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杜锣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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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洲、杜虞携手回了马车上，执手向坐，目光在彼此脸上流连，喜悦萦绕四周，久久不能发出一语。
车声辘辘，宴洲先开口：“去见过太后了吗？”
“见过了，”杜虞笑道，“太后夸了你许多好话，又拉着我问东问西，柳嬷嬷说她老人家这数月的话都攒在今天说了。”
“你呢？”宴洲垂了眼睫，“你就没有话要问我吗？”
杜虞笑道：“当然，我有一堆话要问呢，你过得好不好？吃不吃得下饭？怎么瘦了这么多？”
宴洲坐到他身边，靠在他肩头，低声道：“你为何不问我九皇子、四皇子他们的事儿？还有梅溪的身孕......”
“你给了我承诺，我自然就信你！”杜虞揽着他的腰，“梅溪也必有缘故，其实这次死里逃生后，我就在想，须得早日过继个子嗣，万一我先你而去，你的后半生也有人照应......”
宴洲越听越怒，猛然挣开他手臂，怒道：“别胡说！你若去了，我必跟随。这次，若不是顾忌太后，你以为还能见到活着的我吗？”
杜虞忙道：“你对我的感情，我从未有一丝怀疑，只是想着......”
“唉！”他急得捶胸顿足，“我真不应该那样说话。”
看他急得额头青筋乱迸，宴洲重新靠回他怀里，低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着想呢。别急了，梅溪的身孕，你回去就知道了。”
两人依偎在一起，宴洲又道：“其实，我一直不相信你真的不在了，那感觉就不对。”
杜虞轻抚他的发丝，柔声道：“你还好好的在我眼前，就是最值得庆幸之事了。”
他重新整理了思路，一字一句地道：“就算真的我先走了，也绝不许你殉情，这世间除了我，还有许多值得活着的事儿。”
“宴家祖父、祖母、二妹，他们都是真心爱着你。阿笙、太后，还有咱们府里那些人，也得托你照顾。”
“况且，就不为这些人。还有这蓝蓝的天，碧绿的水，四季的鲜花，天地间的公理与正义，你都要替我继续看下去。”
宴洲搂住他的脖子：“没了你，什么都没意义。”
杜虞轻叹一声，展开双臂抱紧了他：“那么，我就只能陪着你，咱们一起慢慢体会了。”
虞王府侍女太监们大多站在前院，见到杜虞，一个个抹着眼泪上前请安，梅溪挺着肚子，站在最前面，身边是披着厚斗篷的宴如眉。
如今已是深冬天气，宴如眉体弱畏寒，穿得厚些本也没什么。
杜虞心里一动，多看了两眼，宴如眉红着脸垂下头去，手指无意识地在腹前虚虚拢住。
这简直是不打自招了，杜虞忙转开目光，让福安拿出金银，重赏了诸人，向宴洲笑道：“让大家伙儿散了吧，我们去瞧瞧十七！”
宴洲点头，待两人独处时，才低声道：“是如眉......”
杜虞道：“老九作孽，可孩子是无辜的，你做得很好。”
“听说，九爷已经去了，”宴洲斟酌着道，“宗人府关着的，只是个替身。”
泰安帝直称这孩子是遗腹子，想来这传言不虚。
杜虞冷哼一声，道：“咱们这位皇帝，年少时受尽了养子如养蛊的苦，轮到他干脆管生不管养了。”
“孩子们长好了是他的功劳，长坏了就恨不得当个污点抹去，全无父子人伦之情……”
“嘘！”宴洲拉住他的手，低声道，“皇上耳目众多，仔细隔墙有耳。”
杜虞不再说话，大步走进杜锣儿的住处。
十七皇子的高烧时断时续，这会儿刚好退烧，精神头十足，正捧着个梨大啃大嚼。
见到杜虞，一把丢掉梨子，张着胖乎乎的小手要抱:“胡子叔叔，我舅舅呢？”
杜虞抱起他，笑道:“我是哥哥，可不是叔叔！你舅舅替小锣儿守着家呢，等小锣儿治好了病，咱们一起回去，好吗？”
“好啊！”杜锣儿笑眯眯地道，“这里的哥哥姐姐们都去，我家的炕可大了，大家都能睡在一起！”
负责照顾他的悦春、盈夏一起笑起来，盈夏道:“十七爷大说大笑，一点儿不像个生病的孩子！”
杜锣儿端起小脸，威武地一挥手:“舅舅说了，抗击病魔就像战场杀敌，绝不能被唬倒了喽！”
杜虞抱着他，哈哈笑道:“好！男子汉就该有这样的气魄！”
两人的脸贴在一起，一般的浓眉大眼，豪气纵横，倒像是一对亲父子。
宴洲也笑了。
杜锣儿的病怪得很，自从吃了宴洲的药后，除了每日早晚高烧一个时辰，其余时间不过微微比常人体温高些，并没有什么大碍。
十五皇子杜笙被扎坏了嗓子，失了泰安帝的宠爱，在宫中生活又变得寂寞凄凉，杜虞干脆禀明太后，将他也接回了虞王府。
十一、十二皇子爱凑热闹，隔三差五地也到虞王府小住。
整个虞王府，几乎成了孩子们的乐园，小皇子们爬高上低、招猫逗狗，闹得天翻地覆。
杜锣儿不发烧时，就出主意要在虞王府排兵布阵，将众侍女太监分成两拨，相对操练对打，弄得众人苦不堪言。
泰安帝收回了杜虞的兵权，除了进宫向太后请安诊脉，杜虞夫夫又成了富贵闲人。
宴洲干脆亲自开课讲书，把孩子们拘束起来，上午讲授四书五经。到了下午便由杜虞教他们些拳脚功夫，传授护国卫民的道理。
小皇子们学得有板有眼，也不再随意折腾宫女太监们玩儿了。
这一日，杜虞在教场带小皇子们习练武艺，宴洲在书房内看账本。
侍女进来禀报，乐安公主来了。
杜丝语自从跟着宴洲学医，已经是虞王府的常客，宴洲头也不抬，继续拨弄算盘珠子。
杜丝语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忽然大叫一声：“宴哥哥！”
噼里啪啦，算盘珠子依然有条不紊地跳动，直到把账目核对清楚，宴洲才抬头道：“你哥哥在小校场......”
话语戛然而止，书房里伺候笔墨的清明不见了，换成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太监，眉眼略有些熟悉，忐忑地站在墙角。
杜丝语得意地将那小太监拉过来，向宴洲炫耀道：“师父，瞧，我的第一个病人！”
病人？宴洲细看，忽发觉那熟悉之感哪里来的了。
娇弱弱，怯生生，面有哀凄之色，除了神智正常外，这不是那日在万寿宫假山上发疯的女子吗？
他一拍桌子，低声斥道：“你怎么把宫中贵人弄出宫来了？”
杜丝语忙过去把房门关上，过来抱住宴洲胳膊撒娇道：“哥哥，我治了她许久了，可她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若不给她见一眼老十七，她的病一世也不会好的！”
岳贵人满眼垂泪，噗通跪倒在地，求道：“王妃，只要能让我见一眼锣儿，以后当牛做马，任凭驱策！”
宴洲忙将她扶起来，低声道：“你是贵人，岂能向我们晚辈行礼？”
他迅速拿定了主意：“见十七可以，但不能让十七见到你，你明白吗？”
岳贵人哭道：“只要让我看他一眼，便是就此死了也甘心。”
后院小校场是宴洲专门让人为杜虞修建的，围墙有一段设置成镂空，盖了花厅，平时是独属于王妃的休闲之地。
宴洲经常坐在这里，读读书，喝喝茶，顺便欣赏杜虞练武的英姿。
此时也顾不得害羞了，他引了杜丝语二人过去，让清明、谷雨守在门外。
岳贵人疾步走到围墙外，刚擦了眼泪，一趴在围墙上，又连珠般滚下泪来。
杜锣儿胖手胖脚，举着鸡腿，大咧咧地坐在台阶上，指着十二皇子杜章，奶声奶气地评价：“你这两下子，在我舅舅那里，只能当伙头兵！”
杜章正在站木桩，闻声不服气地回头：“你舅舅不过是个驻扎边塞的偏将军，又有什么了不起了？不然，你来一个！”
听到有人敢看不起舅舅，杜锣儿将鸡腿咬在嘴里，两只胖乎乎的油手在衣襟上一擦，一按木桩，翻身就跳了上去，稳稳扎上了马步。
杜丝语笑道：“这小家伙，身姿倒挺灵活的。”
岳贵人早已泣不成声了，杜锣儿出生三天就被送出了京城，就算她拼了命去记忆，也已忘了孩子的模样。
如今，他已能吃能跳，是个小小的人儿了。
她拼了命地将脸贴在砖墙上，额头压出了血红的印子也不罢休，似乎想透墙而出，将孩子一把楼进怀里似的。
杜虞将孩子抱了起来，温柔地拿走鸡腿道：“说过多少次了，吃东西就好好吃，仔细噎着。”
杜锣儿不服气地道：“我吃着鸡腿，也比他们打得好！”
杜虞捏了捏他的鼻子，哈哈笑起来：“知道了，都是你舅舅教的好！”
“五哥也好！”杜锣儿脆生生地道，“几乎和我舅舅一样好了，还差这么一点点。”
他拿出手指，比出了一个小小的指头肚。
十一、十二皇子大声抗议：“咱们五哥最好了，谁也比不上！”
嗓子受伤的杜笙，也笑着向杜虞竖起了大拇指，又伸出另一个大拇指，高高地向着花厅的方向比了比。
十二大声替他翻译：“小十五说，五哥在他这里是这个！但五嫂是这个！”
孩子们都大声笑起来，杜虞一手举着杜锣儿，一手举着杜笙，大笑道：“在我这里，你们五嫂永远最好！”
岳贵人流着眼泪，又哭又笑，砖泥和着泪水挂在脸上也舍不得伸手去擦。
杜丝语拉了拉宴洲的衣袖，低声道：“宴哥哥，你和五哥，让这些宫廷孩子们见到了正常人的生活呢！”
宴洲眼圈微红，心道：给了我们正常人生活的，是羽衡！
他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示意杜丝语拿给岳贵人。
岳贵人接过帕子，却用手指擦去了泪水，将帕子仔细地折好，双手奉还给宴洲道:“宴公子，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她弯腰行礼，又回头看了一眼镂空围墙，毅然决然地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杜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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