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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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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氏激动道:“前些日子听闻薛世子从南疆归来,没想到他此刻竟也在塘河镇,这定是他听说了侯爷携家眷回乡祭祖探亲的消息,特地在返程中途经江南,亲自前来拜访侯爷,莫非他顺带着为了月姐儿的生辰八字而来?妾身陪同侯爷一同接见可好?”
敬远侯不耐摆手:“我与薛世子今日所商谈的是公务上的事,夫人不必陪同。”
西梦颜遂告退,命燕儿去抱起琴,正欲离开,西梦月忙上前,拉着西梦颜的手撒娇道:“姐姐,这琴就先暂放这吧,妹妹也想弹奏试试,午后定让丫头送回翠竹院。”
西梦颜略一思索,便答应道:“那妹妹就请爱惜着弹,毕竟是新琴。”说罢,作辞离开了。
敬远侯准备移步至堂屋等候,尹氏贴近侯爷耳边,轻声耳语几句,敬远侯听后,揉了揉有些涨疼的太阳穴,“你就这么宠着月姐儿吧。”
一时间,屋内的丫头们忙中有序,有的去堂屋打扫布置,有的准备茶果,有的则将这床流珠飞瀑琴抱至堂屋的琴室,并放下琴室的画帘,在琴室前方,还放置了一架雕花镂空的屏风。
尹氏与西梦月则躲进了堂屋东侧的琴室中,透过略透的画帘与屏风上的镂格,可以窥见屋内的一切动态,也能清晰地听到屋内的谈话声,同时又能隐身而不被外人发现。
那薛世子正值弱冠之年,他的母亲镇南国公夫人于氏,在前几日摆了春日宴,特地邀请了宫城中名门贵女参加,侯府母女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依原计划,薛世子会在春日宴之日从南疆归来的,怎料,计划有变,他随誉王接了朝廷指派的去往杭州塘荷镇的公务,只好派遣下人至镇南国公府传信,告之自己无法准时归来参加春日宴了。
敬远侯府这边也是事不凑巧,敬远侯向朝廷告假,携家眷一同回乡祭祖,恰逢江南有一特别知名的戏班正在演出,西梦月便欣然随父亲回乡,如此,尹氏母女二人也便没能参加镇南国公夫人邀请的春日宴。
如今听闻薛世子也来到了这江南,还要当面拜访侯爷,尹氏欣喜,心道,“这岂不是天意吗?真是要相信命中注定的缘分一说了。”
要说缘分,总会在该遇到的时候相遇,这也是尹氏在侯爷耳边低语的意思,她和女儿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隔帘相看一下可能是未来姑爷的人选。
西梦颜与燕儿回到翠竹院,决定在薛毅离开西宅之前,她不会出来这个院子,以免再次与他再相遇,也不想自己的身份被暴露。
她自是把尹氏和西梦月的小心思看在眼里,她也希望西梦月与薛世子的婚事能够顺利促成,至于她自己,即便此生嫁不出去,也誓要避开那薛毅。
至于那琴,如果今日它可以助西梦月与薛世子一臂之力,送给她也不带半分犹豫。
可是这几天和那薛毅碰面的机会还少吗?不是在飞虹桥上被打赌取笑,就是在山林中被跟踪,缘何如此?难道是这一世中,她哪一步环节走错了?致使越是不想见的人,越是屡屡相遇?
想到薛毅,就不禁想起他的“一事相求”,那个被她撕坏的红色锦丝云纱,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西梦颜遂命燕儿把那块云纱找来,另取来各色绣线。
燕儿将云纱固定上花绷子,西梦颜比对着原有绣花的颜色,挑选绣线,不过挑着挑着就犯了愁,因为这块云纱质地轻薄,原有的苏绣绣工针法又极其精细,用的绣线都是桑蚕丝线,色彩绚丽雅致,仅辨别出来的色彩区分就有四五十种了,一看便是顶级的苏绣绣品。
其实理出绣线的颜色亦非难事,只需多花些时间去辨别挑选,然而,这苏绣毕竟为四大名绣之首,是非常考验绣工的。
最为棘手的是,这块锦丝云纱原有的绣工所用的竟是十四丝绣线,先不说绣丝有多细和劈丝过程有多繁琐,单看那条金鱼尾的绣工,以针入画,细入毫芒,绣工绵密,把薄如蝉翼的轻盈质感都绣出来了,栩栩如生,真是美不胜收。
“倘若请绣娘来绣呢?”西梦颜心中如是想着,但又马上否定了这个念头,“这绣工怎么也得找一级绣娘绣了,那得搭上多少银子?还是自己绣来的省钱。”
西梦颜将云纱和绣线推到一旁,抚额摆手道:“拿远些罢,暂且收起来,我看了便头疼,这个绣活的难度,估计需要十年八载才能绣好,太耗费精力和体力了。”
燕儿赶忙收拾妥当,归整好缠作一团的丝线,又看了看那处印章大小的损坏处,担心地问道,“姑娘,有什么琐事需要奴婢分担的吗?”
“那你先去找齐桑蚕丝绣线的各个颜色,并从今日起着手劈丝吧,需劈至肉眼难以辨识的十四丝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任重而道远,西梦颜看着这活计就头疼,索性先让燕儿准备好了最基础的材料,届时再开始绣制。
如果现在就让她动手绣,虽说依着上一世学到的针凿女红技艺,绣出来倒也是能瞧得过去,但若与眼前这个等级的绣品一比,那还是有不小的差距,就好比是鲁班门前弄大斧,螳臂挡车,就怕货比货啊。
午饭时,燕儿从大厨房取来膳食,因为明日要去太虚观祈福,所以都是素食,然而今日却是尤为丰盛:八宝嫩豆腐羹一盏,菜油拌茄子一小碟,毛芋梗煮青豆一碟,香茶泡饭一小碗,更有桂花菱粉糕一碟,清香扑鼻。
燕儿笑着禀报:“这是大太太特意交代大厨房,知姑娘爱吃桂花菱粉糕,特做给姑娘的,而且厨房里的那些婆子丫头惯是会察言观色的,今日她们待我的态度都亲近了几分,这饭菜也是我到了就刚做好,热气腾腾的。”
西梦颜爽口地吃了饭,吃得心里明明白白的,前世她懵懂无知,总以为寄居他人篱下,错把大伯母的严厉当成了瞧不起,又因功课无长进,致使大伯母心寒,府中下人故意轻慢她也是日常。
如今幡然悔醒,深知像她这样上无慈亲教诲,下无手足扶持,再加上命格硬,是很难嫁出去的,她如今感激大伯母的严厉教诲和养育之恩,誓将以实际行动报答大伯母,不再让大伯母失望和放弃她了。
午膳过后,西梦颜小憩片刻,待至醒来,燕儿报以一则新鲜事:“姑娘,奴婢听大厨房的婆子们私底下悄声议论,说是今日上午海棠院发生了一件大事。”
“侯爷不是在海棠苑款待薛世子吗?还能出什么新鲜事?” 西梦颜好奇追问。
燕儿将她所知的细节一一道来:“上午姑娘离开海棠苑后,尹夫人与侯府二姑娘没有离开,随后薛世子到访,约莫半个时辰后,侯爷亲自送客出门。好一会儿才见二姑娘匆匆跑出了堂屋,眼眶红红的,像是曾哭泣过,尹夫人在后面追上并轻声安抚。”
“哦,我只担心我的琴,去海棠院将琴取回吧。”西梦颜催促燕儿。
待燕儿归来,却见其手中空着,燕儿眼含泪光,脸上泪痕斑斑,“二姑娘让丫头留话,说这把琴是不祥之物,她准备代为销毁,若姑娘想取回,须亲自寻儿姑娘讨回。”燕儿委屈道。
“侯爷回来了吗?”西梦颜问道。
“侯爷送完客已经回来了。”燕儿答。
“大伯母现在哪里?”西梦颜追问。
“大太太正在正院议事厅中。”燕儿回应。
“那我们先去正院寻大伯母。”西梦颜决定。
来至正院,桂嬷嬷笑面相迎,引领进正屋。
徐氏见西梦颜这几日的表现甚是端庄得体,张弛有度,没给她丢人,颇为满意,看她的眼神也含着笑意,语声也轻柔了许多。
对九姑娘的培养,虽说之前没有看到成效,但耳濡目染毕竟还是有作用,如今九姑娘的长大就是一瞬间的事,可见孺子可教。
西梦颜说起西梦月扣留下敬远侯赠她的流珠飞瀑琴一事,问大伯母是否知道其中缘由。
徐氏向她细说了今日海棠院的事,这件事也是闹的有些大,徐氏还特意找海棠院的管事嬷嬷私底下了解情况。
当时,敬远侯与薛世子在堂屋内品茶谈事,忽闻琴室内琴弦崩断的声音,这声音当即吸引了二人的注意,侯爷脸色当场尴尬,只得解释说是刚给女儿新买的流珠飞瀑琴,琴师刚调了琴音,可能是弦调的过紧自己崩断了。
半个时辰后,待侯爷亲自送薛世子离去,稍后,尹氏与二姑娘从堂屋走出,二姑娘似是哭过还耍着性子。
西梦颜脑补了一下当时的情境:西梦月透过画帘和屏风,窥瞧到薛世子许是满意,欲弹奏一曲,来成就一段云想春风月想云,高山流水觅知音的佳话,谁料,当她刚触碰到琴弦,琴弦竟旋即绷断,这也是琴艺不熟练的弹奏者经常会犯的错误,但碍于颜面,她怒火上来,将过错归咎于琴。
她心知,西梦月其实责怪的是这把琴的主人,怪她命不好连同她的琴也被视为不吉。
徐氏问她此行来意,西梦颜便如实相告,“二妹妹现以琴弦崩断为由,拒绝归还琴,并欲将此琴销毁,所以此行特向大伯母询问事情原委,以便有所准备。”
大伯母:“那你我一同前往海棠院,到时还可为你说上两句。”
西梦颜难抑心中情感,恸哭出声,泪水涟涟,徐氏见状,忙安慰她,“颜姐儿,受什么委屈了?有大伯母在,什么事都无需害怕,在咱们西家,我看谁敢欺负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