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自微因》秋日语

5、游泳

　　让许新黎来当家教的事陈殷还有些犹豫，她觉得许新黎教的再好也只是一个高中生，肯定比不过经验丰富的老师，柳淮礼觉得儿子想就听儿子的，两个人的意见产生了分歧，最后陈殷退了一步，这几天正好在家，看看许新黎的脾气秉性再做决定。
　　许新黎不知道他们的想法，第二天来柳千寻家发现不是何姨开门还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是柳千寻的父母回来了。陈殷看许新黎第一眼就觉得眼熟，许新黎跟她打招呼：“阿姨好。”
　　“你好，是来给姝宁上课的吧，快进来。”
　　许新黎男生女相，轮廓流畅五官精致，戴了一副眼镜，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斯文，和柳千寻较低沉的声音不一样，他的声音比较清亮。
　　“谢谢阿姨，姝宁起来了吗。”
　　“起来了，她和引珠都起来了。”
　　许新黎到的比较早，还不到九点，这个时间柳千寻已经在游泳馆训练了，林姝宁看许新黎来了就和他去房间学习，许新黎先检查昨天布置的作业，越看眉头锁的越紧。
　　“不是你写的吧。”许新黎问。
　　林姝宁有点心虚，偷偷瞟许新黎观察他的脸色：“这个……当然是我写的。”
　　“别装了，你什么水平我不知道？”
　　林姝宁嘴硬，说：“就不能是进步了吗！”
　　“那你一个晚上进步可太多了。”许新黎看向一边的宋引珠，“你不要帮她写，你写了她又不会。这些题步骤清晰，辅助线、条件、结论和标准答案似的，怎么可能是姝宁写的。”
　　“下……下次不会了。”宋引珠小声说。
　　林姝宁长叹口气：“唉——你别怪引珠，都是我逼她的，你布置的作业太多了，我写不完。”
　　“至少态度要端正，不能让别人代写。”许新黎面无表情地翻开书，“我们讲今天的内容。”
　　柳千寻今天在队里被教练批评了，刘教练说他游泳动作不标准，小动作特别多，让他改掉这些坏毛病，柳千寻心里委屈，这些动作以前没有人说过。
　　柳千寻到家何姨才准备炒菜，到吃上午饭已经十二点半了，他拿了毛线和棒针靠在沙发上织棉拖。筐里的毛线大部分是深绿、深蓝、黑色这些深色系，深色的毛线钩出来的拖鞋耐脏，柳千寻翻翻找找找出了浅色的毛线，一卷白色的一卷蓝色的，心里想着设计一个花样，又苦于颜色不够，最后选了蓝色的毛线，想着钩一双纯色的拖鞋。
　　家里人都知道柳千寻钩毛线就是心里不舒服，遇到事了。柳千寻小时候受了欺负或者委屈就会回家哭，家里人安慰有时候不管用，奶奶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就教他钩针，再后来养成了习惯，心里难受就默默钩针，鞋子帽子做完了难受的情绪也消化完了，算是柳千寻独有的排解不好情绪的法子。
　　陈殷看儿子面无表情地打毛线，手指翻飞，毛线在他手里结成一个个结，就知道他又遇到事了。她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问：“怎么了，有人惹你不痛快了？”
　　“今天训练被教练批评了。”
　　“和妈妈说说为什么呗。”
　　“教练说我游泳姿势不标准，说我游了这么多年最基础的都做不好，他骂的好大声，所有人都看我。”
　　柳千寻知道教练也是为了他好，只是在那么多人面前训斥他让他很没面子，队里其他人也不熟，大家还是竞争关系，被竞争对手看到自己衰样柳千寻心里好像堵了一块石头，自尊心受挫。
　　“教练说你也是提醒你，不要放在心上好不好，这妈妈心里棠棠就是最棒的。”陈殷说，“当年让你游泳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多一条路，我们都没想到你能坚持这么久，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妈妈有时候看不下去了让你放弃算了你也一直咬牙坚持，真的很厉害。要不要妈妈跟教练说一声，让他以后态度好一点？”
　　柳千寻手上还在钩针，声音闷闷的：“不要，不要搞特殊。”
　　许新黎下楼倒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把水放在茶几上，给柳千寻倒了半杯，说：“听姝宁说你游泳很厉害，拿了很多奖，真厉害啊，我都不会游泳。”
　　“没、没那么厉害。”柳千寻的情绪有些低落，“队里比我厉害的多了……”
　　许新黎微笑地看着他，问：“你是我见过很厉害，下次你训练我也跟你一起，训练结束了我们一起回来，或者你教我游泳？”
　　柳千寻抬头看许新黎，问：“可以啊，休息日的时候一起去吧。”
　　“你什么时候休息？”
　　“每个星期天休息一天。”
　　给林姝宁上课也是上六休一，这个星期天正好两个人一起休息，许新黎说：“我没课，可以一起去。”
　　陈殷安静地听他们的对话，突然觉得让许新黎当柳千寻的家教没什么不好的，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师会让人产生距离感，两个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生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新黎上高几了？”陈殷问。
　　“下半年上高二。”
　　“怎么高中就出来工作了，家里有困难吗？”
　　柳千寻责怪地看向陈殷，问的问题好尖锐。
　　“我妹妹耳朵不太好。”许新黎的回答很平静。
　　“是什么问题？”
　　“半失聪，小时候发烧烧坏了。”
　　“原来是这样。”陈殷又问，“你家里有几口人啊？”
　　“就我妈和我妹妹，爸爸已经去世了，爷爷奶奶在乡下。”
　　“我看你很眼熟，你妈妈是杨昔青吗？”
　　许新黎呆了一下，然后点头，说：“阿姨认识我妈妈？”
　　陈殷摇摇头，笑说：“不认识，只电视上见过，你妈妈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美人。”
　　妈妈这是什么意思，她明明认识许新黎妈妈啊，为什么说谎。柳千寻心想。
　　“棠棠跟我和淮礼说希望你来当他的家教老师，我本来想给他找一个名师，但他就要你，现在我有点知道为什么了。”陈殷给了柳千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你愿意当他的家教老师吗？”
　　许新黎不卑不亢，说：“当然了，千寻很聪明也很努力，我很喜欢他。”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姝宁那边结束了就给棠棠补习。”
　　柳千寻补习的事就这么安排下来了，之后一起午饭陈殷表现得很活跃，一直在跟许新黎说话，好像很喜欢的样子。柳千寻有些看不懂妈妈所意何为，柳淮礼偶然插几句，大部分时间都是陈殷和奶奶在讲。
　　柳千寻问陈殷为什么直接问许新黎这么尖锐的问题，陈殷只说：“这孩子挺可怜的。”
　　柳千寻想问更多被她用一句：“想知道可以去问他本人”搪塞了。
　　柳千寻哪里敢问许新黎这么隐私的话题，本人愿意说，旁人问了只会显得很没有分寸感，即使心里再好奇也只能憋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柳淮礼和陈殷又出差了，柳千寻一直在等休息日带许新黎去游泳馆学游泳，结果教练说星期天加练，柳千寻跟许新黎说，许新黎表示没关系，可以跟他起一起去体验一下训练的一天。于是星期六许新黎早上六点就起来去游泳馆跟柳千寻汇合。
　　柳千寻把许新黎带到游泳馆里，把许新黎带到更衣室里换衣服。柳千寻把上衣裤子脱了放进柜子里，换了泳裤，戴上泳帽泳镜。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柳千寻问。
　　许新黎赞叹：“你身材很好。”
　　柳千寻常年锻炼，身上肌肉结实，胸肌腹肌人鱼线一应俱全，腹肌的形状很好看，被许新黎夸有些得意，说：“因为我一直在锻炼嘛。”
　　柳千寻的视线落在许新黎身上，他突然把手搭在许新黎肩膀上，许新黎被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
　　“你……怎么了？”
　　许新黎对自己刚刚反应过度有点尴尬，说：“对不起，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被吓了一跳。”
　　“也是我不好，突然碰你，”柳千寻看着许新黎的身体，眉头一皱，“学长你好瘦，肋骨都出来了。”
　　平时穿着衣服柳千寻只觉得他纤细，没想到衣服下面的身体这么消瘦。
　　“我胃不好，吃不了太多，平时自己也不注意，渐渐地就越来越瘦了，”许新黎又补了半句，“以前不是这样的。”
　　“挺可怜的。”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冒出妈妈说过的话，柳千寻说：“以后我可要看着学长吃饭了，中午多吃一点，你看起来一百斤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自己几斤。”生活中有太多比这重要的事了，身体健康对他来说反而不重要。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学长也可以锻炼一下身体。”
　　许新黎笑了一下，并不真心地回答：“我尽量。”
　　更衣室陆陆续续进来男生，这些男生都是和柳千寻一起训练的，进来的男生会互相打招呼，更衣室多了许新黎这个生面孔大家也不感兴趣，甚至不会问一下，柳千寻带着许新黎去训练的泳池，说：“我们今天训练两个小时，你可以去其它泳池玩，等我结束了再去找你，或者你等等我，都可以。”
　　“集合集合！”
　　“哎呀，集合了，我先过去了。”
　　许新黎看着十几个男生一排站开，柳千寻居然是里面最矮的，有两个比他高的男生长着一张小学生的稚嫩的脸，许新黎站在比较远的地方看他，听教练布置训练任务。
　　所有人先在地面热身，许新黎也有样学样，在一边跟着练，等热身结束男生们扑通扑通跳进水里，从泳池一头往另一头游。许新黎的目光锁定在柳千寻身上，他其实对泳游没什么兴趣，当时问他愿不愿意教他游泳只是想安慰他罢了。
　　游了几圈来回后教练让几人一组比赛，许新黎站的稍近些看，一声令下几个男生几乎同时跳进水里，溅起水花，柳千寻第一圈领先，第二圈落后一些，是第三个到的，他浮出水面抹了把脸上的水，问教练成绩。教练把每个人的成绩报了一遍，然后换下一组男生比赛。柳千寻从泳池出来，许新黎给他递了毛巾。
　　柳千寻把泳镜箍到头上用毛巾把脸上的水擦干，他的视线一直在泳池里比赛的竞争对手身上，看到游到快的心里有些紧张。
　　他在看泳池，许新黎在看他，许新黎想，认真的人果然干什么都认真。
　　两组比赛成绩记好以后教练开始说谁谁的成绩怎么样，谁进步了谁退步了，谁和谁比差了好是好了，刘教练很严格，在游泳队里说话最管用，说话声音很大，不顾选手的面子。
　　“柳千寻这次好点了，李鑫你怎么回事，比上次慢了两秒。”
　　被叫李鑫的男生又高又壮，他小心地说：“下次注意。”
　　刘教练“哼”了一声又讲别人去了。
　　柳千寻偷偷对许新黎眨眼睛，许新黎笑了一下表示自己看到了，当教练说完柳千寻又下水训练，又来回游了几趟终于休息了。
　　柳千寻从泳池上来，对许新黎说：“我们走吧，到其它泳池去。”
　　“不用练了吗？”
　　“不练了，我早就跟教练请过假了。”
　　柳千寻和许新黎到外面的泳池，这里是专门游戏的泳池，已经来了不少人。柳千寻先下水让许新黎也下来，这里的水不深，许新黎的脚完全可以站在泳池里。
　　“游泳不难的，很快就能学会。”柳千寻说，“你先学在水里憋气，让身体能浮起来。”柳千寻做了一个示范，将身体往前探，整个人趴在水上。
　　“不要怕呛水，放轻松就好，肩膀一定要放松，脚慢慢动，动作要轻，不要撅屁股，不然会沉。”
　　许新黎学着柳千寻的样子憋气，把身体放松，脚慢慢动，逐渐接近平直，很快就浮起来了，不过他有些急了，气没憋住吸了半口水。
　　“咳咳，咳咳。”
　　柳千寻手给他顺气，许新黎缩了一下，柳千寻注意到，语气温柔地说：“没事吧，第一次很正常，多试几次就熟练了，漂起来的时候不要紧张，抬头换气就行。”
　　“知道了。”许新黎偏长的头发头发被水打湿，一滴滴的往下滴水。
　　“如果只是想会游泳没有更多专业上的要求学蛙泳就好了，”柳千寻又给许新黎做了个示范，他将身体漂浮以后抬头换气，然后放慢动作展示怎么划手和蹬腿。
　　“肩膀放松打开，最关键的是不要紧张，你再练几次漂浮我带着你游，我会碰到你的身体，可以吗？”柳千寻问。
　　“好。”
　　“先漂浮起来，我说你做。”
　　许新黎深吸一口气把头埋进水里，让身体漂浮起来，柳千寻说：“肩膀放松，手臂打开，往前划水后抬头换气，注意气息别乱，不要紧张。”许新黎抬头换气有些过了，出水太多，柳千寻按了一下他的腰背，说：“不用抬这么高，消耗体力，出水即可，肩膀有些紧，放松，手臂伸直往前打开划水，手掌向下一些，手肘往后划水，然后重复这个动作。”许新黎按他说的划水，柳千寻游到他身边，手掌抓住他的小臂，“这里向下倾斜，再来一次。”
　　“你好严格啊。”许新黎说。
　　“对不起，很凶吗？”
　　许新黎摇头，说：“没有教的很好很负责，感觉和平时的你不太一样。”
　　“游泳是我的专业啊，不知不觉就……哎呀，你知道我的意思的。”
　　“我懂，我们继续吧。”许新黎回到漂浮状态。
　　柳千寻调整一下许新黎脚的姿势，刚开始许新黎被碰到就会发抖，下意识的排斥，柳千寻碰多了许新黎也放松下来了，柳千寻认真地教，许新黎认真地学，慢慢地许新黎能游出一段距离了，有时候还会紧张，动作保持不住一不小心呛了水，柳千寻感觉把他捞出来，许新黎要被他搂着，头转向一边咳嗽，眼泪都呛出来了，柳千寻抱着他给他顺气。
　　“没事吧？”
　　许新黎的脸颊红扑扑的，他被柳千寻紧紧抱着，两个人的胸膛几乎贴在一起，许新黎用手隔开炽热的温度，说：“鼻子也进水了，难受。”
　　“先上岸休息一下吧。”柳千寻松开箍在他腰上的手，带着许新黎游回岸上。
　　许新黎从泳池出来身上的水滴顺着皮肤落在地上，他用毛巾擦了擦脸，长长的睫毛一簇一簇粘在一起，脸因为呛水憋红了，他擦擦身上的水，柳千寻的视线跟着他的毛巾游走，注意到他锁骨下面有一个烟疤。
　　许新黎好瘦，刚刚抱着腰好细，骨头简直硌人。
　　许新黎注意到柳千寻的目光，问：“怎么了？”
　　“学长饿吗？”
　　“还好……你饿了吗？”
　　“有点。游泳很消耗体力。”
　　许新黎把毛巾盖在柳千寻头上揉搓，帮他把头发擦到不滴水，说：“那我们去吃饭吧。”
　　柳千寻抬头看着他，说：“吃面条行吗？”
　　“可以啊，我不挑食。”
　　柳千寻把毛巾拿下来，说：“那我们走吧，去洗澡换衣服。”
　　到淋浴间洗澡的时候许新黎自言自语了一句：“还好有隔板。”
　　柳千寻没太当回事，可能许新黎有点害羞，他在淋浴下快速地洗头洗澡，出去的时候许新黎还没好，他先在外面吹头发，头发吹干了许新黎才姗姗来迟。
　　“久等了，头发有点长不好洗。”
　　柳千寻把吹风机递给他，说：“没事，不急。”
　　许新黎的头发有点长，已经可以扎小揪了，很少有男生像他一样留长发。柳千寻在一边看着他吹头发，发色也不是纯黑，和眼睛一样是偏棕的，好像是细软发，吹完变得好蓬松，看上去好软哦……
　　“好了，我们走吧。”许新黎把吹风机放回原处。
　　柳千寻突然说：“学长的头发好长。”
　　“这个啊，剪头发太贵了一直没去剪，加上新桃喜欢就一直留着，开学了可能要剪一下。”许新黎揪了揪自己的刘海，“我留长头发不奇怪吧。”
　　“不奇怪，很好看，剪了可惜，能一直留着就好了。”
　　“我也觉得好看，就是挺容易被认成女生的，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头发一直留着老师可能会有意见。”
　　“学长长得好看留长发才不奇怪，要是我留长发可能会像流浪汉。”
　　“你短发就很好看，”许新黎说，“我们去吃饭吧。”
　　柳千寻和他并肩走，说：“沙县小吃可以吗？”
　　“可以啊。”
　　“那吃完一起逛逛可以吗？”
　　“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