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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发错了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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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非遥听见脑海中轰然一声巨响,他的胸口一阵发紧,腹部阵阵绞痛,用几乎快要窒息的声音说:“不劳梁总提醒,我并没有那么自作多情。
梁觉唇角轻轻一抖,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接着难得地不再呛声。
许非遥继续说:“只是经过今天的事,我发现我离成为一名称职的助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目前看来,我还是更倾向于做我现在的工作,希望梁总理解。”
翩翩起舞的人群中,只有他们二人突兀地伫立在原地。
良久,梁觉松开了许非遥的手腕。许非遥揉着酸痛的手腕,低头一看,白皙的肌肤上赫然印着一道红痕。
“你现在的工作?给别人收拾烂摊子?被人呼来喝去打杂?”梁觉目光转冷,话语如刀般犀利,“我查了去年的工作日志,你知道你给别人补了多少次漏洞吗?你还打算让你那些平庸的团队成员拖你后腿多久——”
“谢谢梁总关心,”许非遥生硬地打断,他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的,咬紧牙关,下巴微扬。“不过人各有志,对于我来说,看着自己的团队成长就是我的动力,我对自己目前的职业状况很满意。”
“哦,是吗,很满意?”梁觉的声音里满是怀疑,他眯起眼睛,“昨天凌晨四点三十七分,你给我发了什么消息,需要我提醒你吗?”
许非遥没想到那天夜里他难得流露出的脆弱,会被梁觉搬出来,当作攻击自己的武器。
以前的梁觉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他的叫叫会在察觉他情绪不好的第一刻,赶到他的身边,用他哪怕是笨拙、锋利的语言,安慰他,陪伴他。
许非遥的心像是被人挤出酸汁,却又无处诉苦。
他努力维护着他仅剩的一些颜面:“抱歉,梁总,我很热爱《筑梦》,我曾经答应过要陪《筑梦》走到最后,我也并不觉得帮助我的组员成长,可以被称为一种‘被拖后腿’。”
“至于您刚才说的,凌晨四点发给您的消息,其实之前在车上我就想跟您说了,我……”许非遥深吸一口气,“我是不小心发错了人。”
“发错了人?”梁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那你本来是要发给谁?”
许非遥面不改色:“算是我的恩师吧,这些年一直默默帮助我,为我解决过很多事业上的问题。我真的很抱歉给您留下这种错误印象。我也不觉得我现在处于什么困境。”
“什么人,”梁觉追问,“叫什么?”
“抱歉,这是我的隐私,恕我无法透露。”
梁觉低着头,语调显得有些消沉,和刚才判若两人。
“……所以你要说的想法是什么?”
许非遥告诉梁觉,公司近几个月里已经进行了五次裁员,即便是最后留下来,员工心态也难免遭到重创。当前游戏部最重要的是保持稳定,以便在经历重大变动后能够稳步前进。
凭良心说,他不愿意做CEO特助,还真不是完全是因为梁觉。
杜令冬对他的指责猜忌固然是无理取闹,却在某种程度上说中了他的心声。他的确放不下《筑梦》,也的确担心他走之后,他的组员会失去庇荫。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梁觉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在努力压抑着某种情绪,“让我不要裁员?”
“这只是我个人认为对于公司发展更有利的做法,既然您问了,我就如实答了。”
“那你呢?”梁觉看着许非遥的脸道,“你对自己的未来,就没有什么打算?”
许非遥想了想说:“没什么打算,一切听从领导安排。”
梁觉的双手无声地在身侧握成拳头,眼中掠过一丝痛意:“你的意思是,不管我安排你去做什么,你都不会有怨言?”
许非遥对答如流:“我相信领导的安排,一定是出于公司大局考虑,那么我不会有怨言。”
梁觉久久地凝视着许非遥的脸,须臾,意味难辨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许非遥迟了片刻,才惊惶地跟上脚步:“怎么了,梁总,您不跳了吗?”
“脚痛,跳不了。”
“啊?怎么会这样?”
梁觉冷脸道:“被你踩的。”
“……”
许非遥挠了挠头,尴尬地咧嘴一笑。
车就停在酒店门口,许非遥目送梁觉上车坐定,正要关车门时,梁觉冲他撩了一下眼皮:“你住哪儿?”
“啊?”许非遥愣了愣,正要回答时,恍然意识到他不能让梁觉知道自己仍住在那栋老房子里,急忙摆手道:“不用了梁总,我自己打个车回去就——”
没听他说完,梁觉脸色骤然铁青,猛力甩上车门。
商务车呼啸而去,留他一人孤立于夜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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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出租车回到公寓时还不到十点,许非遥却已筋疲力尽,一脚踢掉磨脚的皮鞋,随手将礼服外套甩在桌子上,便一头倒在床上。
他原本只是想稍作休息,让饱受信息轰炸的大脑得到片刻缓冲,结果竟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吵醒他的是一段视频电话响铃。
许非遥从被窝中迷迷糊糊探出头,未加思索就摁了接听,看清屏幕上许书雁的脸时,顿时绽开温暖的笑容。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妆容浓重的面庞,眼影格外亮丽,发丝间挑染着蓝色,与许非遥温和清新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但细看之下,五官却是一脉相承的姣好。
看见许非遥睡眼惺忪的模样,许书雁明显一愣:“你这么早就睡了?”
许非遥急忙从床上一跃而起,强打起精神:“没有,我不困,精神着呢。”
他早就想给许书雁打电话了,可听说她最近训练强度很大,总怕打扰到她。
许书雁比许非遥小四岁,大学毕业后找了个文职工作,但很快感到厌倦,正好被星探看中,鼓动她去泰国当练习生。
许非遥自然不愿她去,可他这妹妹向来叛逆,许非遥也拿她没办法。
当年父母出事的时候,许书雁才六年级。许非遥深知自己对父母的离世负有重责,面对妹妹的责怪和怨言,他全盘接受,竭尽所能满足她每一个请求。
唯独许书雁高中闹着不想念书,许非遥为此大发雷霆,坚决不肯让步。兄妹俩的关系一度闹得很僵,许书雁甚至整整一年没主动和他说过一句话。
现在离得远了,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许书雁不时会主动给许非遥打电话,甚至还会别扭地向他表达关心,这对于几年前的许非遥来说,已经是不敢奢求的惊喜。
许非遥问许书雁最近累不累,有没有受伤,睡得好不好,最终回归了永恒不变的话题——钱够不够用。
许书雁对这套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别再给我打钱了,我自己有工资,都打给我了你用什么?”
“放心,哥哥有的是钱,”许非遥温柔地道,“你一个人在外头,训练又那么辛苦,那点工资怎么够用?”
许书雁透过视频,看见许非遥身后斑驳的墙面和破旧的床头,一句“既然有钱能不能买套正经房子别住狗窝了”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不过她知道许非遥不会听,转而问:“你听说过Sukho吗?”
Sukho是一家泰国的游戏公司,去年凭借一款买断制解谜游戏横空出世,斩获游戏行业的国际最高荣誉。
不过,许非遥不明白为什么许书雁突然说这个。
许书雁又说:“我有个朋友跟我说,他们现在正在招剧情策划,是不是就是你现在做的?”
“不完全算吧,不过我做的事情很杂,这个也能做。”
许书雁咬了咬唇,朝镜头靠近了些,对着许非遥眨巴她猫眼绿的美瞳:“听说那公司挺国际化的,平时都说英语,而且他们那儿的中国人比泰国人还多,就算说中文也没影响。哦对了,待遇也不错,反正不比你现在那公司差。”
许非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妹这是在拐弯抹角给他介绍工作呢,不免觉得有些好笑:“雁儿,你放心,你哥工作好着呢,咱不操这个心。”
“之前是好,那之后呢?”许书雁越说越急,“你之后打算怎么办?一直在那白眼狼手下待下去吗?”
许非遥愣住了。
想来也是,梁觉回国出任风华游戏CEO的消息从下午开始就挂在热搜上,他这亲妹妹5G冲浪,怎么可能没看到消息。
“哎呀,搞了半天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他故作轻巧地笑了一下,“没那么夸张,都是工作,在谁手下不都一样吗?”
许书雁咬了咬嘴唇:“要不你再看看衡城其他公司,或者其他城市?以你的履历,找个更好的工作不是很容易吗?”
“雁儿,”许非遥有些宠溺地叹了口气,“真的没事的,你别担心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哥!”平时许书雁对许非遥总是没大没小、直呼其名,只有在万分情急的时候才会改口。
许非遥揉了揉额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借口困了想要休息,匆匆挂断电话。
周遭归于宁静,他的思绪反而更加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