能够快乐。
那一日，砂岩国的岩洞里，满身是血的星海，用那样柔和而坚定的笑容对她说，若冰，你不会死的！有我在，你不会死！
早该明白的，不是吗？
她未曾出口的那些话，他都明了。为何，他未曾出口的这些话，她就从未关注过呢？
只要有星海在，她不会受伤，不会孤独，又怎会轻易死去？
星海，他，是宁愿拼尽自己的生生世世，永堕羽墟，也要换来她一世的安宁啊！
只是，那时的她，为何，不能明白呢？
为何，总是要等到最后，一切都无法挽回时，才明白他隐忍的心意和未出口的这些话呢？
若冰瘫在地上，望着突然出现又消失的黑洞，那个清丽绝伦的身影，那个百年来陪伴她朝朝暮暮的身影，也一并消失无踪了。
“若冰……”是谁在身后轻轻唤了这一声，那样的熟悉，此刻却无比的陌生，仿佛隔着长长的河流，他在彼岸，轻唤着此岸的她。
若冰呆呆回头，依旧是白衣胜雪的身影，此刻，为何会如此的刺眼？
指尖白光瞬间腾起，带着满腔的怨念和仇恨，向着夜花飞去，若冰的眼里是一望无际的冰冷。
夜花丝毫没有躲避，任白光刺穿他的身体，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无声地看着若冰，眼神压抑而悲凉。
白衣上瞬间红花朵朵绽放，若冰依旧不顾一切地击打着他，声音凄厉而狂乱：“不是说星魂金链，一损俱损，一亡俱亡吗？可是，为何你受了这么多的伤，我却一点都不疼呢？你们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白光笼罩了两个人的身影，白衣被血水染透，若冰嘶哑地吼叫着，脸上，满满的全是泪水和夜花飞溅出的血：“你说不会再让我一个人，你说不会再将我一个人囚禁……星海说会永远陪伴我的……为什么你们都在骗我……”
白光在最后指向了夜花的喉咙，若冰冷眼看着他：“如果不是你，星海不会走！他不会堕入羽墟的！”
夜花看着若冰，眼里泛起苍茫的悲凉。
一切，终究是走到这一步了。
星海的那些话，若冰虽然听不见，可是，应该也都懂得了吧？
星海的本意，只是希望能解开天灵结印，放出若冰，为此不惜以他自己为代价。可是，在目睹了这样的情景后，在看到星海说了那样的话之后，若冰，又怎么可能当作一切从未发生，幸福地呆在他身边呢？
身体因为鲜血的快速流失而晃动了一下，若冰的手指依旧稳如泰山般指着他，夜花在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看着若冰的手，凄然道：“星海，他在你手上中下了‘反噬术’，你遭受的一切身体上的疼痛，都会反噬到他的身上。应该是当初怕你被处罚，甚至是你被处死，到最后死的，也会变成他……”
若冰猛然想起星海在她进入牢里之前，那用力的一握，那时候，他就中下了反噬术了吧？所以现在即使是有星魂金链，即使是此刻夜花受伤了，她也不会觉得痛。
双手颓然地放下，白光瞬间消散，若冰看着眼前一身血衣的夜花，不再号啕不再狂乱，只是静静看着。
无声的长久的凝望，仿佛洞悉了一切，过去，现在，未来，所有的所有，他们在彼此的眼里看见了难以逃避的命运的漩涡。
夜晚的永寂殿里，寂静无声，只有风里依稀的花香，仿佛记忆的芬芳。
良久，夜花珠玉般的声音响起，此刻却带着一丝悲凉、一丝伤感和一丝嘶哑，像是在命运的漩涡里来回地撞着，潮湿而颓靡：“你，是不是要走了？”
若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直直望到了他的眼底深处，在这一刻，她忽然发现，那里，有着她从未曾留意到的汹涌的感情。
是不是总要经历过失去，才能真正明白身边从未曾留意的人物？
是不是总要走到了尽头，才能懂得回头望望再也回不去的来路？
可是，如果明白的代价是失去，如果回望的结局是尽头，她情愿不曾明白，不要回望！
若冰的眼里泛起悲凉，嘴角是苦涩的笑意，到了此刻，被命运搁浅在沙滩的此刻，她还能选择吗？
她闭了闭眼，轻轻点头。
“若冰，不要走……”夜花脱口而出，惊觉时已经握住了若冰的双手，低低的话音，哀求一般，“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若冰闭着双眼，努力不让自己眼底的情绪泄露，身体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她涩涩开口：“我不能在背负了星海永世囚禁的同时，还像从前一般留在你身边……”
“你不要走，留下来……我会想办法，你想救回星海，我帮你去救，我会解开星魂金链！”
若冰的眼里有瞬间的亮色，随即却又黯淡，她强自压抑着自己，她不能再这样躲在他们的身后了，有些事情，她必须得背负起来的！
她的眼里，又恢复了冰冷一片，漠然开口：“你认为到了今日，我还会再相信你的话吗？”
“若冰，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看着若冰，低低辩解着，语言在此刻却是显得如此的苍白，化不开她眼里的冰冷和淡漠。
紧握的双手，冰凉一片，已无法再温暖彼此。
手心的纹路，紧紧纠缠，却绕不过此间断痕。
夜花涩然开口：“你确定，做了暗王……就能救回星海吗？”
“我不知道，可是，我必须一试！”
夜花看着若冰，看她闭着眼睛不愿看他，良久，轻轻放开她的手，低声开口，喃喃一般：“我明白了……”
若冰睁开双眼，已是平静无波，声音里也是毫无感情一般的平静：“那你打算，怎么对我？”
刚才，她已经明了他心底对她的感情，恐怕，在使用“天灵结印”前，他的感情就已经在了吧？只是，她不明白，为何，爱着她的他，仍旧能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究竟，天羽和爱情，在他的眼里，孰重孰轻？
夜花说不是她想的那样，她是相信的，或许有些事情，以前的她真的不曾留意过，可是，又能如何呢？一切都已经成为事实，都已经无法挽回，难道解释清楚了，就能换回星海吗？
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女人，过着她的小生活，有着她的小伙伴，期待着属于她的小幸福。夜花那般恩泽天下心系天羽的大爱，她能懂得，却要不起！如果以前可以原谅，可以释怀，在看到星海永堕羽墟后，那样的爱，她已经给不起了！
夜花的身影晃动了一下，苍白的嘴唇微微颤动，几度开阖，似是想极力辩解着什么，最后却只是艰涩地问道：“你以为……我会如何对你？”
若冰转身背对着夜花，语气淡漠：“不是应该再次把我囚禁，或者直接杀了吗？”
她的嘴角有一抹轻笑，自嘲一般，她猛地转过身，定定看着夜花：“如果今日你不对我下手，我便要走了！”
夜花轻轻点头，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去找暗羽组织的主上吗？要做暗王？”
“是！”若冰斩钉截铁道。
“可是，要释放暗王的力量，就必须解开‘星魂金链’，你……”夜花微侧着头，看着若冰，缓缓问道，“你为了星海，真的愿意这么做吗？”
“是！”若冰果断回答，毫不犹豫的，眼里却是深沉的凄凉，“当初，在你得知我是暗王的最初，就应该把我斩杀，或许，那样才是我们三人最好的归宿……”
“你不该使用那金链的，有缠绕的开端，便有解开的后来……”若冰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带着一丝无助，一丝嘲讽，“你看，到最后，我们还得受那样的罪……”
夜花看着若冰，她的眼里，清晰有着他的身影。此刻，两人的距离是这般近，却又那样的遥远。知晓了彼此的心意，却再无法靠近。
长夜寂寥，晚风萧瑟，夜花在稀疏的月光下，轻轻吟诵起那一句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轻轻的一句话，仿佛穿过了百年的时光，穿过了曾经的过往，带着翻天覆地的力量，划开了墨色浸染的黑夜，直直撞进了她的耳里，她的心里。
心里顿时如沸水般翻滚着，就连灵魂都止不住地颤栗了起来，这样的话，她曾多少次的午夜梦回，多少年的望穿秋水，希望夜花能对她说出啊……
如果，此刻投入他的怀抱，那么以后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是不是真的如梦里所见一般，水晶花园般的旖旎，童话故事般的绚丽？
双手颤抖地伸出，想要拥抱这百年等待后的幸福一刻，却在抬手的瞬间突然顿住，她凝视着他，深深，深深！
只是一瞬间，却仿佛凝聚了千百年的岁月。眼里的情绪复杂而瞬息万变，欣喜的，迷惘的，悲凉的，到最后，却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指尖白光迅速腾起，亮如此刻天上高悬的那一抹冷月，划开了墨染的暗夜，划开了百年的羁绊，划开了过往的岁月，划开了两人无法回头又无法靠近的情路。
那一道亮光，在夜花的面前，如疾电，如飓风，闪过，划下！
若冰的身影也在这瞬间一跃而起，飞出丈远，看着原地一动未动的夜花，眼里有晶莹的亮光闪现。
白光已经消散，两人之间，脚下，一道深深的刻痕赫然呈现，隔开了此刻的彼此，深深，深深！
再也跨不过！再也回不去！
那一袭白衣胜雪的身影，依旧出尘若仙，仿佛亘古就如此，任地老天荒，任沧海桑田，也不会改变。血色浸染下，像乍开的最哀绝的花，无暇，美丽，却凄凉。
“你的天羽，你的苍生，我已无法顾及，也不想再管，我只要星海能够平安，可以回来！你的爱，我给不起，也再要不起！若你今晚放过我，他日再见，我是暗王，你是羽皇，千年宿仇，永世对立！”她看着咫尺之远的夜花，神色肃然，话语决绝，“你是要现在将我斩杀在你的白光下，还是再见时？”
夜色凄迷，夜花双唇苍白，微微颤抖着：“我从未想过要杀你……我怎么可能会下手杀你呢……”
可是，这样的话语，在亲手将她独自封印的事实下，是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夜花颓然地低下头，微闭了双眼，再不说什么。
若冰苦笑了一下：“确实，你是没杀我，只不过是违背了你的诺言，将我囚禁了而已……”笑容还未消退，声音已经转厉，“今日你即便不杀我，我也不会感激你。我情愿当初你直接将我杀了，也不要现在眼睁睁看着星海永堕羽墟！今日的种种一切，将来的腥风血雨，都是你造成的！”
声音渐渐低落下来，她看着眼前失魂落魄般的星海，有瞬间的恍惚，梦呓一般：“为何当初你不杀了我呢……”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那道刻痕，斩钉截铁道：“你身上的伤，便是你违背诺言的惩罚！从此后，你不再欠我什么，我也不会妄想什么！你和我，便是如这一道痕，此端和彼端，再不回头！”
她缓缓抬头，看着此生眷恋的男子，泪光闪现，真诚而歉然：“等救出星海，我自会回来，甘愿受你这迟到的一道白光……只是，累你受那抽筋剥骨的痛，累你眼看天羽堕落，我本不愿，却已无法……”
她猛然转身，望着夜色茫茫的苍穹：“你若是怨恨我，便等我回来，斩杀了我吧！”
月光凄迷，昔日明丽动人的少女，此刻的脸上，满是血水和泪水交错干涸后的印记，仿佛暗夜里盛放的最危险的罂粟花，美得妖娆，美得决绝。
她再不回头，凝聚灵力，飞向无尽的苍穹，飞向莫测的未来。
夜花一直低着头，静静听若冰说着无奈和决绝的话语，心底悲凉丝丝缕缕淌过。
他没有开口说什么，却在若冰飞身而起的瞬间，猛地抬头，念动口诀，定住了若冰的身体。
若冰背对着他，夜花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够预料到此刻她的脸上一定是震惊和怨恨的。她，应该是以为他又一次违背了所说的话了吧？
夜花苦笑着摇头，嘴里依旧念动着口诀，片刻后，若冰便瘫软了下来。
他走上前，接住若冰的身体，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一点点擦干她脸上残留的红印。
今生，他本以为再也看不见若冰的。她囚禁的这些日子，他也放下了所有的事情，在永寂殿里，结界外面，终日守着。
结界没有囚禁他的人，可他的心，却已经被囚禁了。
他所憧憬的结界里面两人神仙眷侣般的惬意生活，也终是因为这身份这天羽这苍生，无疾而终。他已经违背了一次诺言，负了若冰，又怎会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天灵结印，以他们的力量无法解开，只是，当日因为星海的血提前擅自开启，他的血便成了这结界唯一的钥匙，如果加上无上的力量和足够的代价，是可以打开的。
“你知道吗？这样的表情不适合你……”他轻轻抱着若冰，脸上有淡淡的恍惚的笑容，情话一般，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你应该是像初来永寂殿时那般，灿若星辰的笑颜，俏皮逗人的话语……”
“星魂金链，既是由我用出，就由我来斩断！星海既下了反噬术，你便不会觉得痛……”他抱起若冰，走了几步，将她放在床上，“他是甘愿，我也是甘愿！”
若冰的脸上干净如昔，清丽明艳，她静静躺着，没有哀伤，没有仇恨，没有苦痛。
手轻轻一挥，若冰衣裳上溅到的血点便悉数不见，他也恢复了白衣胜雪的出尘之姿。
夜花贪恋地轻抚她的脸颊：“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金链也就解开了……你，就可以当暗王，也可以去救星海了……”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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