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marry（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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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被剪掉头发的第二天。
一个与平常无异的早晨，红叶和仓木博坐在一起吃早餐，她终于也学会快速而又不显得那么粗鲁的进餐，偶尔还能和仓木博说上一两句话。
“这已经是第三个月了，我和marry打的赌谁也没能赢。”
红叶记得marry和仓木博打赌，藤原凉的小组织会在现实无情的打击下分崩离析。但是很显然marry口中的现实无情的愚弄了她们，藤原凉的小团体不仅没有解散反而团结的像是一个石榴里的石榴子，你挨我我挨你，挤挤攘攘的和谐极了。
“还不都是因为红叶的原因，藤原凉他们才没有解体。”
“啊？”
红叶有些疑惑。
仓木博捡了块面包，涂上厚厚的黄油，“红叶的下场，就是独立于团体之外的人的下场。饥饿，孤单，被排挤，被欺辱，你没有力量反抗她们，没有人站在你这边，也没有人敢。这样不是很可悲么？谁也不想变成第二个你。所以说，正是这种怯懦，把她们团结到了一起。”
仓木博挑挑眉，“无聊透了。”
原来是这样么？
红叶抿了口热腾腾的鲜奶，味道好极了，她眯起眼睛笑的可爱，“很高兴我直接间接的促进同学之间的团结互助，唤醒她们内心共同进退震撼人心的让我热泪盈眶的美德，并以我可怜的血肉之躯教会她们善与恶对于错对峙结局。不得不说，这是我的荣耀，阿门。”
“典型的marry式发言，华而不实。”仓木博笑出声来，她环顾餐厅一周，但是她的眼里一片虚无，她重重叹了口气，“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早熟。红叶，你很快就要老了。”
“marry一定会说‘是现实会逼迫你成长’”。红叶眨眼笑着说。
因为没有残酷的餐牌争夺，“茧”里的早餐常常都是这样安详，没有蜂拥而至你抢我夺的混乱场面，没有人会抱着饿到极致的肚子难过离开的背影。在温暖朦胧的晨光中，弥漫着浓郁牛奶香味的餐厅里只有一片刀叉的响声夹在在数不清的悉悉索索的低声交谈之中。红叶喜欢这样温暖安详的时刻，即使它只是一个短暂的假象。
而这天连片刻的安详也被marry一声尖细的翻滚着愤怒和委屈的斥责声粗暴的打破了。
“混蛋！！！无耻！！！”
marry声音里都是细细的颤抖，红叶转过头看向坐在角落里的marry。此刻她站在餐厅的角落里，她对面是一个金发男生，长相硬朗，神情冷酷，已经隐隐藏着暴烈的种子。红叶记得她在只上过一次的英语课上见过他，但是红叶还不记得他的名字，她不记得绝大部分男“土著”的名字，除了白兰和山崎苍。
marry气愤的抓起桌上的牛奶杯，“哗”的将牛奶狠狠倒在金发男生脸上，甚至随手把杯子撂到地上，一声闷响之后杯子碎了，理所当然的引起餐厅管理人员的连连咒骂。Marr似乎没有听见一般，她转身就走，高高束起的马尾划出优美的曲线。但是，刹那间，她的手腕被金发男孩狠狠拽住，红叶几乎能听见marry骨头发出的“咯哒”声。他轮廓粗犷的脸上，金子般的头发上都沾满了乳白的牛奶，眼神凶狠极了，像是要把marry杀了一样。
“啪！！！”“啪！！！”“啪！！！”
他的巴掌落在marry的脸上，动作快极了，声音洪亮而刺耳，像水波一样一圈圈的散了开去，响遍了整个餐厅。可怜的marry连站稳都做不到，她被他扇倒在地上，像是被人采光了葵花籽丢在地上的向日葵杆。红叶第一次听见marry的哭声，细细的，断断续续的，脆弱到让人无法忽视。红叶愣住了，她本能的站起身，她想离开座位走过去扶起marry，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按住了肩。
红叶一个颤抖从如梦的恍惚中醒了过来。她微微偏头，只见山崎苍端着餐盘，扶着她的肩，坐到了旁边的空位置上，他的右手看似随意的搭在红叶的肩上，但是他的力量正如红叶所想的那样强大而宽广。
“你不是安杰罗的对手。”
安杰罗？
红叶很快领会这是金发少年的名字。山崎苍的声音淡淡的，凉凉的，听起来舒服极了。说完这句简短的话后，他挪开了压制红叶的手，开始安静而快速的进食。他神情很平静，甚至没有看向红叶。红叶看着山崎苍的侧脸再一次感到惊讶，她和山崎苍并不熟识，在红叶眼中，山崎苍是个秀气但是冷淡的小少年，仅此而已。虽然在欧米老师的课堂上几乎天天都会见面，点头示意，但是这是山崎苍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
仓木博似乎同样的惊讶，继而略带讽刺的开了口“山崎苍？真是难得你管一回闲事。”
山崎苍神情不变的瞥了她一眼并不接腔。仓木博似乎并不介意山崎苍的态度，她放下餐具，拾起桌上的餐布，姿态优雅洒脱的擦了擦唇，
“关于山崎的意见我完全赞同。栗川红叶，如果你不想生活变得更加难以忍受，就什么都不要做。如果你认为你现在经受的这些可以称之为苦难，那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你不是死在这里，就是疯掉。”
仓木博极其严肃的说，她的眼神坦然而真挚，脸上是深深的坚信不疑和淡淡的嘲讽，唯独没有任何怜悯和同情。这种情况该怎么做，她们都教给红叶了，她们教给她冷眼旁观，教给她各人自扫门前雪，她们告诉她这是聪明人的明智做法。
红叶并不责怪她们，她们或许也都曾经和红叶一样，只是她们已经早早走过这段景致。
“而且，marry和安杰罗的事情，没有人能插手，任何人都不行。相信我，红叶。我认识她的时间比我的记忆还长。虽然我的记忆也没那么长。”
仓木博伸手握了握红叶的手，但是很快就放开了。她这样坦荡，但是她却不喜欢过于外露她的情感。她的语调里没有对marry的同情，只有对红叶的劝诫和一种红叶无法理解的欢愉，她的神情就像在说“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
Marry和仓木博都太奇特了，白兰和山崎苍也是，他们拥有比他们记忆还要长久的相识时光，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若即若离，让人无法琢磨。红叶没有时间思索，只是几句话的时间，安杰罗已经迈着步子离开了餐厅，他留给marry的最后一句话是，“也不想想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你他妈的连一条狗都不如。该死的bitch！但是，我原谅你，可怜的小家伙，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来求我。”
金发少年的神情让太可怕，可怕到红叶不想得罪他，甚至不想被他看到，似乎被那双野兽般的眼睛看到都是可怕的诅咒。他离开的时候，仁慈的没有再踢打marry。但是marry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没人能看清她的神情。进餐的时间很快结束了，管理员开始利落收拾餐厅，驱赶停留的孩子们，很快孩子们的脚步声很快如同远处的潮水声听不见了。
只是，marry太可怜了。仓木博和红叶走到marry面前，仓木博拉起了她。
“我早就说过吧，依附那种人早晚有一天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虽然你也只能依附于他。”
Marry猛的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仓木博，她狠狠的甩开仓木博的手，皱起细眉，露出凶狠厌恶的神情。她伸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她的左脸已经骇人的红肿起来，原本狭长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
“oh，仓木女士，上苍没有赐予我和你一样聪慧的头脑，也没有给我和你一样精壮的身体，更没有给我像你一样男孩才会有的性格，没有给我父母，家庭，地位。你瞧，仁慈的父除了生命什么都没有给予我，他可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他造就我就像随手把一颗种子丢下悬崖，并且满怀怜悯的说‘孩子，这是你的福缘’，去他妈的福缘，我宁愿做一粒永远不发芽的种子。但是我被生下来了，就像种子发芽了一样，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生存，我活下来了，活下来了，用自己的方式。所以仓木博，注意你的言辞，连该死的上帝都没有资格指责我，你更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力。”
Marry的脸涨的通红，双手微微的颤抖着，她大概是气极了。
仓木博也不生气，她露出温和的笑容，像个成熟的大人那样，“是我错了，原谅我，marry。不过，你看看，我只说了一句，你就绕着弯子说了十几句。你这张嘴可真是得理不饶人，就像‘呱呱’直叫的乌鸦一样的招人烦。不过，幸好你有一副不输给百灵鸟一样婉转动听的嗓子，所以即使被指责也是一种享受。”
仓木博笑着说，一点也不介意marry的态度。
大概是因为仓木博的退让， marry咧着嘴忍着痛笑了笑。
红叶与marry对视，她并不内疚，虽然眼睁睁的看着marry遭受苦难， marry也曾对她的痛苦不闻不见，这是她们之间交往的规则。但是红叶觉得非常难过，她说不清楚为什么，她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厌恶感。这种厌恶感让她觉得恶心，她让她自己感到恶心。
Marry笑了笑，尖声的叫道“别用那种怜悯的神情看我，你不是高高在上的圣母玛利亚，我也还没有落魄到需要你同情。oh，收起你那泛滥成灾的同情心吧，栗川小姐。可怜的小公主，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呢。”
红叶并不生气，她习惯了marry说话的方式语调。
“栗川女士，感谢仁慈的父吧，因为你不再孤单，不再独自前行。父让我做你的伙伴，同你苦同你悲同你忍受饥饿同你遭人欺辱，同你欢欣，当然前提是欢欣这种奢侈品真的存在。Oh，看吧，marry将会成为另一个可怜的栗川红叶。”
Marry的神情非常，嗯，悲戚。
红叶微微的皱了皱眉，她并不觉得她的人生已经可怜到需要别人露出那种神情的程度。就像仓木博说的那样，这一切甚至连苦难都称不上。红叶相信藤原凉带来的麻烦就像一块小小的绊脚石，虽然她被绊倒了，偶尔也会擦破掌心胳膊，有些疼痛，她也会流血落泪，但是她还能站起来继续走下去。
红叶刚想说，‘我也不需要的你的同情’，红叶想她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同伴。显然marry和仓木博都不是，或许“茧”里谁也不会是。
但是，她并没有说不出口，因为marry突然夸下挺直的肩，张扬的眉梢也一点一点的垂了下来，她无助而悲切的看着仓木博。
“我要怎么办呢？谁来帮帮我。”
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其实她并不想得到谁的回答，仓木博也只是狠狠的皱了皱眉，脸上是非常少见的悲切的神情。红叶愣住了，面对这样软弱的marry她说不出任何反驳的，欺负弱者并不是她的爱好。
但是marry的脆弱也只是那么个瞬间，她突然跳开，朝红叶和仓木博扮了个鬼脸，“你们都被我吓到了吧？看看你们那是什么丢人的表情啊”，说着挥挥手大步走开。
红叶也转过身向仓木博道别，她宁愿把她宝贵的时间花在枯燥的俄罗斯文上，也不愿把它浪费在满足完全没有任何用处的好奇心之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难，marry都无法抗拒的痛苦，红叶想她一定更加无能为力。更重要的是她明白，她只是她自己而已，粮食比无用的同情来的重要。
“红叶，不好奇么？”
红叶瞪大眼睛，摇了摇头，说不好奇是假的，只是好奇完全是浪费精力而已，而她最不能浪费的就是精力。
仓木博转过头看向花园里依然在绽放的蔷薇，勾起唇角，笑的难看，
“她回来了。”
“啊？”
红叶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问“谁？”
仓木博突然回过头，眯起眼睛，给红叶一个大大的灿烂的微笑，“白兰那小子的宠物。”
“嗳……”
“她叫小楠。”
红叶愣了愣，她想起了那顶塞在书包里，红的如同玫瑰的帽子。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marry（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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