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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日月重光 ...

  •   莫则声走了,卫含章笑着将目光投向宁怀沙,跟他边走边聊,“我倒是见过新王妃拜见宫中娘娘的场景。”
      今儿这一出,要是是给我立威的,就免了吧?

      “侯爷,想去醉生梦吗?那儿的梨酒好吃。”

      梨酒只是个体面的说法,我们亲自去那儿,当场找人问清楚。

      信任是最易减值的资产,狼来了的故事,可一不可再。

      这种事情落到谁身上都不舒服,卫含章能心平气和的放莫则声走,现在还跟他好好说着话,已经十分给他脸。他不能让此事稀里糊涂的过去,给卫含章心里落下疑影和疙瘩。

      况且昭定帝的前车之鉴不还摆在眼面前吗?

      跪罚,毒丹,恶语,甚至是冷漠无情,磋磨利用,那人又何曾变心呢?只要摆到明面,只要言明自己就是要他去做,不计任何代价后果,哪怕是那人的性命,那人未必说得出个“不”字。
      但是,算计不一样,计谋一出,便什么情谊也没有了。

      无昭定帝枉费心机谋算着召回西北大胜的卫侯再打入牢狱,哪儿来的卫侯撕碎金箔,撒尽前尘呢?

      律法讲谁主张谁举证,侯爷,我期冀你一如既往的信任,我自得想法子证明今日之事就真真只是一个意外。我绝未私下喊过哪个朋友,来您面前说些有的没的;更不曾想在您为我们两人的婚仪筵席思策奔波时,来摆您一道。

      他没法子短时间里把之前嚯嚯掉的声名重新拉起来,以稍微给江老先生一些好的观感,都给卫含章弄出不少麻烦了,哪儿还敢去拖后腿。

      卫含章看向了宁怀沙的眼睛,他的瞳孔在细微地颤抖。某个人在害怕。

      不可否认,方才某一个瞬间,卫含章急切地渴望回到西北。先前是皇宫,现在是上京城都不想久留。

      所谓故土难回,漂泊久了的人,故乡与新居都难以扎根。

      但是听闻“梨酒”二字,卫含章容许自己的心因为宁怀沙的这份坦荡而顿了一下。

      他伸手搭上了宁怀沙的肩,“久闻大名,缘悭一面。”

      “侯爷,不过是噱头好罢了。”宁怀沙看着肩侧的手,血液流速归于自然,僵硬的肌肉重归柔韧。

      “西北雪山温泉处的梨树,江南水乡新荷初露,再加云梦柚,扬州桂,长乐小曲。疗渴除痼疾,浮冰碧碗中。”卫含章朝他笑着眨眼,“据说是神仙都难得的美酒。”

      是啊,不这么哗众取宠,哪儿敢抬两百两一杯的高价呢?东西是好东西,但梨酒的真正价值不在于它真的有多好喝,而是它贵且几乎在目前不可替代。于是,便成了上京城通货的一种。

      见面就送几百上千两银子实在是不像话,但请人喝两杯酒,再贴心周到点,给人打包一坛两坛的回去,就自是风雅之事。

      “含章对我这酒颇有研究啊。”宁怀沙快速的扫了圈周围的人,刚才的热闹结束,人群早已散去,他飞快地低头吻了下卫含章的右手手指,再得意非常地冲他笑。

      宁某人蓄意勾引,卫含章挠了下他的下巴尖,“过年过节,多有人送。”
      比如说,眼前这位宁大相公,就送的不少。常常愁煞许管家,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礼。

      “那含章觉得好喝吗?”给宁大相公一条尾巴,他能翘到天上去摇。

      “没喝过。”卫含章如实回答,他喝的名酒不是在宫中就是在少时,此后得的东西,不拿来周转人情,都悉数换成银子了,不太舍得自己喝了。

      哦,好吧。从某种意义上,也算给卫大将军送了不少银子,对吧?

      等等,他记得府上还有不少皮毛。

      西北上好的皮裘,价值亦是不菲。

      原来那人即使远在西北,只要自己愿意向他迈步而去,他们的联系就从未断过。

      “含章连我送的酒都拿去换了钱,为什么不把那些皮裘也卖了换钱?”还回礼作甚,难道我还会不知道上京城中各处梨酒的流转?

      售卖别人的礼物很不像话,回礼也可能只是礼节。

      “许管家哪儿敢接别家的贵礼?亲打的皮子送你还送出怨气了?”卫侯不在京师,常常是哪处来的礼,就会原原本本地被送回哪处。

      规矩礼数、人情往来,那是必要人的必要手段,而卫侯认为那些不必要。

      听见“亲打”和别家可能没有的意思,某人高兴了,还仍不知足地追问,“那含章为什么独送我?”

      卫含章知道他想听什么,但是,某人是不是忘了,他还正走在去自证清白的路上,准备杀一杀他的威风,“倒也没有只送你,像老师,叶相,三,......”

      “也都送。”他飞快地顿住话音。

      调笑和逗弄的气氛散去,卫含章想放任自己去做那酒色声中不知天地乾坤、南北西东的混账,“走吧,我们走快点,你那果子怪好吃,确实有点渴了。”

      有没有法子,将昭定帝的痕迹彻底从卫含章那儿抹去呢,他恨卫含章不经意的顺嘴而提,也恨卫含章刻意而匆匆的做掩。
      讳莫如深难道就不是另一种层面的在意了吗?

      但是有些东西越是积压在暗色里,就越是生长蔓延,越是控制不去思不去想,就越是思念万分,不可控制。像左湖之流,不过是因为他现在输了,所以显得可怜些了而已。

      对付这种,也很简单,剖到明面上来,称称究竟几斤几两,不就好了吗?

      故人故国之思,还是想象里的美好。

      “侯爷,太上皇递言出来想请你入宫多次了。但都被我私自给阻拦了下来。”但这样的手段,理论上简单,操作起来却有点难,比如,控制不住五内脏器的疼痛,比如,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表情上的狰狞。

      太难了,凭什么卫含章想护那万里河山,就是一点都不容有危难的护。而自己的丁点情义,都要去反复博弈?

      “做的挺好的。下回如果再有消息,缚云就帮我代传说:见面徒增伤心,不必相见。”

      老长一句,宁怀沙却瞬间捕捉到了关键词,“你伤心?”

      “缚云。重点是不必相见,前面那是托辞。”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卫含章又不知不觉地去哄了人。当然,单说“哄”也不对。

      心意如此,他找不到见面的欲望与理由。

      宁怀沙心下高兴,然后理智回笼,知道现在展露过分的高兴多少有点蹬鼻子上脸。于是默默地翘着嘴角,不顾卫含章刚才说的有些口渴,而继续去剖坚果了。

      很好,不给水喝,尽塞干货。卫含章就不等一会儿的梨酒了,自解了身上的酒囊做饮。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还大方地愿意跟宁怀沙分享。

      宁怀沙,“......”
      什么是嚣张,这就是。

      估摸着眼前人应该已经将他们的约法三章抛到脑后去了。不喝烈酒,按时喝药,偶尔听听医嘱。
      不知道卫大将军还记得几个。

      距离一近,身上的毛病就无所遁形。

      比如宁怀沙就发现卫含章在某些方面已经病入膏肓,比如相当积极听取建议,极度厌烦强令改正。俗称,话你随便说,听不听在我。

      沿街喝酒应是醉鬼才做的出来的事,这两人却不仅不管宵禁,还似乎想在街上发酒疯。

      卫含章眯眼听见军靴踏地的声音,他别在腰上的短刀瞬间滑到掌心,同时,宁怀沙被他一把推到一边的墙角捂住了嘴。

      宁怀沙,“......”
      或许我们不用和巡逻的队伍打一架?

      宁怀沙呼出一口长气,为卫侯下意识的应激反应,从军的十余载岁月,对人的改变刻入骨髓。

      他伸手揽住卫含章的腰,然后去解他腰上的系带,但卫侯心里素质相当过硬,逢此事还点都不惊慌,只是横了他一眼,随后手臂下移按住了他作乱的手。宁怀沙的嘴得了自由,马上开始顶风作案,他偏头就咬住了近乎贴在自己身上的卫含章的脖子。

      卫含章真要被这人气笑了。

      他能不能看着时候发疯。

      但脚步声渐近,任卫含章有神仙手段,未免被人当街抓住耍流氓,他都只能屏息不动。

      缓了两三秒,卫含章才发现这事儿,自己从开始就做错了,此处不是边关亦非战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能是什么?不过是上京城里夜晚巡逻的队伍。城中确实有宵禁,但是就算他们夜游晃荡,还有人敢抓他两不成?

      反倒是现在鬼鬼祟祟,万一被人发现了更说不过去。

      夜色做掩,宁怀沙背抵墙梗肆意挑战着卫含章的底线。

      卫含章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更是连一动都没动,但是这队巡逻的人却罕见不是吃干饭的,手持的火把晃了过来,同时喊道,“里面的是谁?出来!”

      卫含章松了他的手,打算理理衣裳就出去以权压人。

      宁怀沙却对他摇了摇头,然后跟卫含章示意了下他自己早拉散了的头发,扯着嗓子笑了开来,“什么时候,巡捕营管起我宁某人的出行了?”同时还扔了块刻有“宁”之一字的腰牌出去。

      暗巷里人影交叠,火光之下,也是重重叠叠的两道影子。一个衣袍干练的人,欺身在一个头发披散的人身上,虽看不出哪个是宁相,但,凡是懂点人事的,都知道那是在干什么。

      上京城的瓦片掉下来,砸谁都可以,但现在决计不能砸中一个姓宁的。别说他在宵禁时刻和人于大街上体验体验“闺房之乐”了,他就是早上上朝的时候,兴致来了,要来一出。众人除了在背地里骂骂,又能怎么样呢?

      那些人瞬间把手里的火把踩灭了,还遥遥向卫含章连连作揖,“相爷恕罪,小的不知,扰了相爷的雅兴。”

      宁怀沙就知道自己一散头发,那些铁定会认错。

      “滚!”

      那些人不觉得受了屈辱,反而相当惊喜的表示了感谢,然后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宁怀沙不计较,这是多么大的幸运。

      夜巡兵走了,卫含章却如鲠在喉,连跟宁怀沙计较刚才他骤然作妖的心思,都没有了。

      宁怀沙只是给他演示了一下,为什么上京城的城防做不起来。宁怀沙可以的,别人自然也可以,而上京城遍地权贵。

      “侯爷,上京城有宵禁的地方,自然也有不禁的地方。”两人转过漆黑的巷道,隔着水岸,对面是连片高挂的红色灯笼。

      烟花之地,不设夜禁。

      叶子似的小舟载着两人由暗夜漂向光明喧闹之地。

      “醉生梦”伫立在最吸人眼球处,与人昭示它的明光灿烂。

      想来,能于宵禁之后到达此地的人,定然不是青衣之人。

      站在此地消弭人的斗志和信仰。

      所以,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迈过门槛,我为大越的百姓驱逐仇寇,这一句话,他羞于再说出口。毕竟,满堂欢笑侍人的人里面,应该没有一个流淌着左家的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1章 日月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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