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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飞蛾 ...


  •   这话同表白无疑的话,让季南音心慌不已,不知该如何回答。
      路知晏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贴心地另起了话头。
      “程悦真挺不错的,很担心你,还说想要来看你?”

      “你答应了?”季南音收回思绪,她现在这幅样子,不想见任何人。

      “没有,我说你很忙,搪塞过去了,等过一段时间你出院了,我再让她过来,你觉得怎么样?”

      “嗯,好。”

      路知晏感觉到季南音没什么话想说了,心中不免失望,他离开一周多了,她好像一点都不想他。

      “我还有一些事处理,争取这周末再过来陪你。”

      季南音在盛茂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内部的关系还有业务有多繁杂,路知晏一个门外汉突然之间要接手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可想而知有多累,压力又有多大。

      这段时间,他虽然不说,但她深知他有多辛苦。
      她想说不用了,让他好好专注公司的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微笑颔首,目光清明透亮:“好,我等你。”

      果然,她听到路知晏瞬间像是打了鸡血般的声音,之前藏得很深的失望和委屈一扫而空。

      “我会很快就回来的,你等我。”

      电话结束后,路知晏噙着微笑,打开了项目书,认真地看了起来,因为季南音也一句话,那些枯燥的文件报表都变得可爱许多。

      而千里之外的水泉市,季南音捏着挂掉的电话,侧眸怔怔地望着窗外。
      外面种了一株有些年生的苦楝树。
      季南音休养的病房特意被安置在了比较安静的二楼,从窗口望出去,正好能看到苦楝树探出一片头。
      正值春日,绿叶荫荫的帽冠上点缀满了小小的白色花蕊。

      风一吹,白花挣脱枝头簌簌地往下掉落。
      随着风的运送,那苦涩的味道也从半掩的窗隙里吹入,润进季南音荒芜的心田。

      电视上的采访片段已经到了尾声。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她沉默了会儿,拿起遥控器,将那个视频重头开始播放。

      屏幕上西装革履的路知晏再没有那种熟悉的随性恣意,是一种她陌生的严谨规整。
      一举一动之间真的像是饱经锤炼的商场精英。

      不该是这样的。
      她熟知的路知晏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翱翔在天上,而不是成为笼中囚鸟。

      这样的念头再一次生出,但她闭了闭眼,选择了缄默。

      这一次,她想要为自己而活。

      “小李,又在看小路的采访啊。”沈姨端着洗过的衣服笑吟吟地进来,她瞥看了一眼墙上像是壁画一样的屏幕,“你都看了多少遍了。”

      季南音恍然回神,按下暂停键。
      路知晏微微蹙着眉头,倾听记者提问的表情,定格在了屏幕上。

      看沈姨的架势,又是要去天台上晾晒衣服。
      这是沈姨的习惯,每天换下来的衣服床单用洗衣机洗好后,她都要去楼上晾晒,“沈姨,你别忙活了,扔到烘干机就好了。”

      “那可不行,烘干机哪有天然晾晒出来的柔软健康。”沈姨有一套自己的原则,季南音也不再劝。

      “那我和你一起去楼上晒吧,我也好就没活动过了,正好去散散步,舒活一下筋骨。”

      这几天,季南音被允许下床走动了,想着去天台有天梯,沈姨也就答应了下来。

      水泉市地处南方,天暗得晚,登上天台时,最后一缕余光,缓缓沉落如城市尽头薄雾似的山峦下。

      沈姨不让季南音帮忙,让她坐在露台边休息。

      金箔似光晕里,季南音半张脸被照得彤红,她看着沈洗手脚利落地抖落开白床单,挂在天台上横七竖八的绳子上,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她也是这么陪着妈妈妈妈去楼顶晒衣服。
      那时候多美好啊。

      季南音扬起嘴角,细密睫毛在晚霞余晖里滤得根根分明。
      她眨了眨眼,有一瞬间,她觉得沈姨的身影渐渐和记忆里季秀春重合在一起。

      沈姨将最后的一件衣服挂在绳上,看着在微风里轻轻鼓动的衣服被单,很有成就感地拍了拍手,叉着腰,欣赏着今日的成功时,一双手从背后绕了上来,抱住了她。

      “妈,我想你了。”

      沈姨愣了一下,她认识季南音这么久了,还第一次听她用这种犹豫小女孩撒娇一样的声音说话。
      在她看来,小李是坚强且独立的女孩子。

      回想起这段时间她的遭遇,沈姨也心痛得不行。
      好好的一个孩子被糟践成了这样,却不敢通知家里一句,只能默默承受。

      “想妈妈了啊,那有时间就回家去看看吧,你妈妈肯定也很想你的。”她轻轻拍了拍季南音那双瘦弱白净得能看清青色血脉的手。

      “可是她不要我了。”

      沈姨笑了声,“傻孩子,父母孩子之间哪有隔夜仇,不论有再大的矛盾,作为父母也是希望你好。”
      “我就说你这孩子怎么住院这么久,除了小路,都不见其他家人来,感情是闹矛盾了。”

      沈姨絮絮叨叨说着她这些年和贾思嘉之间发生的那些事,试图开导季南音。

      季南音将脑袋埋入沈姨脖颈,闻着那不属于母亲,但亦如母亲般温柔慈和的味道,没再吭声。

      路知晏提前一天回到了水泉市。

      他太想见季南音了,下了车,就脚步如飞地朝着病房走,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同季南音说了。

      走到病房前,听到病房里传来的笑声,他眼中的喜悦沉了下去,抿了抿嘴巴,深吸一口气,拧开了门锁。

      听到声音,季南音和贾思嘉同时回过头,看到是他,贾思嘉丝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继续洗着手里的扑克牌。

      “姐姐,你看好了,下一张肯定是红桃k。”

      贾思嘉的魔术,应该深得季南音欢欣,目光里笼着层淡淡的笑意,那双本就漂亮的眼睛,像是琉璃珠似的发亮。

      “嗯,我看着。”季南音又对路知晏道,“不是说明天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路知晏按捺住把贾思嘉扔出去的冲动,信步走到病床边,“事情处理完了,就过来了。”

      贾思嘉对路知晏的敌意却藏不住,低哼了声,念着谁稀罕你回来。

      话音不大,但是足以让路知晏和季南音都听到。

      季南音有些担心地瞥了路知晏一眼,怕他当场给贾思嘉甩脸,但是出乎她的预料,路知晏所有的小脾气,好像都封印在了身上那层西装之下——路知晏处理完工作,就搭飞机来了水泉市,身上衣服根本来不及换下。

      他无视了贾思嘉的挑衅,微微躬下身子,打量过季南音的脸,又蹙紧了眉,“你没好好休息嘛,怎么脸色不如昨天好了。”

      季南音无奈:“沈姨拍得视频滤镜那么厚,就和上妆了一样,你和那比,我好不了了。”

      路知晏目光又仔细在季南音脸上逡巡,比起他离开之前,季南音唇色鲜艳许多,脸上也多了些肉。
      “沈姨把你照顾得挺好的,看起来是比我走之前好多了。”

      季南音点了点头,由衷感谢沈姨这段时间的照顾。

      “哦,你的魔术继续。”路知晏关怀过了季南音,带着笑意的目光慢条斯理一转,落在了旁边气鼓鼓的贾思嘉身上。

      贾思嘉那个气啊,觉得此时的路知晏绿茶至极,哪里肯听路知晏的差遣就是不动。

      路知晏直接伸手在牌堆里抽出一张,扔到了架在床上的小案几上。

      季南音垂眼一看,正好是一张红桃K。

      贾思嘉脸都涨红了,路知晏像是没看到,笑着说:“谢谢你来看我妻子,魔术挺不错的,不过太简单了,下次可以换一点复杂的。”

      贾思嘉忍不了,又和季南音说了几句话,就推说学校有事,就要离开。

      路知晏:“我送你。”

      贾思嘉刚想反驳,又想起了什么,“行。”

      路知晏吃惊地挑了挑眉,跟着贾思嘉下了楼。贾思嘉没真想路知晏送他,他只是有话想要问他,他径直进了电梯,没有按楼层,他就盯着轿厢反光玻璃里映出的路知晏。

      出了病房,他也不装了,冷漠地望着他。

      “说吧,我还要回去陪南……我妻子。”路知晏自然也不会真的以为贾思嘉想他送。

      贾思嘉深吸了一口气,“姐姐,到底叫什么名字?”

      路知晏没说话。

      贾思嘉藏不住话,扭头盯着路知晏,眼眶泛着红,“她是不是不姓李,而是姓季。”

      “你怎么知道的?”很快他就想明白了,“那天,你没有走,偷听我们谈话了?”

      贾思嘉反驳,“我没有偷听,我只是担心你对姐姐动手。”

      路知晏扯了扯唇,“我和南音关系很好,不劳你费心。”

      “……”

      “看来你也不需要我送,就这样吧。”路知晏摁开了电梯,走了出去,电梯关闭的一瞬间,他微微侧过头,看向贾思嘉,“不论你对南音什么心思,感谢你来陪她。”

      没想到路知晏回来得这么快,季南音立刻就想明白了。
      “思嘉找你说什么了吗?”

      “他知道你是你了。”路知晏说。

      这绕口令一样的话,季南音立刻就明白了,沉默许久,她叹了口气,“知道就知道吧。”

      “是啊,知道就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你在这边,沈姨知道你是那个小南音,和你更亲近一些,也更有照应。”

      季南音淡淡笑了笑,抬头,“公司的事怎么样了。”

      “还行,我搞得定。”路知晏不欲多说。

      季南音也没再问。
      更没问这次路知晏又要在水泉市待多久。

      季南音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各项指标都正常,路知晏才答应让她出院。

      之前因为和陈新鹏打斗过毁得一片乱的房子,已经被路知晏清理干净,换上的物品都和旧物相差无几。

      季南音环视着房子,心中五味杂陈。

      在季南音打量这间重生过的房间时,路知晏就站在她身后,静静描摹着她单薄的身影。

      他知道季南音不打算回北城了,她要过平淡的日子,就在这间房子,以后他们将会长期分居两地。不过没关系,他可以来找她。

      他相信等季南音心中的伤口渐渐愈合了,会重新接纳他的。

      他嘴角渐渐浮起一丝微笑。

      对季南音,他势在必得。

      宁静的氛围,被一通乍然响起的电话声扰乱。

      路知晏蹙了蹙眉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眼中冷意弥漫。

      季南音也回转声,看向他。

      路知晏立刻笑了笑,“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接个电话。”

      电话是文怔成打来的。
      路知晏放弃了画画,文怔成也“失业”了,这段时间就被路知晏调去跟进陈新鹏的动向。

      “少爷,陈新鹏今天去自首。”

      路知晏站在楼梯平台上,抬眼朝着楼上撇去一眼,才淡淡问:“所有事都交代了?”

      “嗯,都交代了。”文怔成啧了一声,“好像生怕说少了,少判几年似的。”

      “都打点好,南音这边的事一点都不能漏出风声。”

      “我办事,你放心。”

      路知晏重新回到房间时,发现季南音在厨房洗番茄,他赶紧走了过去,将她推到沙发边坐下,“我来就行。”

      季南音也没同他客气,她自知自己手艺比不上路知晏。

      路知晏脱掉外套,很利索地做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两人吃完饭,时间也不早了,季南音打了个哈欠。

      季南音既然没有留他的打算,路知晏也没死皮赖脸留下来。

      他收拾好厨房后,就起身告辞。
      他在这座老小区的对面的连锁酒店住下了,他从来没住过这种百来块钱的小旅馆,不过推开窗,就能看到小区的大门,这让他觉得安心。

      路知晏不可能长时间留在水泉市,北城还有好多工作需要他处理。他每周一到五都在北城,周五下午就马不停蹄地敢去机场,飞赴水泉市。

      如此高频率的往返飞行很累,但对路知晏而言,这两天却是他补充能量的机会。

      这段时间,陈邃一直软磨硬泡打听季南音下落。
      路知晏虽然挺不想两人见面的,但是他知道,陈邃如果想要见季南音,有的是办法和手段,也不需经过他,特意来问他,是真的把他当朋友。

      将地址给他时,还是忍不住捻酸一句,“自己现在身边也有人了,就别对南音存什么歪心思。”

      陈邃一拳锤在路知晏肩膀,“靠,谁有人了,不是,谁又有歪心思了,路知晏,别以为你是什么路总,我就不敢揍你嗷。”

      路知晏笑着摇了摇头,拍开了陈邃的手,轻描淡写道:“你打不过我。”

      顿时,陈邃脸色精彩得像是调色盘。
      青少年时期,他和路知晏感情虽好,但也不是没动过手,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小少爷打起架来不要命似的,他就从来没从他手底下讨过好。

      “路知晏,就凭你这句话,你和南音再婚的时候,红包多少我可要重新思量思量了。”扔下这句话,陈邃甩门而去。

      到了水泉市,见到了季南音,他才知道什么叫一个被窝睡不出两家人。

      一见面,季南音就问同样的问题。

      陈邃喜气洋洋的脸,顿时垮了下去。
      “别听那些网媒胡说八道。”

      前段时间,陈邃和女明星同进酒店的新闻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女明星是当红女团的主舞担当。人美条顺,如今风头正盛。未来发展不可限量。

      这个消息一爆出来后,陈邃的家底就被扒拉了个底朝天。

      “是胡说八道么?”季南音根本不留情面地揭老底。

      “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句两句说不清。”陈邃不想多说这个问题,他现在自己都没搞清楚和明澡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两句说不清,那就三四句说,我现在反正是个闲人,有的是时间。”

      没想到季南音也这么八卦。
      陈邃哑然。
      半晌后,直接来了一招乾坤大挪移,干脆地转移矛盾,“你就别操心我了,我倒是想问问你和知晏怎么回事,知晏天现场一得空就往你这边跑,你可别告诉我,你们俩没有和好。”

      他原本随意的一句话,没想到季南音倒是沉默了,眉头蹙紧。

      陈邃猛地站起来,见鬼似的瞪了季南音。

      这次见面,他就觉得季南音同以往他熟识的那个人完成不同了。
      她身上的锋芒和执着劲儿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找不到了踪影。
      甚至从她脸上看出了一种看透红尘的超然。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佛系。

      但是放弃曾经女强人的身份,成为一个闲散人,倒尚在理解范围之中。
      毕竟人都有累的时候。

      可她现在分明一副要放下路知晏的态度,陈邃怎么都不能理解。
      毕竟在陈邃的眼里,季南音对爱情,对路知晏的态度,就如如扑火的飞蛾,哪怕玉石俱焚,也要不死不休。

      “你不打算和知晏和好,那你们现在又是怎么回事?”陈邃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凡人,一点都搞不懂这两尊大佛的脑回路,
      “过家家吗?!”

      季南音笑出了声。
      如果人生真如过家家那般简单该有多好啊。

      她端起桌上的白水,润了润喉,才抬眸静静地看向陈邃。
      “陈邃,如果一段关系让你觉得束缚压抑,你要怎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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