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相思令（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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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一瞥后，萧复安让惊蛰去查查宣芝的身份，回来后惊蛰告诉他：“她是梁国中书令之女。”
在此之前，萧复安已经在南州住了好几日了，途径大小街巷时，从未听过关于她的任何传闻，今日惊蛰除了带回她身份的消息，还将探听到的别的消息一并带了回来。
萧复安刚端起的杯子又放下，抬眼看向惊蛰，诧异道：“她与高修玉还有这样一层缘分？”
“是，不过高修玉拒婚了。”
萧复安哑然笑着。
想当日，他们三人在青云县不期而遇，本以为与她之间的交集仅那一面，就连后来安排惊蛰打听她，都是抱着未果的心态。而今他来到南州才发现，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他们三人注定会有一段纠缠。
命运的安排有时就是这样好笑。
“她今日的行踪有探查到吗？”
看着萧复安眉目间的笑意，惊蛰心中到底不是滋味，却碍于他与她的身份，还是苦涩答道：“她在风声街开了家医馆，平日不义诊就会待在医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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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州城外有家住户，家中有个儿子和一位老太太，老太太病重已久，吃了许多药都没有好转，他的儿子听闻风声街开了家医馆，大夫医术了得，用药精准，便抱着试试的心态登门去请。
起初春雪觉得太远了，想让那郎君带着老母亲入城救治。
男子哀求道：“小娘子行行好，家中老母病重到连榻都下不了，更别说入城了。”
春雪眉心紧皱，犯了难。
见她面带忧色，男子又道：“娘子是担心我付不起药钱吗？我现下的确没多少钱，但求娘子仁心，先帮帮我，来日我就算砸锅卖铁也会把钱给支上。”
宣芝忙完手里头活计，从花罩内出来，观了片刻说道：“那我们便走一趟吧。”
闻言，春雪上前，拽着她的胳膊肘往内走，小声道：“娘子，我们铺子才开多久啊，这名声怎就传的这么快，连城外头的都知道了。”
宣芝终于知道她的担忧之处，转身取来医箱，宽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若他说的是真话，我们因为疑心耽误救治，岂不蹉跎一条人命？”
她拍拍春雪的手臂，出去对那男子说道：“此去我要带些自己人，你一路上跟着我们吧。”
男子连声应好。
春雪唤来马车，车夫是宣府的，还另外喊了两个家丁跟着，她先托着宣芝登上马车，随后对男子说道：“你就同车夫一起，坐车辕吧。”
不一会儿，马车出了城。
春雪一颗心不上不下，极不安稳，又回头劝道：“娘子，我们亲自跑一趟，何不叫辆马车将他母亲接到医馆？”
宣芝放下医书，一本正经答道：“有道理。可是我们已经出城了。”
春雪耷拉着脸，偏到一旁去。
宣芝掩嘴笑，拿书戳春雪的脸颊：“小春雪，生气了？”
“我发现娘子自从回了南州，性子就愈发倔了。”
“嗯？有吗？”
“怎么没有，现在不就是吗？”
宣芝抬着脑袋思索：“有没有可能，我一直都挺倔的呢？”
春雪哑口无言。
萧复安和惊蛰到达春生堂的时候，发现闭门了。
他狐疑地看向惊蛰，惊蛰摊手：“她今日真的不义诊。”
萧复安问了旁的店家，店家说：“你是说宣小娘子啊，出城给人治病去了。”
还真是不巧啊。
萧复安望向牌匾，视线最终落回到门锁上，朗声道：“阿蛰，找两匹马来。”
马车行过崎岖小道，扬起漫天飞尘，最终停在一处草庐前。
春雪先下车，探了四周几眼才接宣芝下车，拉着脸问男子：“这儿就是你的家了？”
男子勾着背，不住点头，走在前面给他们引路。
才靠近草庐，一股子腐朽的味道传来，春雪捂住口鼻，宣芝抬手挥了挥，迟疑地跟着男子入屋。
屋子昏暗的很，男子点了灯才勉强照亮一方。借着光，宣芝才发现，方才那股子霉腐味是因为屋子里太潮了。
她靠近病榻，摸了摸榻上草垫，一股子潮气。这人本就病着，还睡在这么潮湿的环境里，病怎会治得好？
她暗自叹息着，随后搭手把脉，片刻后起身说道：“你阿娘是积劳成疾，理应好好歇息将养的。”
男子叹气，垂头道：“别的大夫也说她是积劳成疾，让她歇着，可她不听，吃完药将将好上一些，便又下地干活，后来就一病不起，大夫换了无数，药也吃了不少，就是不见效。”
宣芝把纸平铺在桌上，提笔一边写着一边道：“她睡的草垫子都是潮的，当然不见好。”
这话听得男子耳根一红，支支吾吾道：“没办法，家里……”
“那你得给她想办法，否则用再好的药也还是不会好。”
见对方话说的直白，男子的头更是抬不起来，直到宣芝把药方递给他，他木讷接过，犹豫了好一阵才讪讪问道：“这副药得多少钱？”
宣芝回头看了眼缠绵病榻的老妇人：“我可以不收你的诊金，但是药钱免不了，毕竟我的铺子开在那里也需要续租金。”
男子紧抿着嘴唇，手中的力道将药方捏得窸窣作响。
宣芝把桌上的东西收进医箱里，啪嗒扣上盖子，又道：“但我可以赊账给你，你年轻力壮，可以出去赚钱，等你赚到钱了再去春生堂把账给结了吧。”
男子眼里闪过一抹喜色，重重点头，连连对宣芝说着感谢的话，又将宣芝送到马车旁。
上马车前，宣芝再次叮嘱他：“给你阿娘换张干草垫吧，否则病情再加重，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帮你把她从阎王爷那儿抢回来。”
暖春的景致总是吸引人的。
春雪撩开帘子赏了好一阵路上的风景，身上的懒病便又犯了，趴在车窗前软绵绵问道：“娘子，可以晚些再回去吗？”
“不赚钱了吗？”
“当然要啊，可是我们已经忙活好一阵子了，都没好好歇息过。”她把车帘子掀的高高的，“你看，城外的风光可以城内好太多了，要是白白错过，会后悔的。”
宣芝颇为无奈：“行啦，找个宽敞的地儿停下吧。”
马车在一处草地停下，主仆二人先后下车，春雪撒欢似得在草地上滚来滚去，摘了朵野花拿给宣芝看。
宣芝笑靥如花，目光里少不得几分宠溺，忍不住叹道：到底是个小丫头，无忧无虑的。
春风拂面，拨动她发髻上的金玉步摇叮铃作响，和着清脆鸟鸣，让人止不住沉溺在这溶溶春色里。
霎时，宣芝回神，发现方才还躺在草地上的春雪不见了。
“春雪，春雪。”
她眺望四周，不见踪影，遂问两个家丁和车夫，都说那小丫头沿着一条小径下去采花了。
宣芝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回来，心底有些发慌，吩咐道：“大家都去四处找找。”
她顺着那条小径下去，只见道路曲折蜿蜒，竟连接着一片密林。
一股子寒气从脚底开始蔓延，宣芝打了个寒噤，摩挲这胳膊肘往林子里钻去，一边呼唤春雪。
回应她的要么是风声，要么是怪异的鸟叫，越往里走，视线便越是昏暗。
宣芝有些怕，从旁抄起一根枯枝，边走边敲打草丛。
脚下咔嚓一声，惊的她四肢瞬时僵硬，待看清脚底的东西，才松气继续往里走。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几棵树后蹿过去。
宣芝凝神看了半霎，油然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她停滞不前的时候，树后又响起动静，两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人突然钻出来，像饿狼扑食般朝着宣芝袭来。
宣芝忙转身往回跑。
后面的人穷追不舍，丝毫没有想要放过她的意思。荒郊野岭，又独身一人，谁知道对方见了她是图财图色还是图命。
前方有光，宣芝想也没想便往那道光里冲去，待近了才发现那是这片密林的另一道出口，不是她来时的方向，却是一条宽敞的大道。
她有些力竭，回头看去，那两个人还在追。
宣芝想起在北洲游历时，常常听人说打仗闹饥荒，大家为了活下去，不止吃草根啃树皮，还会易子而食，互相残杀，谁死了就把谁的肉割下来拿去充饥。
身后那二人，看起来极像她听过的，饿到失去理智，会吃人肉的流民。
她拖着发酸又沉重的双腿，勉强支撑着继续往前跑，心里想着：只要不停下来，那便会有希望。
可她实在没有力气了，春日的太阳虽暖，可放在眼下却是灼热难耐的，烘得人昏昏沉沉。
身后有隐约的嘚嘚声传来，像是有千军万马要踏碎她的身体。
她陡然脚下一软，再没有力气逃亡了。
少顷，一阵风扫来，她的腰被人紧紧搂住，随后拔地而起侧身坐在马背上。
骏马撅起前蹄，发出惊天嘶吼，宣芝猝不及防滑落进一道坚实的胸膛里。
那里宽阔，温暖，结实可靠，还有淡淡的草木味道。
宣芝悄然抬头，眸光闪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