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咖他不敢红》隐光

6、我只不过想做个好人

　　调查视频的工作没有花颜夙太久时间，但他习惯了夜间思维纷飞，上午呆若木鸡，等到中午智商回归，才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照着云起给的信息去剧组。颜夙对剧组拍摄并不陌生，他接的大案，为了效果，都会去拍摄现场盯着，有时候还会现场改剧本，他们公司的导演组几乎个个都讨厌和他合作，只要他认定改了能让广告效果更好，他就会死磕到底，软硬兼施，多年下来，他们公司的导演为了自己脑袋上的头发，把“颜夙说要怎么拍就怎么拍，如果颜夙说要全部重拍，不要抬杠，拍完套麻袋打一顿比较有效。”这条潜规则作为师门传承，教给了一个又一个新人。当然了，颜夙也不是没吃过瘪，碰上关系户导演的时候，他怂得特别快，从不硬刚，反而会把对方名字放在全案策划的位置上，把功劳归给对方。他颜夙，宁可少拿奖金，也拒绝自己的案子是坨屎。

　　于是当老神在在的颜夙毫无阻拦地走进剧组，直接走到正在休息的云起身边时，云起不小心喷了一口水：
　　“不是，你怎么进来的？”

　　“靠腿走进来的啊？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云起扭头看剧组负责清场的人，发现对方连看都没看这里。再转头盯自己的助理和经纪人：
　　“你看见陌生人过来都不拦一下的？”

　　助理一脸震惊地回问：“你两不是认识吗？”

　　陈成表示自己正在看手机，没注意。

　　“我和他说话前你是怎么判断我两认识的？”

　　“大概因为他看起来就像是剧组里的人……？”

　　颜夙摊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路进来都没人拦。可能我看起来就不像闲杂人等吧？”

　　副导演溜达过来，冲着陈成问：“这是你们同事吗？接下来要负责云老师的什么呀？”

　　“不是。”
　　“是。”
　　陈成和云起异口同声，副导演茫然地看着他们，陈成茫然地看着云起，云起无辜地对着陈成眨了眨眼。

　　“你好，我是颜夙，是云起公司外聘的媒体关系运营专家，接下来会帮着处理一些媒体上的事。初次和云老师合作，对他还不太熟，所以跟到剧组这来好尽快熟悉彼此的工作风格，我的住宿安排不归在云老师那，您可以不用管我。”

　　颜夙面不改色的伸出手，和副导演握手，陈成连连称是，忙说颜夙不是同事是合作方。两人联合表演赶走了导演，陈成将云起和颜夙拉到角落算账。

　　“怎么回事？”

　　“他是种枣得瓜。”云起老老实实地回答，却把陈成给惊地后退了两步，重新审视了一番颜夙，立刻狗腿地上去握住颜夙的手。

　　“朋友，你想出道吗？我看你演技很是可以，关键是脸皮很厚，非常适合在娱乐圈混啊。”

　　云起哈哈地笑了起来，看着颜夙想翻白眼又控制着不要翻太丑的表情，打心眼里高兴。这是被骑头偶像的胜利！

　　“是我私信拒绝地不够彻底，需要我发条微博拒绝吗？”

　　“不用了不用了……”陈成收回双手，泫然欲泣，“多好的苗子，还会自我营销，云起大粉出道，成为云起同门师兄弟，追星成就天花板。自带话题，多好的苗子。”

　　云起和颜夙面无表情。陈成看观众没有反应，挫败地收起了哭腔，正经起来，看向云起：
　　“所以你找他是来干嘛的？”

　　“粉丝探班福利？”

　　“探班多久啊？”

　　“两个月？”

　　陈成：“……？”

　　“是这样的，我其实是个作家，正在写一个和明星有关的故事，但我对拍戏的流程，剧组都有什么工作岗位不熟悉，就和云老师问能不能探班，云老师就叫我来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又在演？”陈成摊手，表示刚演过类似戏码的人说啥都不足为信。

　　“我也可以顺便给云老师多编几个段子，挖掘挖掘云老师的个人魅力。帮他稳定拍戏没有曝光的这两个月里的粉丝，维持话题。”

　　“颜作家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今天下戏后我做东，一起吃顿饭，我这辈子最喜欢和文人交流了。”

　　两个成年人握手拍肩达成共识，云起觉得此刻的自己只是一个小学生。太无耻了！都太无耻了！哦，这就是肮脏的大人！我胸前的红领巾都要被染黑了！

　　“看什么看？这是经纪人的基本素养你懂吗？”陈成凶巴巴地教育云起。

　　三人这边正闹着，导演就喊云起过去拍戏了。这场戏正是云起和徐可心的对手戏。徐可心负伤骑马，控制不住马，在街上横冲直撞，云起飞身上马揽住她帮她操控马，这是两人的初次见面场景。

　　颜夙的脑海里已经刷满了吐槽剧情狗血老套的弹幕，但是不得不说，白衣少侠踏空而来还是很帅的，抛开他们有一半时间只是骑在一批固定在原地摇摆的仿真木马上这一点的话……

　　云起下了戏，徐可心去换苍白妆面，也没时间纠缠他。他看着徐可心那边，拿胳膊怼陈成：
　　“你觉得徐可心好看还是李菀好看？”

　　陈成斜瞄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我觉得她们两个就像赵敏和周芷若，你是张无忌的话，你选哪个？有钱有地位，不好掌控的赵敏，还是在武林正道掌握话语权的周芷若？我觉得还是周芷若好，毕竟大家都是一派的。”

　　“你别想太多，李菀就算喜欢你，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为什么？”云起做出意外又不信的表情转头看陈成。

　　“她根基还没稳到可以随自己喜好交男朋友。”

　　“她又不靠男粉，又不是偶像，谈恋爱会损失很大吗？”

　　“不靠男粉，但也不是靠得她自己，只有别人和她分手的份，你懂了么？”

　　“名导还是名制片人啊？难道是她公司老板？”

　　“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她下部戏是大导演的电影。这部偶像剧拿来吸粉，那部电影拿来提咖，明年今日，她就不是现在这个地位了。天上不会掉饼，得到什么鬼知道是付出了什么。你最好放弃她。徐可心你也最好保持距离，至少现在不行。”

　　“？！！！！她一个千金大小姐还能有黑料？”

　　“不是，是她马上要成为你金主了，我这不得防着你被传小白脸被包养吗？”

　　“你说得有道理，所以代言能退掉吗？”

　　“你怎么知道是代言？”

　　云起看向种枣得瓜，陈成换了个方向再次发问：
　　“你怎么知道徐可心要给他代言？”

　　不……其实他真不知道……颜夙只是在习惯性监测舆情的时候，看到有人爆料云起要有代言了，而且是金主主动上门，不存在失败的可能性。他从字里行间判断出这个料的真实性很高，但那时的他并不知道徐可心在现实里也对云起那么死忠，他并不能肯定是徐可心给的代言，毕竟她只是富二代，暂且还没有掌握徐氏集团的话语权。显然昨晚告诉云起他要有代言后，云起自己想到了徐可心，这真是个美妙的误会。

　　“我们不如来关心下是什么代言？”颜夙笑眯眯地转移话题，不管了，就当我就是辣么牛批吧！

　　“是徐氏新产品线的代言，他们要在一线城市自己楼盘里开连锁的茶饮品牌店，找了好几个形象干净的年轻明星代言不同的茶饮，他们打算让云起代言云雾系列，不同品种的绿茶为底的奶盖茶，公司正在检查他们的各种运营资质和评估产品质量，品牌推广力度，产品是否对云起形象有利，评估完了就会签合同了。”

　　“你们是不是少了个步骤？”云起歪着脑袋问，“比如说，经过我同意？”

　　“你好好拍戏，等你成为实力派演员了，自己去和老总抗议，陈陈只是一个传声筒，陈陈什么都不知道。”

　　云起抬手半天，最终把嘴闭上了。糊就是这么没有人权……他早该知道。

　　陈成坐回到一边，掏出手机和充电宝继续开始战斗。从化妆间出来一群人，颜夙一看，正是正主李菀。她身边跟了四五个人，短短几步路也有人撑着黑伞遮阳，派头比徐可心还大。男主跟在后面，虽然比李菀红，但却和云起一样，只跟了两个助理。两人边走嘴里还对着台词，看起来倒都是很敬业的演员。

　　“李老师，刘老师。”云起乖巧地同他们打招呼。随即就位，开始拍新的这场戏。

　　虽然早就知道电视剧拍摄都是跟着场景走，时间线都是乱的，但是颜夙却注意到了，老戏骨和演过好几部大女主了的两个演员都还要在开拍前对戏，云起刚从一个时间线的戏里出来，和他们聊天，毫无准备就去拍新的一幕了，而且虽然有NG，但NG了也没有重新背台词的时候，他甚至还能在对方忘词时提示对方。但要说他多厉害，又看不出来，演技有点浮于表面。

　　而李菀，演戏的时候非常认真，别人NG的时候也有说有笑，没甩什么脸色。中间休息时，倒是能看出来对自己与助理之间的关系处理得比较地位分明。属于典型地对外人都随和，对自己人无意中透着尊卑有别的意思。

　　“这种性格……”颜夙用手指敲打着自己的脸颊，这是他觉得有意思时的习惯动作。等他看到徐可心化好了受伤苍白的妆，来接着拍和云起的相遇戏，李菀就再也没能安心看剧本时，他觉得更有意思了。

　　“李菀又在盯着云哥看了。”他身后的助理们讲着悄悄话。

　　“李菀都这么看了好几天了，她为什么不私下找云哥？我也是看不懂了，是放不下架子吗？”

　　因为她看得不是你们云哥，是徐可心啊。颜夙顺着李菀的目光看过去，他很肯定李菀在看的不是云起，而是徐可心。

　　颜夙心中已经有了一套猜想，事情比他想得要简单得多，他剩下的时间只需要用来证实猜想就可以了。

　　晚上，陈成、颜夙、云起和两个助理一起在市中心的饭馆吃了个饭，陈成变着法地想套颜夙真正的职业，颜夙编了快有七八个身份，就差说自己是对家公司派来的卧底了，要不是云起之前糊到没朋友也没对手，陈成觉得所有身份里这个倒最可信。

　　“我怎么也没看出来你粉云起啊。”喝大了的陈成终于说出了大实话。

　　“陈老师，我们骑头粉和一般粉丝本来就不一样的，您不能用粉圈那套来质疑我对云起的崇拜。”

　　“哈哈哈哈云起这哥们说崇拜你，你信吗？来来你说说你崇拜云起啥？”

　　颜夙盯着云起认真思考了一下：“人善被人欺。”

　　也喝多了的云起摔了筷子撸起袖子就要爬上桌子过来打人，两个助手连忙一左一右把他拉下来。

　　“是欺又不是骑，你那么激动干什么？”颜夙真诚发问。

　　“我哔——你大爷，你哔哔——才被骑。”助手们感觉要拉不住云起了。

　　“这可能是云起这辈子骂过最脏的话了，哈哈哈哈哈，值得再干一杯。”陈成举起酒杯又要喝，助手又忙着抢他的酒杯。

　　“颜大爷，您能不能不要坐着看戏了，帮把手，等会出去还要穿过大堂，这骂人被拍了怎么办。”助理小李表示一顿饭，吃出地位了，他算是明白了这个新来的粉头，是真的骑头粉，也难怪陈哥要觉得他不安好心了。大家都是喝酒，怎么就他跟没事人一样，灌了那么多杯了。

　　颜夙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停止了自己的挑衅，站起来打算帮着把人架出去，助理正要松一口气，就看见颜夙扑通一下，趴桌上，没动静了。

　　在下颜夙，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语的时候多半是死了。事后，颜夙如此向人解释他的独特酒品。

　　两个女孩子对看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绝望的自己。

　　“我想死。”
　　“我也是。”
　　“要不跟老板把这包间包夜了，把他们扔这过夜，我们溜吧……”

　　“好主意，小刘你可真是个人才。”

　　小李叹了口气，从剧组微信群里翻出徐可心，没多久，徐可心的保镖就过来把人都运回去了。两人到了饭店一个劲地向等在大厅的徐大小姐道谢。云起毕竟还没有根基，第二天要拍戏却喝成这样，被剧组其他人知道未必不会惹出非议来，想来也就只有死忠到主动送代言的徐可心靠得住了。

　　徐可心看着这三人，她白天就知道了颜夙是云起请来的专家，嘀咕了下这专家看起来挺精英的一个人，没想到也是个只会酒桌文化的砖家。再围观了一下喝醉酒变得特别不好伺候，特别龟毛，脾气特别大的云起，录了一堆云起闹脾气非要说房间有两张床，肯定不是他的房间，死活趴着门不肯进去，还说要报警抓他们这些人贩子的视频，心满意足地睡觉去了。

　　而陈成，陈成在走廊里拍着墙大笑云起当初非要为了能有张床扔衣服定标间，现在自己不认识自己的操作，还特别地有理有据：
　　“我只有一个人，我只要一张床，我又不会劈叉成两个人，怎么会有两张床，这肯定不是我的，哪个蛇精病会一个人睡标间？一张睡人，一张睡影子吗？”

　　等到第二天，徐可心举着手机追着捂着耳朵的云起播放这段内容的时候，云起暗暗发誓，以后绝不能让陈成和颜夙同时出现在酒桌上了 ！陈成这个拼酒狂魔遇上每句话都能刺激他的颜夙，结局就是所有人都跟着一起被灌酒……最过分就是这个颜夙了，哪有人喝醉了还保持着清晰的头脑，直到嘴仗结束直接晕倒，这份拼死也不能被对方套话的执着，不去做间谍都可惜了。
　　此后几日，都在平稳中度过，陈成离开了剧组去忙着谈判了，颜夙在那次斗酒后，无形之中给了小李小刘大魔头的印象，莫名其妙地就代替了陈成，变成了云起的临时经纪人，啥事都找他做决定。

　　云起每次问起颜夙关于事情的进展，颜夙都只告诉他，他手头的数据还不够，云起也不明白，每天在剧组看他们拍戏，颜夙到底在哪收集数据，收集什么数据。

　　云起正觉得自己可能被忽悠了，颜夙其实毫无头绪的时候，李菀与徐可心再次发生了冲突。

　　徐可心虽然是大小姐，虽然嘴上很嚣张说开剧捧自己，但其实却很敬业，她又有舞蹈基础，很少用替身，这场打斗戏本来是她用威亚从空中拿着剑刺向正在和李菀缠斗的杀手，近景特写拍完，还需要补一个远景，徐可心觉得威亚都绑好了，没必要换替身索性自己上，远景需要做出位置配合，李菀边格挡杀手的剑边后退，徐可心从天而降，假剑正好能刺入刺客的身体，结果徐可心举着剑头冲下飞了好几遍都位置偏差到人都挨不着。拍了几条徐可心感觉自己都要脑溢血了，下了地，就质问李菀：
　　“你是不是故意的，走了那么多次都走不对，这总共就三四步的戏，你走得是太空步啊，一步一亿光年吗？”
　　“拍打戏走位失误是常有的事，我自己也累的呀，怎么会是故意的呢。”

　　李菀一脸委屈，一边说一边甩了甩胳膊，冲导演喊道：
　　“导演，可心小姐需要缓一缓，我们休息一下，再拍吧。”

　　徐可心火从心头起，没拿剑的手上前揪住李菀的衣领：“什么叫做我需要缓一缓？我为什么要缓你没数吗？”

　　剧组的人赶紧来拉开，导演忙喊停工休息。

　　徐可心一看，别人都来拉她，仿佛她是个仗势欺人的女魔头，心里的火越来越大，可家教让她不会再争论下去，这种要被人拖着的，仿佛泼妇骂街被人拉架的场景，本生就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你们干什么吃的！”

　　她冲自己的助理吼了一声，她在剧组只带一个助理和一个保镖，这么一喊，保镖立刻上去，隔开了所有要拉徐可心的人。徐可心什么也没说，把剑扔给剧务，随着保镖走了。

　　颜夙看着徐可心直接上了摆渡车，不拍今天的戏了，再看看正在和导演道歉，说自己走位失误，徐可心毕竟是第一次拍戏，不理解很正常，她作为老演员不该失误那么多次为剧组带来麻烦的李菀。轻笑了一声。

　　云起纳闷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你金主要倒霉了。”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金主金主的称呼她，好像我真得卖身了一样。”云起下意识反驳，随即反应过来，“徐可心要倒霉了？不应该是李菀要倒霉了吗？她惹怒了投资商，徐可心真要换人，也是可能的。”

　　“你对你的金……你对徐可心的了解，还不如李菀。我真替她心痛。”

　　“到底怎么回事。”

　　“你如果想让我要调查的事情有进展的话，你就当作没听到我说什么。”

　　“如果她有麻烦，那我选择优先帮她。”

　　云起认真地看着颜夙的眼睛，颜夙看着那巴掌大的脸上，此刻特别有神的眼睛，竟有了一丝惊恐，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为自己仍旧是那个非常有原则，高傲、不屑于用任何小手段的大学生，但多年工作下来，尤其在需要打舆论战的这个行业里，成绩在一点点地凌驾于他的原则，他刚刚，决定为了让事情进展更快，在明知徐可心要遭遇什么的情况下，袖手旁观，因为他觉得徐可心不会遭受实质影响，这是她的社会地位决定的，他作为背着房贷的屁民，本来就无需去替上层阶级操心。

　　精致的利己主义，只要不去害人，我便是善良的，这听起来毫无道德问题，可在云起的注视下，他却产生了动摇。

　　因为摔倒的孩子，有足够的钱去接受最有效的治疗，而且只是摔破点皮，所以就可以在能扶她的时候，袖手旁观吗？

　　出手，需要先去衡量对方的损失大不大吗？

　　是，他的生活经验，他的工作经验，无一不是一点一点在告诉他，这是解决事情，过好生活的最佳处事原则。他习惯了遇到需要解决的事情，迅速的把事情的点和线罗列，然后快刀斩乱麻，照着最有效最不浪费资源和时间的那条去走。

　　“你有想过为什么你一直不红吗？”颜夙低沉着嗓音，问。

　　“你想表达什么？”云起皱起了眉头，他没明白这话题的跳跃性。

　　“因为你太天真了，虽然我也希望好人都有好报，可那不是现实。只有聪明，才能得到回报。”

　　“那我宁愿当个自知的蠢人，至少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好人，因为对我做了好事，而得到我全力以赴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