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见过最差的一届玄师》雕塑小姐

2、她杀了自己的男朋友？（二）

　　苗相思一口气憋在喉咙里，过度的紧张让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快速跳动的“咚咚咚”。

　　又是谁？

　　她缓缓抬头。

　　逆着光，一只结实的大手，正掌心向上置于她面前。

　　接着，她听见了一句重复的话。

　　“你不能去。”

　　苗相思抬眼望向陌生的男生。

　　白皙的皮肤，蓬松浓密的中分短发，鼻梁高挺。紧皱的浓眉下是一双透亮的琥珀色眼睛，正专注地注视着她。

　　不同于校园里的热血青春男孩，这个男生的眼里透出超乎年纪的淡然，是那种悲观主义者的平静。

　　带着悲悯色彩的双眸模糊了锋利的脸部线条，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带着丝丝禅意，柔和却冷漠。

　　此刻由于弯腰，灰色卫衣下的项链露出一角——银色链条下端镶着一颗粉色宝石，大概因为光线折射，竟越变越红，犹如待摘的樱桃般诱人，和他淡然的形象完全相悖。

　　许是苗相思的视线太过直楞，男生皱眉程度加深，左手捂住领口，右手往前递近一寸，“你不起来吗？”

　　苗相思脸一热，“谢谢。”

　　借着男生的力起身后，她低头整理衣服。抬起头时发现男生背对她，还贴心地走远两步。

　　是个细心的人，她礼貌开口：“你好，我叫苗……我叫喻枝。”

　　男生这才转过身，“你好，我叫陆平意。”

　　见他左手仍旧捂着领口，苗相思赶忙摆手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偷窥狂……之类的。我只是看见你的项链，粉红色的宝石吗？以前没见过，一时新奇，所以盯得时间长了些，抱歉。”

　　陆平意放下手，小幅度摇了摇头，“我没有以为你是偷窥狂，只是胸口有点热才捂住的。”

　　苗相思没有拆穿这善意的谎言，见对方并不想提项链的事，她就着转移话题，“你说的‘你不能去’是什么意思？”

　　陆平意正色道：“方若对你意图不轨。”

　　“啊？”

　　“上个星期六我看见你在打她。”

　　“啊？”苗相思挪动五官，试图确切地用脸来表达此刻的不解。

　　这哥们说话前后矛盾，莫不是故意挖苦她呢？

　　“我的意思是。”陆平意停顿一会儿，在心里打了遍草稿才接着说：“当时就在这里，你一直在用全力打她。”

　　“一般正常人被打，不是奋起反抗，就是转头逃命，可她没有，她就站在原地任你打，脸上甚至挂着微笑，眼睛里却十分淡漠，和死人的眼神一样空洞。”

　　他当时因为课业要求在角落里采集泥巴，听见响动后望过去，被方若扭曲却平静的神情吓一跳，不由想起舅舅的照片。

　　这两人眼神一模一样，还有如出一撤的神态——不受控制横向跳动的肌肉、扩张的鼻翼、紧咬的下颌，都明确传达出他们的绝望和狰狞。

　　陆平意捏起一根约3cm直径的树根，“我记得你是用这般大小的树枝打的。”

　　他示意苗相思用力抽向旁边的树干。

　　啪的一声，树皮上的青苔都有了掉落之势。

　　“你力气并不小，可她却一动不动，脸上带笑，直到其他人赶来她才状似痛得跌坐在地。”陆平意轻抚树干，“等所有人走了以后，你又突然哭了起来。”

　　苗相思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于是沉默等后续。

　　“之后我特意去了解过你们两个。她虽不是班级风云人物，但口碑却很好，乐于助人、友好善良；而你……比较一般。”

　　“咳咳……”苗相思咳了几声，“谢谢，然后呢？”

　　陆平意诧异地扫了一眼旁边尴尬的女生，莫名有些好笑，他也跟着清清嗓，细细解释：“根据方若被打的反应，要么她精神有问题，要么她觉得自己活该——再根据她平时的表现推断，极有可能是第二种。”

　　苗相思脱口而出：“她做了对不起喻枝的事？”

　　“你不知道吗？”

　　她连忙补充：“我的意思是，可能不止一件。”

　　陆平意点头，“那你还敢跟她来没人的地方，胆子挺大。”

　　“这不是用牙刷壮胆呢嘛。”苗相思指了指地上开封的新牙刷。“我主要是想弄清楚席梦的事情。”

　　陆平意张了张口。

　　“你知道些什么？”

　　“和别人一样，我知道你们两个是情侣，郎才女貌。出事当天是你们的100天纪念，你打电话约他去的天台。他坠楼后，有人看见你在旁边一动不动。”他一反温和的态度，面无表情凝视她，“是你吗？”

　　这是在说喻枝是凶手？

　　苗相思握紧拳头，“那天的记忆……我有点模糊，可能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下意识忘了。不过警方不是结案了吗？这就是我无罪最好的证明。”

　　陆平意摩挲手指，纠结了许久，还是缓缓说出：“他不是自愿死的。”

　　“要是没有特殊理由，谁会自愿去死？”说完，苗相思意识到他的言外之意，不可置信地反问：“你看到了？你在现场？”

　　“我并不在现场，但具体原因无可奉告。”

　　“那你怎么证明？”

　　两人面对面站着，一人俯视，一人仰视，谁也不肯让步。

　　苗相思仔细端详他的每一寸表情，犹如初见，他依旧目光坦然，瞳仁分明，纯净地不含一丝多余的欲/望。

　　剧烈起伏的胸膛逐渐平缓，她率先小声说：“我有不可言说的理由必须知道事情的真相，请你帮帮我……求求你。”

　　女生眼角逐渐湿润，陆平意软下声音：“我不是杀人凶手，更不是幕后指使。对你，我没有恶意。所求的，也是事情真相。”

　　他抚上胸口的位置，“只是我也有自己的秘密，有些事情不方便说出。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

　　苗相思望进他笃定的双眸，琥珀色的瞳孔无比温和。有一瞬间，她仿佛看见寺庙中手持佛珠的主持，虔诚而包容。

　　陆平意是她穿越后遇到的第一个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

　　她愿意相信他。

　　于是她灿灿地小幅度提起嘴角，“我相信你。”

　　陆平意被她的笑容怔在原地，从小到大，这是第一个仅几句话就信任他的人——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刚想问为什么，就听见她说：“今晚我回宿舍会尽量打探席梦的信息。明天赴方若的约之后，我再和你联络。也许会有危险，但是我不能等了。”

　　妈妈肯定还在等着她呢。

　　“刚才方若不是劝你别回宿舍吗？你的同学对你似乎不太……友好。”

　　“别担心，21世纪的女大学生能做出什么事呢？而且还在宿舍楼里。我喊一嘴，就能冲出一堆人。”

　　他思索片刻，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加一个微信吧，知道地点后发我，我提前去。”

　　应该是安装监控或者录音笔之类的，毕竟法治社会，以证据为主。

　　苗相思想起曾经自己的上司对着公司大领导说：“万物生长靠太阳,没有太阳,就没有光芒,没有您的教导,就没有公司的富强。”

　　夸得领导第二年直接给他升了职。

　　于是她模仿道：“万物生长靠太阳,没有太阳,就没有光芒,没有您的领导,就没有……我的富强。”

　　说完，她对陆平意标准地鞠了一个90°的躬。

　　“你……太客气了。”

　　陆平意吓了一跳，侧身躲过。

　　前几天他听到陆樾说阴阳镜探测到席梦的怨念太重，有可能会转化为恶鬼，他便下定决心独自去收服。

　　可他不清楚席梦坠亡的具体位置，新闻和校方都是含糊而过。他就在席梦的同班同学里打转，没想到居然没一个人知道，他只能无奈地找另一个当事人——喻枝。

　　这个称得上奇女子的话题人物——周围人提起她都是隐藏不住的厌恶：自私自利、目无尊长、道德低下、私生活混乱……

　　问了二十几个人，竟没有半个赞美的词语。

　　多亏了喻枝，他能和那群陌生的同学快速建立话题。

　　然而，此刻认真道谢的女孩和传闻中的大相径庭。

　　大概是经历过生死，性情变柔和了吧，他猜测。

　　既然这样，如果她身上确实没有造过孽，他会让陆樾替她积一份功德，保佑她身体健康、心事顺遂。

　　苗相思莫名心中一软，心脏周围像是被柔和的暖风吹过，浑身一松。

　　她漾起嘴角，“那我们明天见？”

　　他也恢复文雅，“嗯，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