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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牡丹花下死 ...


  •   第一章
      错落有致的亭台水榭,靡音曼曼,水声潺潺。夜露氤氲着莲瓣,似香似雾,婢子们麻裙裾轻移,由近及远往水榭处的歌声而去。

      如夜莺般动人的男音,搔的人心尖儿酥麻。这呢语幽沉的南调,是汴都清音阁的独有的韵调,汴都权贵人家凡的才女佳人,常邀进府伺侯,亦总少不得些风流韵事流出。而她们安定侯府的婢子们,跟着她们侯女,早已司空见惯。领头的绿衣婢子视线扫过衣衫清凉的俊俏公子,面色如常地跨进“曲水流觞”的伏亭。

      寒食散的味道迎面而来,绿袖眉头微凝,只见伏亭内轻纱曼遮,曲水汤汤处,她的侯女主子,伏于美人靠,衣衫散了满地,嫩如新笋的身子白皙修直,半湿的绯色祥云兜儿,随着侯女轻浅的呼吸,划出小荷初开的稚涩弧度。

      绿袖从容地帮侯女更衣,动作熟练轻柔。

      临鸢便是在这时醒的。她浑身湿冷地近乎失温,脑袋缺氧般的抽痛混沌。她恍恍惚惚地伸胳膊伸腿,此时也顾不上羞耻,任由陌生女子帮她褪衣换衫,边在昏黄的烛光中半睨着打量着眼前。

      唱的堪比当红戏曲男伶的小生,在绿衣女子来后,便停下了表演,哆哆嗦嗦跪着…过于显眼,引得临鸢瞅了这俊俏的小生好几眼,心生疑色。

      环顾四周,颇具古韵的雅致凉亭,远处烛光点点处,楼阁园林依稀可见。亭外丫鬟打扮的小姑娘们排列整齐地立着,耳边帮她穿衣的绿衣女子,察觉到她醒来,柔声埋怨——

      “夜深露重,您身子又弱,倘若染上风寒,侯主定会怪绿袖没好好伺候。”

      临鸢下意识地回答,“不会。”

      话落却抬手摸向喉咙,她宿后疲乏的眼浮出惊色。

      音色稚嫩软糯,分明是个小丫头,与快要奔三的她南辕北辙。

      再看一眼面前这张面含关切却十分陌生的脸,临鸢心中隐隐不妙。

      她莫不是…穿了?

      不会罢?!

      绿袖见侯女在她说话间脸色愈发苍白,不再多嘴,帮侯女陇上披风,轻柔地扶起主子,往软轿行去。

      临鸢任她搀扶,又是震惊,又是不愿相信,连跪在身前的美男子也顾不上了,谁知堪堪抬脚,却发现被人拽住了。

      哎?

      临鸢抬眼瞧去,只见长得俊俏的白衣小生,攥着她的裙摆,妖媚横生的桃花眼,洇红了眼尾,鸦羽般的睫毛凝着泪花,哭的好生可怜。

      攀上高枝的机会,错过便会堕回深渊,白雀又岂能放侯女走?

      可方才自从掌事女婢来了,侯女便再未理会他,大有事后不认账之态。复又回想起侯女最后的力不从心…他俊秀的面容清泪落下,凄凄然跪行上前,扯住侯女的裙摆,低低软声道,“贱卑(b ì)白雀,求世女怜爱。”

      话落俯身,他单薄的轻纱滑落在臂,喉结不安得颤颤起浮,衬得他愈发脖颈修长白皙。

      清冽的,带着祈求的语调,搔的人心尖儿发痒。

      临鸢眼尖的瞥见轻纱下的道道抓痕,红梅点点在白皙的肤色醒目,薄纱半露地惹人心怜。

      不肖想,定是“她”做的好事。

      临鸢不自在的收紧了袖下的手,腹诽一声畜生。垂首又见小荷初露,只得晦气地暗啐一声小色狼。

      清咳一声,她对绿衣侍女道,“帮白…白公子安排一间客房。”

      俊秀白皙的小公子扯着她裙裾的修长手指,却又捏紧了些,怯怯不肯依,“卑侍想伺候侯女入眠,望侯女垂爱。”

      垂首的青丝几缕滑入胸前衣衫,清风浮动薄纱,似春日嫩竹,引人窥探。

      临鸢眼神不受控制地游移,吞了一声响亮的口水。视线上移,窥见白雀透着稚嫩的俊秀面容时,有些狼狈的收回视线。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孩子年纪轻轻从哪里学来这些不正经的,都不知成年了没!

      绿袖看着侯女阴晴不定的神色,轻声询道,“主子?”

      临鸢摆摆手,年纪这般小,她便是再饥渴,也没畜生到这份儿上。

      “白雀公子,请吧。”

      却又没忍住,悄悄瞥这少年一眼,见他漂亮的桃花眼,湿漉漉地低垂着,眼尾泛起殷红桃花,衬得那白皙俊秀的面容,愈发楚楚惹人怜——少年梨花带雨,身如修竹,再铁石心肠的人,也难不生出怜爱来。

      白雀这个名字,临鸢却觉得耳熟地很,不,是眼熟地很……

      临鸢忽地双眼一瞪:这白雀,莫不是她昨夜睡前看的那本女尊小说中,炮灰风流鬼的侧夫?!

      临鸢之所以记得这个人的名字,不是别的,而是因为,这个炮灰风流鬼和自己同名同姓,还同这个名唤白雀的侧夫狼狈为奸,用各种下三滥的招数欺辱,蹉跎男主……当然,最后死的很惨。

      临鸢看小说时,只觉自己与这炮灰同名,晦气得很,对白雀侍宠生骄而对男主各种羞辱鄙夷唾弃,甚至对最后两人一溺死,一暴毙的结局拍手叫好。

      ——而如今,风流短命鬼,竟是我自己?

      未等她震惊几息,抬眼再望,却见少年背影渐远,没入夜色,临鸢心中一阵不安“等等——”

      见他模糊的背影一顿,风渐起,薄纱飞舞似雾,少年衣衫摇晃着瘦削如竹的身子,仰仰兮似腾云而起,便是黄粱一梦。

      美色当前,冲击力过大,临鸢没忍住吞了口口水,“把他梳洗打包,送到老娘榻上。”

      牡丹花下死,做鬼——做不了一点。

      她只是想看看,她这个看起来很乖的小可怜,是如何欺负男主的!

      “是,绿袖遵命。”
      ……
      绿袖对她家侯女的变脸习以为常,只恐她纵.欲无度,伤及根本。趁着侍候主子梳洗时,旁敲侧击地劝,“鸢姐儿莫不是还在侯夫的气?”

      临鸢侧趴在浴桶边沿,下巴枕着双臂,感受着后背力道适中的揉按,懒声问道,“老娘为何要生他的气?”

      绿袖听着侯女不辨喜怒的话,柳眉微颦,笑着瞋饶道,“主子又逗奴婢。”

      听得主子轻笑一声,又柔声道, “侯夫宴前失仪,侯女为镇妻纲,罚他也亦情理之中。只是……”

      “只是什么?”临鸢追问。她亦好奇当下剧情。

      “明日是您与侯夫回门的吉日,还望您大人大量,给侯夫一些体面罢。”

      “侯夫再怎么说,也是太傅家的嫡长子,您就算不看僧面也看佛面?且…”绿袖忽地压低了声音,“老太傅亦是星衍公子的母上大人,您给太傅大人面子,不就是给星衍公子面子吗?”

      临鸢“腾”地从浴盆中起身,惊了一地水花,她郑重道,“说的有理,准了。”

      绿袖连忙帮主子擦拭,更衣。秀美的面容上掩不住喜意,笑着打趣,“主子也真是的,一说起星衍公子,就像馋猫看见了肥鼠。”

      临鸢佯装生气地拍了下她的腚,笑骂,“你这丫头,没大没小!”

      绿袖告罪着退下。

      临鸢待她闭上了门,面容上笑意散去。

      原来她与男主,目前成婚才不足三日。

      小说中原主陪男主回门了没,临鸢没有印象。

      她这个边缘人物的剧情,书中大多一带而过,唯一浓墨重彩的一笔,便是炮灰临鸢沉塘而死:醉酒溺水,挣扎求救,男主凉眼看着,直到她不再挣扎,他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般,转身离去。

      而后坦然地守活寡,遇良人,成为人人颂赞的一代贤后。

      临鸢打了个冷颤:真是好凉薄一夫郎!

      当下便想一纸休书,与他一别两宽。这朵对妻主见死不救的黑心莲,不配为她夫。

      可念及男主光辉灿烂的未来,临鸢又犹豫了。

      男主如今并未犯错,她冒然休夫,岂不是得罪了他?

      他秋后算账怎么办?

      临鸢决定静观其变。
      *

      “侯女,白公子在外头侯着了。”

      临鸢叫人进来。

      白雀一身清凉地推门而入,便见侯女伏在窗侧的美人靠上。

      夜风轻拂,美人发丝摇曳,烛光点点间,光与影如流动的纱,在侯女美好柔嫩的躯体间流连。

      白雀觉得有些热。他脚步轻缓地往那卷仕女图而去,声音清冽温柔,“夜风阴凉,侯女贪凉,着了风寒可如何是好?”说着便合上了大半的窗,只留缝隙一点。

      少年嫩如春竹的俊俏面容,浮上清浅的笑,桃花眸在点点星火下熠熠如妖,“这样便不冷了。”

      他在勾.引她。

      临鸢手指轻搓着被风吹干的发梢,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目光玩味。

      他关窗的双臂并未收回,仍保持着俯身的动作。大片的胸.肌,白花花地落在眼前,临鸢无需动弹,眼角余光便可看见雪中红梅两点,以及更深处的沟壑纵横。

      手指点上少年颈间的结,指尖下微颤的跳动,让临鸢弯了眼。少年终究是少年,讨好的自然,火候却控制不好地急了。

      临鸢的反应,让白雀愈发忐忑,“侯女笑什么?”

      临鸢只是笑着勾住了他的颈,双腿轻巧的攀上少年柔韧的腰,她道,“抱我。”

      少女,香气如薇,扑鼻而来。娇娇地攀附在他身上,像一根柔软的藤。许是被夜风吹的久了,她的身子有些凉,白雀只觉得,那凉意就似冬日里,浇在干柴上的冷油,只需一根火柴,便会把他焚烧殆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牡丹花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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