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自微因》秋日语

20、住院

　　许新黎感觉脑袋很沉，眼皮也很沉，周围一片混沌，他朦胧听见有人叫他，他想张口回应，想睁开眼睛，却什么也做不到。
　　“许新黎不要睡，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我听到了……我的眼皮好沉，我睁不开眼睛。
　　“对不起……我应该把你送到家的，对不起。”
　　你不要哭。千寻，你不要哭。
　　“呜呜……呜呜……”
　　……
　　“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
　　“你别急，手术做过了会醒的。”
　　……
　　许新黎到医院时全身发冷，四肢抽搐，手搭在他的脉搏上能感觉脉搏很快，柳千寻怎么叫也叫不醒，心里担心又害怕，他在手术室外面等了几个小时，担心到了极点，等许新黎被推出来送到病房后他又看了许新黎大半夜，困得趴在许新黎病床边睡着了。
　　许新黎恢复意识后看到医院陌生的天花板还不知道在哪里，他下意识抬手发现手上扎着针。他头痛欲裂，背靠的有些僵硬，挣扎着坐了起来一阵头晕。
　　柳千寻本来趴在床边睡着了，感觉到床在动便醒了，平时许新黎脸色红润，看起来健康精神，现在许新黎脸色苍白，嘴唇干燥，精神不振。
　　“你终于醒了。”
　　许新黎的声音有点虚弱，太久没进水声音发干：“我怎么在这里。”
　　“你胃出血休克了，刚从急诊出来不多久。”
　　“又麻烦你了。”许新黎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这里陪了一晚上。
　　“麻烦我不是麻烦，你现在很虚弱好好休息。”
　　夜里许新黎病发得突然，柳千寻火急火燎把他送到医院看了一个晚上什么也没吃，等医生确定许新黎没有事他才把悬着的心放下。许新黎现在什么也不能吃，全靠输液维持，等到能吃饭的时候也只能吃点流食。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照在柳千寻的后背上，今天阳光很好，光线照射进来甚至能看到空气里漂浮的粉尘，柳千寻的脸处于背光的阴影里，许新黎看着他，周围的嘈杂喧嚣什么也听不见。
　　柳千寻抬头看他，许新黎棕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无比剔透，他的眼睛不笑也含情，眼神相接的那一刻柳千寻的耳朵有些红。
　　“天气真好。”
　　“嗯……真好。”
　　许新黎手指了指窗帘，说：“你帮我把窗帘拉一下，我想睡一会儿。”
　　“哦好。”
　　柳千寻把窗帘拉上后阳光不再刺眼，许新黎躺平闭上眼睛睡觉，他一直以来刻意忽略的疑惑和情愫似乎要压不住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他一直处于朦胧的睡梦状态，似醒非醒，似梦非梦。他隐约听到外面有护士在叫“7床家属”，柳千寻站起来靠近他，手指摩挲他的脸颊有些痒痒的，随后炽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柳千寻把他额角的碎发撩起，小心翼翼地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这个吻很轻，轻轻地触碰后他出去了。
　　许新黎睁开眼睛手指碰了下刚被柳千寻触碰的地方，似乎在确定那个吻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喜欢我。
　　许新黎心跳如雷，脸颊染上绯色，他深呼吸平复心情。眼前是病房的天花板，脑袋乱成一团，不知道要装睡还是干什么。
　　柳千寻的触碰他一点也不讨厌，过去被他刻意忽略的情愫如潮水般涌来，简直要把他淹没。
　　我真是笨蛋，一直刻意忽略这些事，如果不是喜欢谁会专门来火车站等我几个小时，把我送到医院又陪我一个晚上。
　　知道了柳千寻的心意却不敢给回应，柳千寻想和自己在一起，可是他不能同意啊。他比他大，明年就上高三了，高三之后就是异地恋，他想上的大学和柳千寻想上的大学不是一个市。他还有一个耳疾的妹妹，柳千寻家庭美满幸福，他爸爸妈妈不会同意他和男生在一起的。
　　而且和男生在一起被发现会被传得很难听，他的名声本来就不好，流言蜚语太多，他实在不愿意把柳千寻一起拖下水。如果一段感情不被认可，倍受质疑，要靠两个人坚持，这样的感情是不远的。
　　短暂地心跳加速后许新黎冷静下来，他想：保持现状吧。说不定他只是三分钟热度，以后遇到可爱的女生说不定能直回去，他一没表白二没逼我给个说法，我先假装不知道吧。
　　做好决定了许新黎心里并没有多轻松，病房里声音嘈杂，他被吵得心烦意乱。柳千寻回病房的时候他精神不佳，下意识逃避柳千寻的目光，柳千寻有些担心，他只能宽慰几句让柳千寻回家。
　　许新黎不能直接出院还需要留院观察，最后他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这些天都是梁久过来送饭，柳千寻陪床。
　　梁久说：“你看看这假期过的，一点没玩全在医院，出院马上回学校读书，惨啊惨啊。”
　　许新黎的精神已经恢复些了，说：“不会说话就闭嘴。”
　　“你的小助理对你真好，每天都来看你，来看你也不说话，就安静的坐着。”梁久说，
　　“打你的小混混已经被抓起来了，应该会拘留一段时间，你的小助理也知道以前发生的事了。”
　　许新黎沉默一会儿才问：“他什么反应。”
　　柳千寻去派出所录笔录从陈理和梁久嘴里知道了几年前的那场架，许新黎被几个人压在巷子里打得遍体凌伤，脑袋被打破缝了四针，被掌掴到满脸是血，脸肿成猪头，王印航几人为了羞辱他甚至把他的衣服扯烂拍视频，在锁骨下面烫了一个很明显的烟疤，几人拳打脚踢导致许新黎肋骨断了内脏出血，身上多出骨折，送进医院抢救才捡回一条命。许新黎休养了几个月才好转，不得不休学一年，一度变得怕人抵触肢体接触。
　　“看他那样简直想杀人。”梁久还记得他当时的表情，柳千寻不笑的时候本就严肃，他听到陈理出言不逊时手握成拳，脖子上的青筋突出，下一秒就想揍上去，梁久怕他打人拽住他的手腕，他能感受到强烈的怒气。
　　“有时候我觉得我真得很倒霉，不是我主动去找麻烦，都是麻烦来找我。千寻和我在一起好像也变倒霉了，总是被卷进麻烦里。”
　　梁久皱眉：“你在胡说什么，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我好像很碍事，我出生影响了妈妈的事业，影响了爸妈的感情，妈妈也不在乎我，我被别人欺负了她也不来看我一下，来帮我撑腰。”
　　这次许新黎住院是柳千寻给杨昔青打的电话，杨昔青在首都要管工作还要管许新桃，首都到温南山高水远没空回来，让柳千寻联系一下梁久，麻烦梁久的妈妈照顾一下许新黎。
　　柳千寻被杨昔青事不关己的态度激怒，他强压怒气说：“阿姨，许新黎病的很严重，胃出血休克送到医院的时候血红素都掉到一半了，这样你都不回来看看吗？”
　　“不是抢救回来了吗，没有生命危险剩下的不就是养病吗。”
　　“您为什么一点也不关心他？他也是您的孩子。”
　　“小朋友，要是真的不关心我连电话都不会接，”杨昔青说，“我在首都很忙，这边离不开我，新黎现在住院，我回去没法给他一点实际上的帮助，一不能分担他的痛苦，二不能起到安慰宽慰的作用，回去看一眼就走也不是新黎想要的，他懂事有分寸，自己能搞定的事不会让我担心。”
　　柳千寻无话可说，不有礼貌地挂了电话。
　　之后他每天都会来看许新黎，没人心疼许新黎他来心疼，他来医院陪许新黎说说话，给他送点吃的用的，许新黎睡觉他就安静的坐着，时间差不多了再回去。许新黎能感受到柳千寻的疲惫和伤感，这些伤感的来源他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
　　出院那天柳千寻帮许新黎整理衣物，收拾东西，把东西装好以后他坐在病床边上的陪护椅上看许新黎，许新黎换下病号服穿回自己的衣服。
　　他的脸色还是不好，人更瘦了，之前头发被剪的一边长一边短，一直在医院也没有修理，现在换了自己的衣物后有必要去理发店把头发修理一下。
　　杨昔青在许新黎住院期间只打过一个电话，回家家里只有许新黎一个人，一个人住柳千寻心里不放心。
　　柳千寻从很早开始嫉妒梁久，他和许新黎住的近，父母都认识还是发小，与许新黎的关系比自己更亲近，梁久可以说“许新黎你来我家住吧，我来照顾你”，他却开不了口，没有立场做这件事。
　　他越想越失落，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是一个黑色的小盒。他把盒子递给许新黎，许新黎有些疑惑地看他没有接，柳千寻把盒子塞到他手上。
　　“本来是那天晚上就该给你的，我放在口袋里忘记了，所以去追你。”即使过去这么久了，柳千寻心里还是后怕，“幸好我追过来了。”
　　许新黎那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耳钉，款式十分简单的金属圆形耳钉。耳钉一般是送给女生的，高中鲜有男生会扎耳洞，一些社会青年除外。许新黎把它拿起来端详，手指感受到冰凉的触感然后放在耳朵边，直视柳千寻，笑着问：“好看吗？”
　　“好看。”柳千寻的声音有点沙哑，简直要哭。
　　许新黎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问：“我没有耳洞，收下了也戴不了，而且我是男生，为什么还要送我耳钉。”
　　“我觉得好看，适合你，所以就买了，耳洞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如果有一天你想戴耳钉了，只要去打个耳洞就行，耳钉一直在这里。至于男生……我不觉得只有女生才能戴饰品。”
　　“你会一直在这儿吗？”
　　“我会的，只要你要，我就在这。”
　　“我知道了。”许新黎把耳钉重新放回盒子里，说，“很好看，我收下了。”
　　柳千寻想送许新黎回家被许新黎拒绝了，现在的自己没办法和柳千寻再待一起了，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思后许新黎自认没办法回应，收下的这对耳钉已经相当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