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白花花同学的恶作剧（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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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特的一盆冷水，为红叶捎来了整个秋季的薄寒。
红叶抱着体积比她还要庞大的棉被，磕磕绊绊的拐过阴暗的长长的阶梯上了宿舍楼顶，那里是“茧”的孩子们晾晒衣服的地方。
红叶踮起脚尖费力的将棉被晾在衣杆之上，摊开，细细的扯平每个褶皱。被单上黑乎乎的脚印不留痕迹，而棉被上的水渍，即使水分蒸发在阳光里，依然留下一圈难看的纹路，像被雨水浸渍过的白墙。
红叶靠着栏杆，缓缓的滑坐到地上，微微觉得有些疲倦。
秋风拂过苍茫的大地，空气中是淡淡的红叶喜欢的肥皂的洗衣粉的清香，目所能及之处，是清一色的白，白色的衣裙，白色的床单，它们在秋风中脆弱摇摆，如同白色的蝴蝶在蓝色苍穹之下上下翩飞。
红叶仰望苍穹，云端之上，那里有她全部的信仰。
悲伤的时候，孤单的时候，痛苦的时候，她就抬头看云，看天。如果她哭了，那只是因为思念。
一个人能孤零零的在人生这条漫漫长途中，走出多远？跋涉多久？
生存比红叶想象的艰辛。漫长时间的忍饥挨饿；饥饿带来无力的失眠和疲倦；旧伤还未愈合，新伤已经开始累积，身上总是隐隐有伤口作痛；藤原凉那些女孩莫名其妙的敌意还有无处不在的恶作剧……，而让红叶最为伤心的是仓木博和marry的冷眼旁观。
即使仓木博曾经坦坦荡荡的告诫她，“茧”里没有朋友这种关系。但是期待这种东西总是扼杀时千辛万苦，而一句简单的鼓励，一个了然的眼神都足以轻易的让它死灰复燃。
“来吧，栗川小姐，虽然我没有收留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的习惯，但是偶尔违背自己习惯的感觉也不错。你要相信，我从来都不是那种墨守成规冥顽不灵的老顽固。”
红叶裹着棉衣睡在床上的时候，她是多么希望听到marry熟悉的尖锐的总是充满讽刺的声音啊。但是，现实总是残酷的，无论是marry还是仓木博这个时候都会和红叶划清界限。红叶是理解的，虽然她只是个孩子，毕竟谁愿意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家伙和藤原凉那一帮人作对呢？那简直愚蠢透了，做出这种事情的家伙一定没长脑子。聪明人就该独善其身，审时度势。
红叶，你要一个人活下去。你只是一个人。
这个事实比被藤原凉她们欺负，比每天饿到咕咕直叫的胃，比被水浸透了的被子都更让红叶伤心。
红叶脱缰的悲伤和思念被推门的“吱嘎”声打断，她立即静悄悄的站起。幸而这里比比都是床单衣物，绝佳的隐藏之地，同时也是单打群殴的最优场所。
“阳光真不错。”红叶能听出这是厨师玛吉的声音，她稍稍松了口气。
“嗨，这个地方也就空气清新阳光充足这点好处。”这个声音红叶没听过，毕竟孩子们并没有见过“茧”里所有的工作人员。
“每天对着头顶巴掌大的天，伺候一群无聊透顶的小屁孩。吃饭，睡觉，吃饭，睡觉。Oh，玛吉，上帝知道我的灵魂已经被‘茧’掏空了。”
“no，艾玛，吃饭，睡觉？你是说吃饭和sex吧。你有没有被‘茧’掏空，I don’t know。不过资料室的埃尔快被你掏空了。听说，你除了埃尔还有其他人？你这家伙到哪都一样。”玛吉一边晾衣服一边取笑那个叫艾玛的年轻女子。
“玛吉，你是想说‘狗改不了吃屎’吧。Just say so. I don’t care。”艾玛大声笑了出来，红叶一动不敢动。
“玛吉，玛吉，你戳到了我的痛处。男人。‘茧’里的男人没个正常的。埃尔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只雏鸟，被一堆没用的书籍塞坏了脑子，没什么意思，其他人就更无趣了，各取所需，相互取暖，jut so。说起来克莱尔神父那副禁欲的模样，最合我的胃口，不过他的身心都献给了他天上的无所不能的主，当然艾瑞特也不错，让阳光蒙羞的金发，修长的四肢，如果大卫也会嫉妒，那嫉妒的对象也只能艾瑞特先生。Oh，他简直就是希腊神话里太阳神阿波罗的化身，只是他的癖好……”
“艾玛！”玛吉制止了艾玛下面的话。
“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议论的，艾玛。”
“I’m sorry，玛吉。”
两个人都沉默了。
“玛吉，all I need is love, just love.”良久之后，艾玛突然开了口，轻佻的欢快的。
红叶突然一颤，红叶觉得她的心痛了起来，像是被紧紧揪住一般，尽管艾玛的语调那样漫不经心，声音那么夸张。因为，那也是红叶她想要的东西，即使生存已经这样艰难。
“oh，可怜的艾玛，你需要的不是爱，而是接受爱和爱的能力。埃尔真的爱你，艾玛，他甚至计划和你结婚。”
“哈？结婚？！他要给我婚姻，爱情的坟墓，自由的枷锁？！见鬼去吧！”
“艾玛……”
“玛吉，你说的对，All I need is not love, but making love.”
艾玛爽朗的笑声又一次传到了红叶的耳中，艾玛说，那只是一个玩笑，但是红叶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
“嘛，不说这些了。今年的圣诞节我轮休了，I am so lucky。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玛吉？嗯，例如，传几句火辣的情话什么的，吻也可以哦。”
“哈，饶了我吧，艾玛。我可不是二十几岁的初浴爱河的少妇，我早过了那个年纪。”
“No！玛吉，爱情的国度里，没有任何界限。”
“艾玛，我怎么觉得和你沟通真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呢。”
“玛吉，你也该劝劝他学学意大利语了吧，虽然是俄罗斯人，但是明明意语说的很流利，怎么就是不会认写呢？连捎信都没有机会呢。”
“年纪一大把，脑子不中用了，生活也不容易，时间不够用了。这一生也就这样啦。”玛吉顿了顿，“我自己不也是大半个文盲吗？离开‘茧’后，我就和他回乡下，在山坡上盖座小房子，买几块牧场，一群羊或者几头奶牛，然后生几个孩子，一起去学认字什么的……。”
“欸，出乎意料的浪漫啊。”听起来艾玛非常羡慕。
“老年人的浪漫。”玛吉非常愉快。
“……”
她们的声音终于慢慢远去。
红叶看到了一束微弱的光。
即使，绝大部分的对话她只能听懂单词，却不解其意义，但是无碍于红叶直达最核心的消息。玛吉不识字，所以她不会写信，而他的老公是俄罗斯人，不识意语。
红叶想了想，离圣诞有近四个月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学会一些基础的俄罗斯语，当然只是足以用来书写简单的信件的程度，红叶想只要她全力以赴，外加投机取巧，应该能做到的，不，是一定能做到。尽管这意味着她在未来的四个月里，本来就少的可怜的睡眠时间将再度被压缩。
玛吉是“茧”的厨师，如果自己能够向她提供一些帮助。那可能，或许，大概，maybe，玛吉也不介意给自己一些帮助。
当然这只是猜测。
如果玛吉不接受自己希望得到回报的所谓的帮助，甚至她接受了但是没有任何回报，红叶想了想，似乎她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反而，她依然有所得，因为她又多学了一门语言。尽管是为生计所迫。
情况已经不会比现在更加槽糕了，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失去了，所以只要有一丝可能，都值得为之竭尽所能的去奋斗。
为了生存，为了活下来，为了活下来才能去做的事情。
【生活是一场又一场的战斗。红叶，你要记住，你不必百战百胜，因为那不可能，任何人都不可能。但是任何一场战斗，你都必须全力以赴。】
红叶再次仰望苍穹，碧空之上是光，驱逐一切黑暗的光。
她父亲的微笑依然那样清晰浮现在她的心里，秋风穿过她海藻般的长发，扫过她的洁白的裙角，七彩的阳光亲吻她稚气苍白的小脸。无论悲伤还快乐，这片茫茫苍穹总在目所能及之处。
红叶抱着当下借出的俄语入门书籍，赶到欧米老师的办公室上课。
通过这些天和欧米老师的接触，红叶知道欧米老师绝对会迟到一个小时以上。关于屡次迟到的问题，他曾经这样说过。
“山崎同学，你总不能要求一个年逾半百的糟老头子和你们几个年轻小伙儿一样，对吧？天气凉了，跟了我几十年的风湿也越来越黏人了。最近，总觉得腰酸背疼腿抽经……”
年纪大把的欧米老师，顶着一张猥琐大叔的脸，装可怜博同情外加眨眼卖萌，不仅攻击有效而且招招秒杀，至少对红叶这样。
当时山崎苍冷淡的瞥了欧米老师一眼，垂下视线继续看书，不为所动，红叶知道他最近在读的是《认识人体》。marry曾经这样告诉她“山崎苍是我见过的最好看最强大最执着的男生，据我所知，他从懂事以来一直在探寻并将终身探寻——杀人的方法。怎么样够cool吧？这么说吧，如果说白兰是魔鬼，那山崎苍就是野兽。而你，可怜的栗川小姐，你正和魔鬼和野兽共舞。相信我，这绝对不会是现代版的美女与野兽。另外，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您，红叶，你显然已经到了出离童话的年纪，你的精神世界需要彻底的解构和重建。”
Marry习惯性挑高眉头的模样活灵活现的出现在红叶的面前。
但是，橙色晨光里的山崎苍，美好的像一幅泛黄的黑白照片，散发着脆弱的感伤和浓浓的温馨。
红叶并不介意marry对山崎苍的评价，正如她的父亲所说，“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当然，权利的实现需要力量。没有力量，权利也就不复存在。”
山崎苍同样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就像红叶相信终有一天她也能获得力量捍卫自己的的权利一样。
“老师，一个小时。”那之后翻书的山崎同学随意的抛出了这样的话。
山崎苍的意思说，只能晚一个小时。
“遵命，山崎同学。”欧米老师夸张的摆出了个还算标准的军姿，如果他的啤酒肚稍稍收缩一点，就能堪称完美。而那个时候，白兰同学伏在课桌上睡的昏天暗地，银发的发梢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所以，这天红叶抱着新借来的书本怀揣期望的踏进教室门，而山崎苍，欧米老师甚至白兰都齐刷刷的把视线投向她的时候，红叶稍稍迟疑停顿，欧米老师竟然没有迟到，白花花没有懒洋洋的沉睡，这个情境稍稍有些颠覆。
“老师，你早到了。”红叶笑的乖巧。
“No！红叶，这个时候你该说‘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欧米老师诚恳的摇摇头。
“欧米老师，那您天天都要说‘对不起，同学们，我迟到了’呢。浪费时间等于慢性自杀，您每天都在残忍的扼杀我们三个人的生命哦。”
红叶眯起眼睛微笑，如果细看，这表情和白兰同学的有微妙的相似之处。
红叶绕过欧米老师的讲台，坐到白兰和山崎苍中间的课桌上，她相信这不是她的错觉，白兰和欧米老师的视线几乎黏在她的身上，几乎不想错过她的任何表情，只有山崎苍神情依旧淡淡的，红叶有理由相信即使是山崩于前，山崎君一定能维持他优雅的绅士的礼仪，他的表情一定是毫无瑕疵的完美无缺。
红叶非常欣赏山崎苍这种处变不惊的优雅，这才是她父亲口中的优雅的典范。
“呜呜，红叶，你被这两个混小子带坏了。啊，秋天来了，秋风起了，老师的乖乖红叶不见了，老师的心碎了，碎成块，碾成粉，被秋日的长风吹散了。”
红叶知道教授他们数理化的欧米老师最近迷上了诗歌，他那充满激情的声音，夸张的言辞和动作某种程度上摧残着红叶幼小的心灵。但今天红叶没有理他，因为一向懒懒的白兰同学正在看她，满脸难以掩饰的迫不及待和跃跃欲试。他用胳膊撑着他那银发凌乱的脑袋，眼睛几乎眯成甜蜜的月牙，笑的比窗外的阳光灿烂，含糖量绝对超标，不利他人精神健康。
红叶在心底重重的叹气。
Marry说白兰同学人生最大的敌人就是无趣。
显然现在的白兰同学，就是一只发现了老鼠的恶劣的白猫。它蹲在那里，看似懒散悠闲，但是请千万千万不要被它的外表蒙骗。它的每一根毛尖都在全神贯注，每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都暗含杀机，看似柔软四肢积聚了全身的力量，时时刻刻蓄势待发，准备如飞箭一般扑向它那饱受精神摧残的猎物——可怜的小老鼠。
让白兰觉得有趣，对别人而言一定一场声势浩大的灾难吧。
愿主保佑你，阿门。
红叶不无同情。
显然，她丝毫没有作为猎物的觉悟。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白花花同学的恶作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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