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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东风误(三)修改 ...

  •   两日后的清晨,一阵喧闹声闯入车内,宣芝蓦地醒来,呆愣片刻后才遽然反映过来,那是阔别三年的乡音。

      她欣喜撩开帘子,看到南州的城门巍峨挺立,门楼上的旗帜在初春的风中悠然飘荡,空气中弥漫着南州城早食的香气,勾得游子饥火烧肠。

      两盏茶的功夫,马车已然停在宣府门外,宣芝方从车内探出头,就瞧见阿娘兰蕊站在宅门外。

      “阿娘。”她顾不得十多年深宅高门教导的礼仪规矩,从车上跳下直往兰蕊怀里奔。

      兰蕊将她紧紧搂着,摸着她的头温声道:“可算是回来了。三年了,阿娘已经三年不见你了。”

      兰蕊声音发颤,听得宣芝哽咽难言,唯恐再这么抱下去,母女二人怕是要在宅门前哭成一团了。

      她抽离兰蕊的怀抱,往府内瞧了几眼,借机将这股子情绪转移,问道:“父亲呢?”

      “自是在忙公务啊。”

      兰蕊答得风轻云淡,可宣芝还是听出些埋怨。

      在宣芝的记忆里,父亲总是早出晚归,鲜少有时间陪母亲,而自己又离家三年,这偌大的中书令府便只剩母亲一人操持。想到这些,宣芝有些愧疚,自己这些年倒是逍遥快活,却未曾考虑过母亲身旁有多冷清孤独。

      *

      高修玉从长兴宫出来后,天色已经昏黑,门楼上的灯直直照下,将左侧宫门旁的一辆马车圈在方寸光亮之中。

      正要翻身上马时,他听见有人唤了声“中书令”。循声看去,正是两朝元老宣林。

      宣林似有所察觉,转头便瞥见那道高大的身影伫立在更深夜阑中,眉间锁了诸多心事。

      他慢慢踱步过去,率先开口:“高将军这是刚从陛下那里来?”

      高修玉点头:“中书令也从陛下那里来?”

      宣林笑了笑,望着远处悬挂的灯火,悠然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老夫说?”

      心中的念头就这样被道破,高修玉目光深如长夜,不再掩饰。

      “关于我和令嫒的婚事,在下想请中书令一道去同陛下说清楚。”

      “你不想娶我家芝儿?”宣林睐向他。

      “在下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想平白耽误宣府小娘子的一生。”

      “可这婚事是陛下赐的,你想抗旨不成?”

      高修玉怔住。若非陛下赐的,这婚倒也没有这么难拒。

      他想再游说一番,宣林却先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但你和芝儿的婚事并非寻常人家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高将军还是在好好考量考量吧。”

      夜色更深,案牍劳形的宣林双眼发酸,沉默瞬息后,补充道:“若将军实在执着,那就请想想芝儿的名声。”

      翌日午后,中书令府来了个小斯,说是有信要递给宣芝。

      见信后,宣芝有些恍惚,望着轩窗外的一株芭蕉树出神,连宣林到她身后都没有察觉。

      信纸被抽走,宣芝回神,见到宣林的那一瞬有些诧异,很快便转为笑颜,俏声道:“父亲,你怎么来了也不出个声儿?”

      “是你看得太认真了。”宣林指了指窗外的芭蕉。

      宣芝赧然,低头便瞧见宣林手中的信,转身倒了杯茶水递过去,有些发愁地开口:“父亲,那位大将军想要约我到相思阁一叙。”

      宣林顿住,眼布疑云,问宣芝:“你想去吗?”

      宣芝摇头:“此事已成定局,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她看向宣林,“父亲与他同朝为官,虽一文一武,但也少不得有碰面的时候,倒是可以先同芝儿说说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关于他的传言,宣芝最初是从春雪那里听来的,回到南州后,她才知道陛下赐婚一事已是众所周知,市井中关于这桩婚事的言论大多都是带着唏嘘和感慨,连母亲的反应也有几分不屑。

      眼下,对方主动相邀,她瞧不清其中目的是什么,反正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倒不如先听父亲说说,再决定要不要去赴约。

      她抱着一丝期待看向宣林,等待着那个悄然预设,符合心意的答案。

      宣林将信还给她,起身看着庭院中渐生的春意,饶有意味道下一句:“是个不错的人。”

      如此简单明了的回答,宣芝始料未及。

      不过很快她便释然了,带着潜意识里的答案作出决定。

      递信之事,很快传到兰蕊那里,夜里关起门来,她同宣林吵了一架。

      宣芝去送汤时,碰巧在门外听到了,她才知道,原来阿娘不止不屑,还极力反对,对这桩婚事未抱过丝毫期待。

      父亲离开金风苑后,宣芝若无其事走进房内,将汤递给尚在气头上的兰蕊。

      兰蕊刚看到她是还有些慌乱,见她半霎都不闻不问,也慢慢打消疑虑,心不在焉喝起汤来。

      屋内只剩下汤勺撞击碗的叮当声,宣芝望向兰蕊,她仍旧有些魂不守舍。

      宣芝垂眸,盯着腰间的荷包说道:“方才阿娘和父亲说的话,芝儿都听到了。”

      兰蕊握勺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俄顷后放下碗,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端直身子正色道:“如此,我也就直说了。这桩婚事我不答应。”

      宣芝嘴角扯出一抹淡笑,问她:“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任何人你都可以嫁,唯独不能嫁给他。”

      “可是这是陛下赐婚,不由人的,阿娘。”

      兰蕊转身面向宣芝,目光深远如海:“芝儿,你难道就这样妥协了吗?”

      宣芝双眸不由得瞪大,诧异阿娘竟这样问她,压低声音说道:“中书令府和将军府都担不起抗旨的罪名。”

      兰蕊苦笑:“你父亲在朝为官几十载,若陛下开口之际他能够寻个合适的由头推辞一二,这婚事也不会作为战功的赏赐被拟上圣旨,宣读出来。”

      “芝儿。”兰蕊神色怅然,“你相信阿娘,阿娘从不想主宰你的一生,你应当有自由选择夫君的权利。”

      她起身,望着院中溶溶月色,铿锵道:“就算闹翻天,这婚事我也会想办法给搅黄了。”

      *

      昨夜与母亲攀谈许久,今早春雪前来催促,宣芝还有些困乏,赖在床上好一阵才开始梳洗穿衣。

      不过一场结局早定的约见罢了,她坐在镜前看见自己时,心竟跳动的厉害,怎么都安抚不住。

      宣芝双手搁在心口处,深深呼出一口气才缓缓起身,准备出门。

      春雪把帷帽递给她,跟随着一道出门,快上马车时,突然问她:“娘子,你紧张吗?”

      “嗯?”宣芝回头,看见春雪好奇的目光,伸手轻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惯会问些奇怪的问题。”

      春雪嘿嘿笑着,钻入马车内倒了杯热茶放到宣芝手中:“我在话本里看到,男女二人初次见面时都会脸红心跳,娘子在外三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想来是不会那般羞涩忸怩的。”

      宣芝摇头,轻叹道:“平日里让你看看医书,你便吵着头疼记不住,怎么话本里的东西就记得那般清楚?”

      春雪低头,悄摸觑宣芝,见宣芝神情淡然才又道:“不过对方并非娘子你心仪之人,娘子又怎会因他悸动。”

      宣芝顿住,盯着晃荡的车帘子神思远游,直到马车停在相思阁门外,一股纷杂香气弥漫进来,才堪堪回神,迟滞下车。

      相思阁是南洲有名的宴客之地,阁中萃聚天下风味,其中自酿的各类佳酿更是引得八方贵客称赞,时常有人花重金求买,都空手而归。只因佳酿难得,南州权贵早早便定下,一般人再有钱也难买上一壶。

      春雪啧叹:“这大将军还真是大手笔,相思阁可是一座难求,他能在这里宴请娘子,说明还是看重娘子的。”

      说话间,主仆二人已然到了信中所说的“金”字号房。

      望着那扇门,内里的人不过近在咫尺,宣芝却有些犹豫了,脑子里回想的全是那是市井传言,乱了心神。

      “娘子,不进去吗?”

      春雪将她从心慌意乱中唤回来,她勉强沉沉心,温声道:“你在这里等我吧。”

      夹纱门推开的一瞬,宣芝懵住。

      本以为会是坦诚相见,不想红木八仙桌前竟还搁置了一道八扇曲屏,透雕的屏风上投射着陌生的侧影。

      听见门口的响动,侧影拉动,在屏风上渐渐放大。

      “娘子,请落座吧。”

      闻声,宣芝的心漏掉一响,愣了稍许才款款落座,目光落在影子上。

      八扇屏的另一头传来流水湝湝的声响,宁静悠远,让人生出别样心境,宣芝渐渐从容。

      她的身前放着一壶相思阁千金难求的雪中酿,酒香清淡宜人,是南州贵女所钟爱的佳酿。

      时隔三年,宣芝再次启瓶浅酌,借着淡淡酒意,问出第一个问题:“将军此番约我前来,是要说些什么吗?”

      “今日约小娘子前来,的确是有一桩要事告知。”

      告知?原来不是要与她商量什么,而是要直接向她宣告。

      宣芝开始好奇,就像第一次听到关于他的传闻时,慢慢生出的探索的欲望。

      “还请娘子见谅,在下常年在外行军打仗,无心儿女情长之事,明日便会去求陛下收回成命,有什么后果在下一力担着,不会波及到中书令和小娘子的安危。”

      此话刚出,宣芝惊讶不已,内心逐渐浮现出一丝羞恼之意,避在屏风下的脸又红又烫。

      原来他说的要事便是当着她的面拒婚,还说的那般斩钉截铁,不留余地。

      她咬咬牙,想努力挤出一个笑,却因唇角颤抖而失败。若眼前有一面镜子,此刻的自己该有多难看?

      待缓了缓她才极尽克制,温声说道:“好,那便有劳大将军了。”

      宣芝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扇房门的,只记得在马车前险些跌倒,幸亏春雪灵巧,及时扶住她,这才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颜面。

      金字号房内,高修玉站在窗前,刚好将方才一幕尽收眼底。

      这是他思考一夜的结果,也深知此番做法十分不妥,伤及女子的自尊,也会得罪中书令府,更甚至龙颜大怒……

      可他别无他法,只能自己出面把话说明白,将中书令府摘出去,所有罪责他一人承担,总好过活在不安和愧疚里,白白误了她人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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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本书想写个奇幻修仙文,指路专栏预收《扶不起的阿斗她站起来了》 贪财好色/不学无术的修仙界少女vs神秘莫测/手眼通天的大佬 走过路过的小天使点个收藏呀~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