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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君臣一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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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晚的梦,都是刀光剑影。
萧云栖不断忆起她坐在朝圣殿龙椅上吞下毒酒,用死来对言绥说:
“我输了。”
“小姐……”
喜儿门还未进,便听到萧云栖发泄情绪的一个“滚”字。
她伺候萧云栖的时日不短,自是习惯了她的喜怒无常。
能判断出,萧云栖这暴躁的情绪不是冲她而来。
她端着食盘立在门外,并未进入。
说来倒怪,往日萧云栖情绪反复势必会闹出大动静。
桌椅瓷杯,玉石摆件,皆是她发泄怒气的必摔之物。
喜儿凑近听,除了沉寂,还是沉寂。
她犹豫半晌,还是没敢敲门。
她这喜怒不定的主子,为何生气?
喜儿不由想到,昨日从皇城回来,突然被她提起的言太傅——言绥。
言绥,字晏安,怀州人士。
无父无母,被亲戚抚养长大。
一路从贫瘠的怀州,考入京都。
三年前,朝圣殿内被先帝钦点为状元,三元及第。
同年,入了翰林院当了一名小小修撰。
三月前,勇毅侯府勾结皇城卫指挥使顾千钧谋逆被辅国公告发,刺州大营异动。
言绥在帝侧出谋划策,平大军,抚民心。
在勇毅侯谋逆一案中贡献卓然,被庆熙帝特封为太傅。
虽无实权,但常伴帝侧,成了庆熙帝最为信赖之人,一跃而起成了天子近臣。
自矫阁内。
言绥正和庆熙帝对弈。
棋盘上,黑棋呈腾飞之势,困杀白棋。
言绥落下一子,本现颓势的白棋,竟起死回生。
黑白棋厮杀,硝烟自起。
庆熙帝的贴身太监吴应候在一旁。
这一局下了已有一个时辰,但仍未分出胜负。
他额头沁着汗,庆熙帝沉默不语的态度让他内心难安。
直到庆熙帝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他道:“辅国公是何态度?”
言绥笑而不语,落下一子。
抬手,将刚刚吃下的黑子捻起。
“陛下料事如神。”
庆熙帝勾唇笑着,微弯的眸中却并无多少笑意:
“晏安,你如何看?”
言绥还是一派淡定从容,全部注意力只在棋盘上:
“辅国公势大,若是勇毅侯府彻底倒了,没了压制辅国公的人,恐怕……”
言绥未尽之语,庆熙帝明了。
勇毅侯府谋逆案还未结,朝堂半数朝臣就以“皇帝膝下无子国难安定”为由,上书让他尽快侧立皇太弟。
那半数朝臣,皆是萧党。
朝堂众臣难以压制,后宫萧太后以后宫无子为由夺了皇后的协理六宫之权。
萧氏在前朝后宫齐心发力,让庆熙帝寝食难安。
至于勇毅侯府到底有没有谋逆?
在庆熙帝看来,并不重要。
勇毅侯府拥兵自重,戚家军只认印信,身为皇帝,他竟然调动不了一支军队。
辅国公告发勇毅侯府和顾千钧勾结,其中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他认为勇毅侯府有谋逆之心,那勇毅侯府便是谋逆。
同样,萧氏施压的行为,在他看来也同谋逆无异。
庆熙帝眸光越发幽深,想到朝堂之上请命的朝臣,脱口而出:
“若是勇毅侯府彻底倒了,恐怕这整个天下,就姓萧了!”
“噗通”一声,吓的吴应赶忙跪地:
“陛下,您身体不好。太医昨日还说切勿动怒。”
庆熙帝冷哼一声,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
“你倒乖觉。”
言绥倒没有那么慌张,落下一子,略有些得意的对庆熙帝道:
“陛下,臣又胜你半子。”
庆熙帝看着棋局,哭笑不得,冲着吴应说:
“瞧瞧,咱们这位言太傅可是一点也不怕朕动怒。”
吴应立刻接上话,谴责言绥:
“言太傅,你好大的胆子。”
庆熙帝笑着又踹了他一脚。
吴应“哎呦”一声夸张倒地。
庆熙帝笑骂道:
“你倒是会打蛇上棍,还不快滚出去。”
“好嘞,奴才这就滚。”
吴应应了一声,又道:
“正巧时辰到了,我去看看陛下的药有没有煎好。”
庆熙帝没好气道:
“滚滚滚,看着心烦。”
吴应弯着身子后撤。
踏出自矫阁,背后一片濡湿。
这言太傅不愧是陛下宠信之人,不过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令陛下平息了怒火。
伴君如伴虎,身为皇帝贴身太监总管,吴应一刻都不敢松懈。
自矫阁内的气氛虽经笑闹,但仍未彻底轻松。
庆熙帝抛出一事:
“晏安,这勇毅侯谋逆一事,你已出了不少力,这最后一个难题,你也得给朕解决了。”
言绥长叹,道:
“看来,臣又要忙碌起来了。”
庆熙帝没问他想如何解决。
背手站在《庄子论天下图》前,目光从落款旁那句“以绳墨自矫,而备世之急”扫过。
“言太傅。”
庆熙帝意味不明,道:“可与朕君臣一心?”
言绥俯身跪下:
“君心,即我心。”
*
人重来,能改吗?
改掉坏脾气,改掉坏秉性,彻彻底底做个好人。
重生后的萧云栖辗转反侧,问了自己一遍又一遍。
她得出了答案。
——她改不掉。
她还是那个萧云栖。
争强好斗,爱逞意气,心比天高的萧云栖。
春日里容易犯困,午睡过后萧云栖就被萧母唤了过去。
萧家一共一子两女,萧母膝下只有萧云栖这个嫡女。
剩下一子一女,皆是妾室所生。
辅国公萧鼎只有一儿,名为萧铭旌,是辅国公府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只可惜,萧铭旌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是坨不折不扣的烂泥,怎么扶都扶不起来。
以萧家的血脉,恐怕就只能生出她和萧铭旌这种烂人。
至于庶妹是如何长成娴静淑柔的好性格来,萧云栖只说是萧家祖坟冒青烟。
让一颗好竹倒霉的长在了歹竹堆里。
“姐姐,日安。”
萧云栖斜眼睨去,庶妹萧云婷正对她行礼问安。
见她没理会,萧云婷自顾自起身便走。
萧云栖没叫住她,全当没看见她这个人。
眼高于顶的萧娇娇一贯看不上萧云婷这个庶出女,每每见她都跟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姐妹两个关系并不亲厚,但也没到完全水火不容的地步。
只不过同坐一室都说不上话,萧云栖更喜欢和萧铭旌呛声。
尤记前世,她被周琅设计成了淑妃。
萧家转而将目光放在了萧云婷身上,成为长陵王妃的任务被萧云婷接任。
本就浅薄的姐妹关系,彻底破裂。
她将全部的恨意释放在了萧云婷身上。
欺她,辱她,憎她,厌她。
无论她如何对待萧云婷,她都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将她赐予她的苦难视若无物,活的冷静,又透彻。
萧家落败,辅国公斩首,萧家被清算,男丁尽数流放。
在言绥的劝说下,女眷只是被贬为庶人。
萧云栖将萧云婷召来皇宫,本意是想折辱她。
可谁曾想,萧云婷却对她说:“我们都是可怜人。”
权势在握的萧皇后勃然大怒,将人赶出了皇宫,不再顾萧家任何人的死活。
现在,萧云栖才懂萧云婷话中意。
她们的确都是可怜人,都是萧家在权势争斗下随手可弃的牺牲品。
罢了。
萧云栖重生后憋着的心气还是散了。
“母亲。”
萧云栖行礼坐下,姿态端正的让萧母觉得诧异。
她不动声色问:“娇娇何时这般规矩了?”
萧云栖一惊。
她从小就不耐学规矩,礼仪囫囵吞枣学了个皮毛,只面上能唬人。
成为皇后之后,被规矩森严的皇宫洗礼,将礼仪规矩彻底刻在了骨子里。
萧云栖放松身体,回归原样。
她娇俏说:“娇娇可是要当长陵王妃的人,规矩不好岂不是给鄞表哥丢脸?”
见她一下子就被打回原型,萧母无奈道:
“都这么大了,怎还是一副小女儿作态。”
“哪里小女儿作态了?”
萧云栖咽下口中糕饼,撑着脸道:
“母亲,我早长大了。”
这话说的微妙。
如何微妙,恐怕只有萧云栖一个人懂。
母女俩叙了会话,都是些不轻不重的家常话。
刚问完她日常起居,萧母话锋突然一转,说:
“你怎得突然对言太傅感兴趣了?”
不过随意在闺房内和喜儿的一句话,就被萧母清楚得知。
身边贴身丫鬟真正的主人,不是她。
萧云栖掩下嘲弄,道:
“昨日回来后无意走到了前院,看到爹爹在和言太傅说话,好奇问了喜儿一嘴。”
听到萧云栖说起“喜儿”,萧母还以为她长了心眼。
知道是喜儿把话传来的,盯了她好一会。
结果她完全没发现她的审视,对着糕点挑挑拣拣,说:
“府中厨子真是没新意,做来做去还是这些,我都吃腻了!”
萧母露出笑,哄道:
“不喜欢,换了便是。我给你姑母去信,让她赐个御厨来给娇娇做糕点如何?”
萧云栖嫌弃道:
“不要,御厨做的东西我也吃厌了。”
萧母不再接她话,转而又问起言绥:
“娇娇是何时认识言太傅的?”
萧云栖一脸听不懂萧母在说什么:
“母亲,你这话好生奇怪。言太傅可是三元及第打马游街的状元,现在还成了常伴皇帝表哥身侧的近臣,我难道不应该认识他吗?”
许是在皇宫是偶然见过言太傅,萧母突起的疑虑放下。
又问了萧云栖几句,才让她离去。
萧云栖带着喜儿离开,似笑非笑撇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喜儿被这一眼瞥的心悸,怦怦跳个不停。
她感觉萧云栖变了,但到底哪里变了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回院时,萧云栖听到一阵吵闹声。
凝神细听,似是从萧铭旌院落里传来的。
萧云栖眼眸一转,缠着的眉头松开,多了丝俏皮。
在萧母那里憋出的气,有地方发泄了。
她大摇大摆地进了萧铭旌的院子,仆人犹犹豫豫,没一个敢拦她的。
有机灵的小厮已经去跟萧铭旌报信了。
女子的哭声传出。
萧铭旌听到哭声不仅没怜香惜玉,还抬手大力捏住挣扎的女子的下巴。
十分强硬的让人抬起头。
含水的眸,哭红的桃腮。
勾的萧铭旌心痒痒的。
他邪笑一声,手往下,在女子鼓囊的胸上捏了一下。
青天白日荤素不忌,吓的女子拳打脚踢,用尽了全部力气都无法挣脱他。
“放开我!!你个畜生,放开我!!”
“啪”。
一巴掌甩到了萧铭旌脸上。
很快,萧铭旌左脸上浮现一个鲜红的掌印。
萧铭旌舌头顶腮,脸颊鼓起一瞬。
他抓住女子如玉般洁白的手腕,轻轻一折似乎就能折断。
这一巴掌彻底挑起了他的怒火,他狠戾道:
“还没人敢这么打过我。”
一声嗤笑,让萧铭旌目眦欲裂。
他看过去:“谁在笑?找死!”
萧云栖走过去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在了他右脸上。
和左脸上的巴掌印正正好对称。
整个院落鸦雀无声。
“还没人敢这样打你?萧铭旌,你不长脑子,也不长记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