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未眠》聊夏

3、施眠的绿色洋桔梗

　　桌边的一捧茉莉早已枯萎，芬芳也消弭在寂静的空气里，施眠却觉得鼻尖那点清雅馥郁的茉莉香久不散去。久违地，施眠涌出一阵莫名的怅然愁绪，这情绪不停催促着她，叫她不得不在采访后的第六天再次光临失眠花卉屋。
　　站在鲜花盛开的店门前，望着那串迎客的小小风铃，她才后知后觉懊悔不已。然而眼尖的店员却在下一秒立刻发现了施眠，对方热情地招呼她：“施眠姐姐！今天又有采访吗？”
　　施眠被这清亮的一声呼喊定住脚步，只好勾起一个僵硬的笑来，草率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慢吞吞地走进花香弥漫的店内，不自在地答道：“今天不采访，我想来买束花。”
　　海礼这时也走了过来，与半年前第一次见面相比，他的头发已长至肩头，用黑色发圈随意地扎了半个丸子。海礼的脸偏清秀淡薄，肤色近乎皓白，身材清瘦而高挑，看着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仿若凛冽的寒冬将至。然而独独一双浅褐色的眸子望过来，像是冬日晴时的暖阳，澄澈而和煦。
　　那双纯然又清透的眼睛温和地将施眠环抱，叫她心底那点仅存的不自在消失殆尽。
　　施眠浅笑着拂开几缕遮住眼睛的发丝，目光落在海礼左手捧的白绿色花束上，思量着开口：“想要你手里……手里的这种花。”
　　看着施眠倏然泛红的耳畔，知她叫不出花名的窘迫，海礼颇有些忍俊不禁，话语间都洋溢着笑意：“这是洋桔梗，花语是坚强、自信、具有魅力，倒是很适合你。”
　　施眠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也自嘲似的笑了，“我才不管什么花语象征呢，漂亮就行。”
　　海礼抚了抚手中鲜妍的绿色洋桔梗，认同般地点点头，“请稍微等一等，我包好这束花，再为你挑选。”
　　店员小婉忙从收银台推出一把椅子邀施眠坐下，小婉是附近高校的学生，见着年长几岁的施眠似乎格外好奇，缠着她问起工作的事。
　　而施眠却实在无话可说，她的工作不过是日复一日的重复，选题、拍摄、采访、写稿……无趣又乏味。反倒是小婉提起自己暗恋的学长，含羞带怯的模样，叫施眠忆起从前，从前闲散又充实的校园生活。
　　施眠和朋友都不是十分刻苦拼搏的那类人，所以什么社团学生会一概没加。而当时大学所在的城市是个美食游玩盛地，施眠就经常同朋友外出吃喝玩乐，几乎将那个城市挖了个空，什么冷门偏僻的小店她们都去寻过宝。
　　可大概也是那四年过得太安逸，后来毕业找工作碰了许多壁，也没能留在大学的城市。四处漂泊投简历，最后来到这个距离老家不远的小城扁舟。施眠又是心无鸿鹄之志的人，这份工作也算得上是差强人意，她便安然地接受了。
　　虽然开始工作的前三个月，施眠也常崩溃大哭，不过后来很快适应了，工作变得不再那么困难。人也日渐麻木起来，她有时会不知道如何感知快乐和悲伤，因为一切好像都只是照旧。
　　包好花的海礼走过来，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张苍白无力的脸，他笑着打趣：“在想什么，神情这样为难？”
　　施眠还没从思绪中走出，一旁双手撑着下巴的小婉抢了先，笑嘻嘻地回答：“施眠姐姐肯定在想初恋！”
　　被抢了一通白，施眠不禁哑然失笑，随即轻轻摇了摇头，“先前没想起，你一说我便想起来了。”
　　施眠的第一份恋情发生在大二末尾，当时她的闲逛搭子率先抛弃她，谈起了恋爱。施眠变成孤零零的一人，这时有位相识许久的学长出现在她身旁。两人趣味相投，相处很是融洽舒适，最重要的是学长的长相也颇为赏心悦目，施眠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了学长的告白。
　　然而他们的恋爱持续时间不到一年，学长要出国留学主动提了分手。其实那会儿两人已经近一月没有见面，无非是在等其中一个先提出分手，不想学长说完分手后竟红了眼眶，他怨怼般地留下一句：“其实异地恋犯不着分手，只是你从头至尾都没有真正爱过我。”
　　施眠无言以对，她其实是喜欢学长的，不过实在谈不上爱。施眠会因为牵手接吻甚至更亲密的举动而脸红心跳，却也只是这具年轻身体顺其自然的反应，她确实不爱学长，连喜欢都是浅淡易散的。
　　于是，初恋的深刻并不存在于施眠心中。
　　“其实都记不太清了。”施眠淡然地笑了笑，双手接过海礼捧来的绿色洋桔梗，“谢谢你，海礼。”
　　“洋桔梗的花期很长，这次可以看得久一些。”海礼慢条斯理地告诉施眠护养花的方法，又伴随着一阵轻灵的风铃声，送别了初次爱花的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