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重》衔霜敛鹤

4、帖子

　　“谢谢暄表哥，也替我谢谢舒姐姐，我很喜欢。”明语温欢喜地接了。

　　兔子不过巴掌大，睁着黑黝黝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外边，明语温让人在院子里弄了一个兔子窝，专门安排了人打扫。

　　明老爷回来时已经太阳已经落下了。一家人吃了晚膳，明老爷语气凝重的说：“定下来了，估计这两日，宫里会下旨，却忽就在这一段时间了。有消息说，凡是女儿或者姊妹入选后妃的官员，特别是京官，全部外放，三年以后政绩优秀者才可以申请调令回京。”

　　“早知道就应当提早把娢儿的婚事给订下来，如今到了京城，万一有个什么变数，那可怎么办？”明夫人有些埋怨地说道。

　　“先前跟着我读过两年书的那房家后进生，门第家世都还算不错，家里也只有一个妹妹，若能……”明老爷见明夫人瞪着他，说到一半就停下了。

　　选秀的事情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本以为是铁板上钉钉，跑不了的，却不想，礼部迟迟没有拟定纳选的流程。

　　原本有婚约定在这个时候的，也按下亲事，推迟婚宴。

　　为着这消息，京城人人自危，为着亲族仕途，各家小姐均闭门不出。

　　这日，明语温在房内看书，却听一丫鬟凑上前说了几句，明语温看向那丫鬟：“当真？”

　　丫鬟点头。

　　没过多久，明夫人着人传话，让明语温前去说话。

　　进得上房，之间明夫人一脸喜气的看向明语温，明老爷爷坐在一旁喝茶，脸上的笑容与命夫人如出一辙。

　　明语温脚下顿了半步，这才走向明夫人，也看到桌子上红色的拜帖。

　　看向明语温：“两件事，关乎你的亲事，你是个有主意的，便叫你过来，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母亲您直说便是。”

　　“这第一件事，是选秀的事情拟订了，并非大选，但这一次，四妃，九嫔，其余美人若干，皆要选定。”

　　“四妃九嫔，皆要选，又说不大选，这章程如何来办？”

　　当今圣上后宫无人，除了皇后病弱，早不理诸事，其余的，只有寥寥几个妃嫔，四妃九嫔，伴随着万家倒台，也只剩一个废妃在冷宫中待着。

　　“章程还不知，也先不必管这事儿。”明夫人说着，拿起桌上一张帖子：“东明那边来了消息，明家，欲要占一个妃位。”

　　明语温惊讶：“明家？东明？”

　　明夫人摇摇头，将手中的帖子递给她，继续说道：“明家，如今年岁合适的且尚未定亲的便只有东明玉亭、明玉芙，如今尚未定亲，便是奔着选秀而来。”

　　“西明原本有你、语苏还有你六叔家的语矜，你六叔在江西一代不愿回来，语矜随她母亲在应天书院，听说也有中意之人……”

　　“东明那边的意思，明家欲占一个妃位，明玉芙心性不如她姐姐，于是就商量着，这人选，就从你和玉亭中来选，娢儿如何看？”

　　“先前外放的传言？”明语温想到先前听到的消息。

　　“是真的。但凡选中的，父兄皆外放。”明老爷点头，证明确实有这件事情。

　　明语温道：“那……”

　　明老爷继续说道：“虽有外放，但也不是没有好处，况且，这一次选进宫的，我们猜测当是五品以下者，所以才有机会争一争那四妃之位。”

　　明老爷说道：“毓之打算今年入仕。”

　　这下连明夫人都惊讶了，问道：“东明……”

　　明老爷点点头。

　　东明，从来没有掩饰过他们的野心，相比于西明安居于安庆，东明却是早早就送人入了京。

　　而且东明当年入宫的那位娘娘，便是凭本事做到了九嫔之位，留下的敦恪公主，如今尚在太后跟前尽孝，颇为受宠。

　　四妃九嫔，自高祖时便定下的规矩，那位娘娘硬是从先帝后宫中厮杀而出，要知道，先帝后宫美人无数，仔细算来，千人不止。

　　明语温沉默半晌，问道：“那这第二件事呢？”

　　明夫人道：“也是你的亲事，你可知，谢家？”

　　明语温点头，谢家……

　　语温大堂兄，明毓之，上京公子行三，这第一，便出自谢家，谢韫玉，字云卿，年二十一。

　　陛下前边肃清各大世家，独独留下两家，一是谢家，二是邺家。

　　京中多有猜测，却始终不得其由。

　　见明语温看向她，明夫人莞尔一笑，将帖子递给了她。

　　明语温接过，将其打开。

　　“谢家处于风口之上，原本定下的亲事被退了。”明夫人说道。

　　明语温略微诧异，又很快想通了，万家倒台尚且连累了数十家，别说更为根深蒂固的谢家。

　　“原先定的是前御史大夫的嫡孙女儿，后御史大夫告老还乡，连同还未成亲的儿孙的亲事退了好几桩。”

　　前御史大夫姓孙，告老还乡时走得干脆，圣上丝毫没有挽留，当时都说是犯了事，当时一度震惊整个皇城。全家老小走得干干净净。

　　众人纷纷猜测是因为各大世家被解决得干脆，怕谢家成为下一个万家，正好圣上没有为难，便借着这个由头给退了，不想，谢家如今依然健在。

　　“后来谢家与周家议亲，亲还没成，似乎是周家听到了什么风声，便又退了。”

　　谢家的事情本就受关注，更别说谢韫玉还顶了一个第一公子的名头，明老爷与同僚在外小聚时，便经常听别人提起这件事情来，如今一并说给了明语温听。

　　“谢家如今还在，便说明圣上放过了谢家，以谢大公子的才名，这盛京里愿意嫁的怕是也不少，如何就轮到我们家了？”

　　明语温合上帖子，看向明老爷。

　　“我也找人打听过，谢韫玉……”明老爷顿了一下，“那谢韫玉的腿有疾。”

　　明语温不解地问道：“谢大公子……这件事从未听人提起过。”

　　“先前是没有的，听说是宫里出现了刺客，他替皇上挡了一箭，伤在了腿上。”

　　明语温回了房，明夫人和明老爷在房中商量着。

　　明家欲要出一位后妃，东明的明玉亭，以及西明的明语温，东明与西明相比，东明在京城中的脚跟站的更稳当些，西明这么几年，也只有明语温的父亲来了京城。

　　西明的子孙欲入官场，还得靠着明语温父亲，明五爷这一支，如今西明与他们商量，看中的也是明语温这个人。

　　东西明这一辈的女儿里，出挑的不少，但要说最适合进宫的，还是明语温。

　　明玉亭性子淡，长得不够出挑，明玉芙长得足够好，但是没什么心眼，入了宫，只怕要多吃上许多苦头。

　　话虽如此，但明家人都知道，明语温入宫的希望不大。

　　明夫人在安庆时整日担心明语温的亲事，不想刚进京来就碰上这样两桩。

　　“怎么看都不是很好，我那姓房的后进生还算不错……”

　　明夫人斜睨着看了明老爷一眼，明老爷顿时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道：“只是家世弱了些，人还是很不错的。”

　　“有那样的母亲，语温过去能占得什么好，这件事情莫要在说了，我是不会同意的。”

　　明夫人中意谢韫玉，只是腿脚不便，家世模样都不差，况且，她所知道的，谢韫玉的母亲，来自琅琊王氏，她还没入京来时就听得她的贤名，若是明语温嫁过去……

　　明语温向来有自己的主意，他们做父母的也尊重儿女的意见，中不中意的，还要看明语温的态度。

　　京城里大把中意谢韫玉的姑娘，想与谢家结为亲家的也不在少数。

　　明语温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是为何谢家找上了刚入京的她，虽说明老爷解释说有腿疾，但这也一定不是真正的缘由。

　　入宫不是什么好的选择，父母亲也不会希望他入宫去，先帝妃嫔众多，东明出的那位娘娘听说死的时候还不到三十。

　　京城中，能与谢家这门亲事比肩的也确实是没有了。

　　明夫人和明老爷为这事儿纠结，她也不知道是否要应下这们亲事。

　　还不待她多想，贴身丫鬟进来门来，说道：“大公子回来了，这会儿去了上房，让人传话给小姐，说是待会儿带您出门逛街。”

　　明语温抬头看向屋外，夕阳西下，橙色的光芒将西边的房顶照的亮堂堂的，印着房梁上的雕花，不知道什么时候筑的燕子窝，只见两个探头的燕子。

　　“听说这京城的夜市啥是好看，来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去看过。”

　　明语温说着，让人找来衣裳，重新梳洗了，拿着自己的荷包往上房去了。

　　京城夜市是原本只是小摊贩趁着夜色，卖些吃食，京城自前朝便不禁宵，小摊贩多了，官府重新划出来一条道，是为夜市。

　　明语温在前面走着，小丫鬟替她拿了斗篷，跟在后头，如今不像从前女子不得抛头露面，但在这京城中，还是需得遮掩一二。

　　明语温刚到上房，就撞上了出来的明俞郴，看到妹妹，明俞郴对她眨眨眼，然后先回去换衣裳了。

　　等在回来时，着一件圆领广袖竹纹长袍，腰间黑色镶金玉带，明语温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穿，不由得打趣两句。

　　“知道哥哥穿书生的衣裳好看，没想到穿起这京中的衣裳才更好看，若是哥哥穿这一身去安庆街上转一圈，不知道能讨来多少姑娘的帕子。”

　　“净会拿你哥哥开玩笑，他的婚事我倒是不担心，就是你的婚事，考虑得怎么样？”明夫人说这，手指在明语温鼻梁上蹭过，显得异常亲昵。

　　“我还没有想好。”明语温如实说道。

　　明夫人宠溺道：“先去玩儿去吧，这个不急，虽说谢家确实好，但还是要你自个儿愿意才好，终生大事，得考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